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人相繼考完後,在禪院門口會合,蘇軾見山上景色優美,便提議遊玩一番。蘇轍卻擔心不知何時放榜,說還是不要亂跑,以免耽誤了正事。
“不妨事的,晚一會兒怕什麼。”蘇軾滿不在乎道。
這幾日接觸下來,陳恪發現蘇軾,其實對舉業興趣不大,只是迫於嚴父慈母的殷切希望,纔不得不勉強爲之……否則也不會發生翹家事件。
“還是不要了,以後在這上學,保準你玩膩了。”陳恪贊同蘇轍道:“我們還是去坪上,找個風涼的地方,邊吃點心邊等吧。”
“也是。”蘇軾的脾氣極好,便笑道:“日後可不許推脫。”
“嘿,你以爲我不愛玩?”
四人便有說有笑的回到講經坪,迅速佔據一片樹蔭,從書箱中拿出油布鋪在地上,然後打開各自的食盒,只見陳恪盒內是兩樣蒸食,一樣是桂花糖糕,一樣是松瓤鵝油卷。五郎盒內是燒鵝、醃魚、煮雞蛋。蘇軾兄弟盒裡則簡單很多,是黃米餑餑、青糰子之類的尋常吃食。
“蘇家姐姐真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啊。”午飯是蘇八娘一手備的,陳恪見差別這麼明顯,便笑道:“回去和她說,咱們都是一起吃的。”
“我八姐不一定想不到哦。”蘇軾嘿嘿笑道:“女人心海底針,你不要太感動。”
“有這樣說自己姐姐的麼。”陳恪無奈道。
“是在好心提醒你呦。”蘇軾捏起一個鵝油卷,一口吃下半邊:“開動吧!”
“慢點,給我留一個……”四個少年便嘻嘻哈哈的你搶我奪起來,自然沒什麼好吃相。
“哈哈,看他們,好像狗在爭食唉……”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少年們的快樂時光。
少年們回頭怒目而視,便見三個錦衣少年,在一干書童、家丁的簇擁下路過,方纔那句話,就是他們中的一個丟下的。
“站住!”陳恪霍然起身道:“狗說誰呢?!”
五郎也跟着起來,黑着臉站在陳恪身邊。
“怎麼,說的就是你!”見有人挑釁,幾個少年回過頭來,其中較大的那個,一眯眼道:“不服氣啊!”
“原來真是狗在叫。”陳恪大笑起來道:“好狗,好狗!”
“皮癢了吧,小子?”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丁,一擼袖子,亮出花裡胡哨的刺青:“爺爺撕爛你這鳥嘴!”
“撕你個囊球!”陳恪冷笑一聲,將衣裳下襟扎進腰帶。五郎也挽起袖子。一看這兄弟倆,就是常打架的主。
“且住且住,”蘇軾擋在了雙方中間,和稀泥道:“大水衝了龍王廟,都是自家人。”便朝陳恪道:“這是我程家的表兄弟。”又對程家兄弟道:“這是我們家的世交……”
“原來是和仲啊。”那程之元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你竟跟這幫狗東西廝混,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話音未落,一根帶着肉絲的白骨飛過來,正打到他腮上。
程之元驚愕的擡頭望去,便見陳恪在那裡搖頭:“果然是三天不練手就生,本是要打狗嘴的。”
“愣着幹什麼!”見二哥受辱,程之祥氣得張牙舞爪道:“收拾那潑才去!”
一干隨從便一擁而上,蘇軾兄弟趕緊使勁攔住。
“你們想幹什麼!”兩個氣憤的聲音同時響起,竟是陳家大郎和二郎,帶着許久不見的四郎,出現在場中。兩個做哥哥的,把弟弟們擋在身後,怒目而視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竟敢打人!”“信不信,我立即稟報執事,把你們逐出山門!”
“……”程家兄弟稍稍一愣,旋即放聲大笑道:“只管打,卻看他怎麼驅我等出門!”
