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也許因爲大理城地處西陲、偏遠閉塞而瞧不起它,但實際上,在這個時代的世界城市排行榜上,它能排到第十四位。而且在它之前,絕大多數是宋朝的城市。所以說,它的繁華雖無法與汴京城相比,但遠在世界上絕大多數城市之上。
至少這個時代的歐洲是沒法比的……
大理的夜裡雖不及汴京城那樣市肆繁華、遊人如織,卻也有許多穿着白色襯裡、套着絲絨領褂,繫着短圍腰的小夥子,一手提着燈籠,一手牽着心愛的姑娘,漫步在星光與花香交匯的街道上,甜甜蜜蜜的談情說愛。
遠處,不知誰拉動着龍頭三絃,唱起了那撩人的民謠:
‘小情妹,咱是兩河水一對。
咱是兩江魚一雙,合流處相會。
蜜蜂想採花心糖,金魚想嘗海水味。
水想魚來魚想水,只等一相會……’
歌聲被春夏之交的宜人微風,送到了大理城的大街小巷,也送到了馬車上的二人耳中。
‘這麼美的地方,也會有刺殺麼?’宋端平沒出聲,但心裡頗爲希望,這世外桃源的安寧,能保持到天長地久。
‘嗖嗖嗖……’突然有弓弦聲、破空聲從四面響起,打破了他滿心的文藝腔。
好幾只支短箭穿過車窗,牢牢的釘在馬車內壁上,
“有刺客!”馬車外,吶喊聲、兵刃聲、慘叫聲響成一片:“保護大人!”
“殺啊!”百多名身穿黑衣的刺客,高舉着兵刃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許多人還拿着手弩,裝備極爲精良。
相府侍衛在最外層,在第一波弓箭下,便死傷無算,此刻更是承受着刺客們,瘋狂的白刃相加。
那些刺客的武功出奇高強,而且悍不畏死。招招致命,中者立僕、絕無倖免。
“小心,他們兵刃上有見血封喉!”有相府衛士看出了異樣,高聲提醒着同伴。
因爲是在城中赴宴,所以陳恪只帶了幾十名侍衛,再加上幾十名相府侍衛,人數還不如對方多,而且對方各個武藝高強、無比兇悍。且兵刃又帶毒。一轉眼就把相府侍衛砍殺得七七八八了。
好在這時候,皇城司的侍衛們,也從慌亂中鎮定下來。在玄玉和尚和王韶的率領下,加入了戰團。
玄玉的功夫又有長進,一根精鋼禪杖使得出神入化。潑水般舞起來,一人就能敵住四五人。
王韶沒想到,這個平日裡到處虔誠拜訪高僧的小和尚,武藝竟如此之高。不由好勝心起,一抖手中的長劍,逼退了面前的兩人道:“小玉兒,我們比一比吧!”
“比什麼?”
“看誰殺人多。”
“阿彌陀佛。”玄玉口裡宣一聲佛號,一杖便敲碎了一顆腦袋。
王韶這才發現,小和尚是貌似忠厚。實則奸詐。趕緊仗劍殺上前,左衝右突,每一劍都刺向對手的要害。
在這兩位高手的率領下,侍衛們士氣大作,沒有像大理衛士那樣潰敗下來,堪堪抵擋住了對方的進攻。
馬車上,陳恪和宋端平本打算下去助戰。但見侍衛們穩住了陣腳,也就不着急下去了……這黑燈瞎火的,他們又不是玄玉和王韶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絕頂高手,萬一要是掛點彩。毒發身亡就不划算了。
還是在馬車裡,等大理國的援兵吧……這裡距皇宮不遠。御林軍應該已經聽到了,估計轉眼趕過來。
但大理的御林軍遲遲未到,反倒是大宋的侍衛先一步趕到了。
酣戰中,遠處腳步聲紛沓而來,火把通明,還能聽見侍衛的叫喊聲:“休要走了刺客!”
那些刺客見勢不妙,急忙潮水般退走,有來不及被包了餃子的,便毫不猶豫倒持兵刃,刺入自己的身體……
見外面大局已定,陳恪鬆口氣,又皺起眉道:“動手吧,扎準點。”
“要不還是你自己來吧……”
“我沒有自殘的興趣。”
“那我不客氣了……”
‘噗……’
“哦,你大爺的……”
這時候,大理國的御林軍終於也趕到了,大隊侍衛把馬車裡外三層圍上,警報徹底解除。
看着大街上屍橫滿地,大理國的帶隊指揮使嚇壞了,忙點頭哈腰的道歉,又問可否傷到諸位大人。
李全氣急敗壞的踹了他兩腳,罵道:“我們大人要是傷到一根汗毛,非拆了你大理的鳥皇宮!”說完湊到車邊問道:“大人沒事吧?”說着話打開車門,登時驚呆了——只見陳恪肋部中箭,靠在宋端平的懷裡,半身已經被鮮血染紅。
“大人中箭了。”宋端平低喝一聲,面如生鐵道:“快回禮賓館!”
