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五百萬貫裡,由汴京錢號提供貸款的,現場和非現場加起來,足足有二百九十萬貫。
這時候,陳恪得到了他爲包拯鞍前馬後、出謀劃策的報酬——開封府承認汴京錢號的銀票,不需要立即支付真金白銀!
事實上,早在報名時,開封府便已經給予汴京銀票,和便換券同等待遇。這樣做,包拯是擔了風險的,一旦汴京銀票兌不出錢來,他就要負全責了。
但包拯依然信任了陳恪,因爲這五百萬貫的收入,其實是他爲朝廷挽回的。雖然爲了保護他,包拯對外宣稱是自己發現了違章建築的秘密,但厚道的老包不認爲這樣就算還了他的情。
更讓陳恪感動的是,包拯把收到的二百一十萬貫各種款項,也存到了汴京錢號的賬上。
結果到現在,汴京錢號非但沒有支出一個銅板,還入庫了二百一十萬貫的金銀,以及與金銀無二的便換券。
他給陳恪的這份沉甸甸的信任,便是汴京錢號奇蹟崛起的重要條件。當然陳恪也回報給他遠超預期的收入,要不是汴京錢號敞開了借款,最後地價也不會炒上去一倍。這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中午時分,大相國寺的和尚們聞訊趕來了,汴京其他幾家大的典當行也趕到了。
其實他們一聽說,汴京錢號傾巢出動,便都坐不住了,可惜晚了一步,樊樓西樓大門緊閉,不再放任何人進場。
哪怕已經在外面了,他們還是鬧不懂,汴京錢號的人進去幹什麼?放款?扯淡吧!爲了保證貸款安全,對抵押物必須要進行嚴格的審查,在樊樓裡出不來,你怎麼審查人家?萬一被誑了,你怎麼跟這些豪雄講理去?
一上午百思不得其解,好容易捱到開門,這些高利貸頭子進去西樓才知道,原來汴京錢號玩了這手‘先貸後抵’!頓時跌足連連——原來錢,還可以這樣往外借!這麼簡單的法子,怎麼自己就沒想到呢!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趕緊抓住後面的機會纔是正辦。各家老大們趕緊讓人逐戶逐戶的拜碼頭,宣佈同樣實行先貸後抵。就連陳恪他們這個包廂,也沒逃過被轟炸的命運,不過都被鶯鶯燕燕擋在門外了……
中午,樊樓爲貴賓們奉上豐盛的酒席。
陳三公子也在樊樓的消息,已經爲樓上的姐兒們皆知,那些覺着自己出挑的,便都紛紛找藉口溜出來,過來求見陳三一面。但見綺媚兒已經先把他佔下了,也只能心裡暗罵這蹄子的消息真不是一般的靈通。
也只好,先敬他一杯酒,然後留下自己的芳名,邀請他來日去香閨一敘。爲免他忘記,還紛紛遞信物給他。什麼香囊、羅帕、扇墜子,詩集、樂譜、畫冊子……塞得陳恪渾身鼓鼓囊囊。
也看得對面的顧惜惜,那叫一個千味雜陳啊……按照預先的安排,每個包間裡都有一位當紅的姐兒坐鎮,她就是這一間的那位。起先她還埋怨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只把陳恪當成李簡他們的子侄,奔着一看就是最有錢的李大官人去了,這才叫那綺媚兒趁虛而入。
待綺媚兒道破陳三的身份後,顧惜惜就不是個滋味了。汴京城的名妓們都被慣壞了,穿金戴銀住別墅,全靠財主供養,卻偏偏不把老財們放在眼裡,就喜歡倒貼那種窮措大的才子。這是慣出來的毛病,越是臨近評花榜,病得就越重。
待看到陳恪纔是這些人的主腦,連那汴京錢號也聽他的時,顧小姐簡直要嫉妒瘋了,恨不得甩了李大官人,奔到陳公子懷裡去。後來李大官人不樂意了,她才收拾心情,重新講起職業道德來。
這會兒,看着齊憐兒、馮安安、張師師、姬杳娘、周倩、季豔娥……這一連串的當紅小花旦,走馬燈似的進出這間廂房,她竟變得有些慶幸……怕也只有綺媚兒這樣的絕色尤物,才能在衆位名妓面前護得住吧。換了自己,肯定要在那些鄙夷的目光中,坐臥不安了。
“看明白了吧。”見她悵然若失,李簡呵呵笑道:“我這兄弟可搶手着呢,你去湊熱鬧,只能自找沒趣。”
顧惜惜輕咬着下脣,看看李簡道:“大官人說的對,惜惜今天真是太不應該了。”
見她要哭出來了,李簡笑道:“沒啥,沒聽我兄弟方纔說,其實你們,包括你,現在這時候巴着他,無非就是考試壓力太大,像舉子拜名師一樣,想在來年考個好成績罷了。這無可厚非……”說完,心裡不禁暗暗讚歎,他奶奶的,老子這些年青樓沒白混,竟說出這麼噁心的話來。
可姐兒就是吃這套,顧惜惜看李簡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也不張望陳恪那邊了。
“哈哈哈……”邊上的塗陽被李簡故作深沉的樣子逗笑了,對顧惜惜道:“顧小姐,其實你們都笨死了,條條大路通汴梁,你們幹嘛非要擠在一條上?”
