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聽雨,錢知府能夠斷定,這個聽雨和他家的公子李文長應該是讀書人。想了想,錢知府沉聲說道:“你是要爲你家公子喊冤嗎?”
“是的,我家公子冤枉啊!我家公子已經被咸寧知縣下了死囚牢了,請大人爲我家公子做主啊!”聽雨一邊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不斷的給錢知府磕頭。
擺了擺手,錢知府阻止道:“有什麼冤情你儘管說,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家公子有冤情,那麼我一定會爲你家公子做主。”
“大人真是清官,謝大人,謝大人!”聽雨連忙給錢知府磕頭,臉上也破涕爲笑,道:“大人,事情是這樣!”隨着訴說,聽雨慢慢的陷入了回憶。
事情發生在大半年前,李文長所在的李家乃是嘉魚一個大戶人家。李家的祖上也是當官的,到了李文長父親這一代,雖然家裡沒有人當官了,可是家境也算是殷實。
聽雨從小就在李家長大,跟在李文長的身邊做書童。去年夏天下大雨,一個落雷正好落在了李府。大火就在李家着了起來,一把火將李府燒了個精光,還燒死了不少人。
李家的錢財也都被焚燬了,不得已的情況下李家變賣家產,給那些死去的人安葬,有的還賠了不少喪葬費。後來李文長的父親,一病不起,家裡又花了很多錢給他看病。可是三個月前,李老爺還是一命嗚呼了。
說道這裡,聽雨又一次哭出了聲,可以看得出來是真傷心。
錢知府也跟着嘆了口氣,世事無常,很多事情真的是無法預料。想了想,錢知府等聽雨哭完了,纔開口道:“你接着說吧!”
“是,大人!”聽雨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接着道:“後來爲了重整家業,我們公子就去參見了縣試,想要考個功名。可是自從家裡失火,老爺又生病,少爺很久不讀書了。縣試也就沒有考上,時運不濟啊!”
“那天少爺將我叫到房中,說是要到咸寧縣投親,這個親戚就是我們少爺的舅老爺。據說這位舅老爺還是一個秀才,家裡挺有錢。最重要的是我們舅老爺和老爺當年訂過親,我們少爺算是舅老爺的女婿。”聽雨說到這裡,臉上也帶上了喜色,顯然這對李家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不過聽雨很快臉色再一次灰敗了下來,再一次陷入了回憶。
“少爺,這次我們去了舅老爺家,舅老爺就賙濟少爺和少夫人完婚。然後少爺便能用功讀書,一旦少爺金榜高中,咱們李家就能再一次光耀門楣。”聽雨牽着一頭驢,一邊走一邊笑着的說道。
李文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的手中牽着一匹馬,身上穿着上好的絲綢長衫,另一隻手還拿着一把扇子。這身行頭並不是李文長自己,而是他的同窗好友借給他的。畢竟要去未來的岳父家拜訪,不能失了禮數啊!
摸了摸懷裡僅剩的二十兩銀子,李文長嘆了口氣,自己也是堂堂的公子哥,現在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實在是人生變幻莫測。不過這樣也好,自己定要發奮讀書,爭取將來出將入相,光耀李家!
兩個人個懷着心思來到了咸寧縣城,直接變來到了李文長的舅舅家。李文長的舅舅叫做楚霖,人稱楚秀才,在咸寧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看着那紅油漆的門樓,兩邊的石獅子,門口站着的家丁,李文長心中百味陳雜。當初自己的家裡也是這樣,現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門口站着的兩個家丁早就看到了李文長和聽雨,看兩個人的穿着打扮,顯然不是尋常人。家丁笑着走了過來,微微躬了躬身子,客氣的道:“這位公子,不知道你到此何事?”
李文長並沒有說話,一邊的聽雨已經開口道:“這位是我們家的公子,姓李名文長。我們是從嘉魚來的,是本宅主人楚老爺的外甥,我們是來投親的!”
家丁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獻媚的笑容,道:“原來是李公子,你在這裡稍等,我這就去通報。”說完家丁轉身就進去通報了。
此時府裡面,楚秀才正在喝酒,平日裡楚秀才沒有什麼別的愛好,這杯中之物就是最愛。五十多歲的年紀,楚秀才保養的很好,紅紅的臉膛,一縷黑胡散落在胸前。臉上並沒有幾道皺紋,看起來很是年輕。
“老爺,有客人來了!”楚秀才正在自斟自飲,管家楚財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敬的說道。
微微挑了挑眉頭,楚秀才笑着說道:“誰啊?”