大理皇宮中,段思廉剛剛睡下,便被自己的侍衛長叫了起來。
段思廉睡眠質量極差,剛剛有些睡意,又被吵起來,自然心煩意亂,怒道:“何事如此驚慌?”
“陛下,大事不好了,大宋使團遇刺,副使大人中了毒箭,性命危在旦夕!”
這一聲稟報,比什麼都提神,讓段思廉從牀上跳起來,顧不上穿鞋,便掀開珠簾道:“你再說一遍?”
侍衛長便講述了一遍詳情。
“宋使現在如何?”段思廉嚇壞了,宋使要是死在大理,大宋肯定要震怒的。
“凶多吉少了。刺客的兇器,都淬了見血封喉之毒。”
“啊……”段思廉的臉色更白了:“快派太醫去禮賓館。另外關閉城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門。同時大索全城,一定把兇手揪出來!”
三道旨意下去,大理城亂成了一片,御林軍連夜舉火出動,挨家挨戶敲門,搜查刺客的行蹤。
這一夜,多少人不眠……
大理皇帝段思廉,赤着腳在寢宮裡踱步半天,然後把本家的將領叫來。連下幾道密旨,又命人更衣,出宮去禮賓館探視。
在他之前,高家已經先一步到了。因爲刺殺案,是發生在從高家赴宴回去的路上,高智升父子連夜到禮賓館探視,卻被憤怒的侍衛們擋了駕。好說歹說,也還是吃了閉門羹。
“父親。我們回去吧。”高升泰無奈的轉回身來。
“唉……”高智升好像一下老了好幾歲。嘆息着在兒子的攙扶下,坐上了馬車。
“是什麼人如此大膽?”高升泰跟上車來,在父親對面坐下。輕聲道:“竟敢栽贓我們?”
“我也不知道,”高智升嘆口氣:“抓到刺客了麼?”
“都是死士,沒有活口。”高升泰道:“但看兵器。都是儂人常用的彎刀。”
“不可能,除非他們活膩了。”高智升搖頭道。
“那會是什麼人?”高升泰道:“楊家?”
“楊家也不太可能,雖然楊允賢有些缺心眼,但他沒必要爲了毀掉段家冊封的希望,就派人行刺宋使。”高智升皺眉道:“要是把宋軍引入大理,他還怎麼造反?”
“那麼還有誰?難道是段思廉?”
“他沒那個膽子。”高智升搖頭道:“何況宋使死在大理,他還怎麼求冊封?”
“那可真沒人了,”高升泰無奈道:“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幫人啊!”
“猜不到就不猜了,先應付眼下吧。”高智升側耳聽着城中傳來的兵荒馬亂之聲。嘆口氣道:“明天我親自去一趟特磨道,讓儂族把儂智高交出來。”
“也只能如此了……”高升泰也嘆了口氣,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不要給宋軍入侵滇東的藉口。
父子倆正說着話,外面侍衛稟報說,皇帝也來了。
高升泰掀開窗簾,便見段思廉的玉輿被擡進了禮賓館。方纔他們被擋在門外。段思廉卻進去了,這種差別讓高家父子的臉色,都分外難看。
翌日早朝,京尹通報了昨日宋使遇襲的消息。許多矇在鼓裡的官員,這才知道昨晚大索全城是爲了什麼。
當然。更多人早就知情,此刻滿心惴惴的觀望事態發展。
“這是大理國最大的危機。寡人宣佈……”段思廉雖然頂着一對黑眼圈,但一臉決絕迥異於往日,他的目光掃過衆大臣,最後落在楊、高二人身上,沉聲道:“自即日起,京城進入警戒狀態,城門關閉,搜查刺客!沒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連老夫和相國也不行麼?”楊允賢的臉色很難看。眼看就要發動了,卻出了這等狀況,老傢伙自然心裡躥火。現在又聽到段思廉這樣說,忍不住發作起來。
“不是寡人想限制太師,”段思廉習慣性的陪笑解釋道:“這是做給宋使看的,他們一定要抓住兇手,我們只有盡最大誠意,才能平息他們的怒氣。”
“哼……”段思廉拿宋使壓他,楊允賢還真沒辦法,他本來就有嫌疑,若是非吵嚷着要離京,宋朝人豈能不懷疑他?
“另外,”段思廉起身沉聲道:“要派出使團向大宋解釋此事……”
抱歉,非常時期,更新不給力……昨晚又有狀況,今天一早又去醫院,定下週日住院,週一生,保證最多一個禮拜,就恢復正常更新。另外,今晚和明天會好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