“怎麼,你也會填詞?”顧惜惜和他身邊的姐兒同時問。
“我會作甜醬。”塗陽嘿然一笑,衆女白眼齊飛,卻聽他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們和三郎,都是十幾年的鐵交情,要是我們開這個口的話,他肯定不好推辭的……”衆女恍然,服務質量登時就直奔天上人間去了,就連老塗身上那揮之不去的大醬味,好像都變得格外香醇了。
“看看,多實際的小娘們啊。”陳恪也哈哈大笑,對綺媚兒道:“我出去一趟。”
綺媚兒早看到錢昇在門口,乖巧的點點頭道:“我給公子拆蟹子。”
滿樓都是人,陳恪和錢昇也沒地方躲,便找了個角落,交頭接耳起來。
“相國寺、天河當喊出了十萬貫以上月息一分四,其它各個檔次也都比我們低一釐。一些小一點的,諸如財達、日隆興,甚至開到月息一分二、一分一了。我看離着月息一分也差不遠了。”錢昇有些焦急道:“我們跟不跟?”
“跟個頭啊。”陳恪看看走廊中,那些進進出出的皁衫角帶不頂帽的質庫掌事,各個臉上寫着‘我有錢,快來拿’!全汴京城的放貸者,都跑到一個地方,拿着錢求着往人手裡塞……這樣的景象,不僅前所未見,以後也不大可能會出現。
“高利貸也得講職業道德,低到四分利以下,就該反省了。現在低到一分二,真是毫無節操可言了!”陳恪有些幸災樂禍道:“要之前那些苦求着他們降一釐都不行的主顧情何以堪?不會找他們麻煩麼?”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下調?”
“之前的主顧會不滿的。”陳恪搖頭道:“我們是做口碑,評價很重要。”
“不行就一律下調?”
“那又何必呢?我們以不變應萬變好了。”陳恪悠然道:“這些同行看着我們鯨吞席捲,已經亂了分寸。光想着不能讓我們獨吞了,管他能不能消化,先吞下去再說,卻也不想想,會不會吃壞肚子。”
“那就讓他們吃?”
“他們能吃多少?”陳恪冷笑道:“我們的貸款合同,可都是有違約金的。防的就是這一出!”這樣之前吃的就不會吐出來。至於下午的買地場,每塊地多少錢,都是定數。所以大戶們大都提前備好款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來自汴京錢號的貸款:“下午的貸款量,必然不及上午的一半,就讓他們把這鍋夾生飯吃下肚。回頭鬧肚子去吧!”
錢昇很快下達了指令。之前出盡風頭的汴京錢號,便在一片雞飛狗跳中,保持着安靜。
令陳恪和錢昇感慨的是,儘管利率沒下調,但與他們,就下午購房簽訂‘先貸後抵’合同的客戶數量,還是大大領先於同行,可見經濟們之前的服務沒有白費。大部分主顧,真不在乎那月息一釐的差異,就圖他們迥異於其它錢號的——專業!
下午的售房,將五千畝地分成了四百塊大小不等的地段……這是因爲時間上一拖後,全京城都知道了。自然有無數親朋好友找委員們央告,你給了這個、不給那位,就把那位得罪了。最後沒辦法,只好約莫了一下人數,再分成小份,大家都有份!
委員們將這四百塊地,分別編號,然後現場報名的抓鬮排序。輪到誰誰就上去點,先到先得,只要你買得起。當然,作爲勞心費神跑斷腿的十名委員,可以不抓鬮先挑……讓老包一鬧,預想中的天大便宜飛了,要是連這點特權都沒有,他們非得哭死不行。
不過見過了上午的慘烈廝殺,他們的心情好了很多……能用半價買到中意的地產,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於是一個個矜着笑容,輪番上臺摘下中意的地段……都是最大最值錢的。哪怕手裡沒錢,也要貸款買下來,半價的黃金地產啊,親!
陳恪頂的是趙宗績大哥的名額,第六個挑。儘管還有兩處百畝以上的院子,但他不喜歡弄得那麼鋪張,便讓左建德摘了鄰着汴水的一片……八十一畝的土地。
好像也沒小多少,而且位置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