“回老爺,是李公子,從嘉魚來的,您的外甥!”楚財在楚府多年,自然知道楚秀才有這麼一門親戚,只是當年見李文長的時候,李文長年紀並不大。
聽到李文長的名字,楚秀才的臉色就是一變,手中的酒杯也放下了。良久,聲音低沉的說道:“他們穿着如何?”
楚財跟在楚秀才身邊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自家老爺這麼問什麼意思,道:“回老爺,李公子穿着上等的綢緞長袍,還牽着一匹好馬。身邊跟着一個書童,騎着一頭蔥白驢。”
楚秀才就是一皺眉,不是說他們家敗勢了嗎?難道說傳言有誤?並不是他們家?想了想,離得這麼遠,沒準真的就是傳言有誤。看了一眼楚財,楚秀才緩緩的說道:“開中門,老爺我要親自迎接!”
李文長雖然只是楚秀才的外甥,可是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楚秀才未來女婿。外甥來了,舅舅自然不用接出去迎接,可是姑爺來了,那就不一樣了。
門外的兩個人正等的有些着急,聽雨已經蹲在路上了,趕了一天路了,主僕二人也沒吃東西。此時還真有些餓了,眼巴巴的看着楚府的大門。
又等了一會兒,府裡中門大開,楚秀才從裡面走了出來,笑呵呵的看着李文長。
“外甥李文長見過舅舅,給舅舅請安了!”李文長連忙撩起衣服跪倒,恭敬的行禮。正所謂爹親叔大,孃親舅大,李文長一點禮數也沒失。
“好,好!幾年不見,當年的小毛孩已經長大成人了,實在是不錯。”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文長,楚秀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李文長的肩膀,笑着說道:“走!咱們進去說話,你娘可好?”
李文長見舅舅如此熱情,心也放下了一些,跟着楚秀才往裡面走。聽到舅舅問起自己的母親,連忙躬身道:“自從家父去世之後,家母身子一直不太好。前幾天也請了郎中看過,可是還是沒有什麼起色。”
“我那老姐姐啊!”楚秀才神色灰暗的嘆了口氣,便不再說這個話題了,帶着李文長走進了大廳。
分賓主落座之後,丫鬟把茶水端了上來,喝了一口茶,楚秀才緩緩的開口道:“你可曾進學?可否有考取功名!”
“回舅父,我書讀了幾年,今年參加了縣試,可惜沒有取中。”李文長說道這裡有些不好意思,縣試都沒中實在算不得什麼光彩的事情。
緩緩的點了點頭,楚秀才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縣試都沒考中,那也叫讀書?看了一眼李文長,沉聲說道:“你家裡近況如何?此次來有何事情?”
從懷裡將孃親寫給舅舅的信拿了出來,李文長雙手呈上,道:“舅舅,這裡有我母親給你的寫的信。”
將信拿了過來,楚秀才將信紙抽了出來,便看起了起來。不看則可,這一看楚秀才的臉色就越來越黑,眉毛也不住的跳動。
信裡面將李家這半年來的遭遇全都寫了,家裡如何遭了大火,如何窮困潦倒。楚秀才還以爲自己聽到的是謠言,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看着李文長,楚秀才良久才道:“既然你家裡已經落魄至此,你的馬匹和衣服是哪裡來的?”
“回舅父,這是臨來之前,我的同窗好友所贈!”李文長也不敢隱瞞,低着頭說道。
雙手捏着信紙,楚秀才的心理很不是滋味,原本兩家的婚事非常好。不但是親上加親,而且李家也算是家資豐厚,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當年李文長的爺爺可是當過布政使,如果不是李家的栽培,楚秀才也沒有今天。
當年將女兒許配給李文長,未嘗沒有巴結的心思。可是現在李家落魄至此,楚秀才這心裡就不願意了。自己的女兒那麼漂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嫁給李文長,那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嗎?
越琢磨越生氣,楚秀才站起身子,道:“我家裡還有一些事情,不在這裡陪着你了,我要去處理一下。”說完也沒等李文長答話,轉身便離開了。走到門口,楚秀才對管家楚財道:“將他們安排在右廂房的書房,不要給他們飯吃,也不要給他們水喝!”說完是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