“諸位做個旁證,是他們先動的手!”陳大郎朝着看熱鬧的衆人一抱拳,大聲道:“我們兄弟迫不得已才還手!”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們五兄弟,不能給老陳家丟臉!”陳二郎也一改平日裡的溫吞形象,變得亢奮起來。陳希亮教出來的孩子,沒有一個是軟蛋。
“他們人太多,再算我一個!”一個身形瘦削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陳家兄弟身邊:“本人宋端平,最好打抱不平!”
“都住手!”接着,一聲嚴厲的呵斥響起,一個翩翩佳公子出現在場中。
“大哥……”程家兄弟登時沒了氣焰,因爲來的正是程家嫡長子之才。
“書院重地,聚衆喧譁,程家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程之才陰着臉道:“要打出去打去!別在這丟人現眼!”說着一揮手道:“閃到一邊去!”
“知道了……”兄弟三個只好帶着家丁撤走。
見沒有熱鬧可看,衆人也散去了。
程之才朝程家兄弟抱拳,一臉歉意道:“小弟從小驕縱壞了,真是對不住。”
“我家這倆也是臭脾氣。”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大郎還禮笑道:“亦多有得罪之處!”
兩人扯淡幾句,算是給衝突畫上句號,程之才方轉向蘇軾蘇轍道:“和仲、同叔,咱們兄弟好久沒聚了,我們在那邊設了席,過去一起飲酒作對。”
蘇軾是不會拒絕人的,他爲難的望向蘇轍,便聽蘇轍搖頭道:“這邊已經吃開了,日子長着呢,下回吧。”
“……”程之才滿以爲會輕易拉走兩人,誰知蘇轍一點面子都不給,俊臉上閃過一絲怒氣,旋即又溫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吧。”說着拱拱手,道一聲告辭。
“多謝這位兄臺相助,敢問高姓大名!”陳家兄弟向那仗義助拳者致謝道。
“說過一遍了,我叫宋端平。”那瘦削的青年呵呵笑道。
“哦,你可是宋伯伯家的世兄?”陳恪恍然道,他猛然記起宋輔提過這名字。
“正是愚兄,”青年笑眯眯的打量着陳恪道:“你就是陳三哥吧?我爹整天唸叨你!”
“原來是一家人!”陳恪大喜道:“我爲你介紹!”
所有人都序了齒、行了禮。年輕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很快就打成一片。
倒是陳家兄弟間有些尷尬。
“三郎,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知道陳恪脾氣不好,二郎開口相勸道:“大郎和四郎可從沒對不住咱們的地方。”
“……”陳恪面無表情的看着兩個叔輩兄弟,看的兩人直發毛,才呲牙一笑道:“我也沒仇可記啊,要不是四郎送藥送飯,我們幾個可能早就病死餓死了。”
“要不是大哥讓我去找爹爹,你們還不知多受多少苦呢。”二郎又給大郎說話道:“你也看到了,他爲咱們都被大伯打了。”
“過去的事情,就別再說了。”大郎很有大哥的氣質,一擺手道:“這世上哪有比兄弟更親的人?何事也不能動搖我們的感情!”
“大哥說的是。”兄弟幾個一起點頭。
一羣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未時,那袁執事帶着三位中年儒士出來道:“這三位,便是仁、義、禮三堂的堂長,待會兒他們三位唱名,被叫到的便在他們身前集合!”
三位堂長各持一份名單,開始高聲唱名。被唱到名的,終於放下一顆懸着的心,顛顛跑過去,在自家堂長面前站定。沒叫到的只能越來越緊張……
三個學堂,大約每堂六十人,一百八十人的名單很快唸完。令陳恪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兄弟三個,與蘇軾兄弟兩人中,竟只有五郎被義堂錄取。剩下他跟四郎、蘇軾和蘇轍,全都不在其列。
反倒是程家四少,除了老大程之才外,全都榜上有名。
“難道我們都落選了?”蘇家兄弟慘然道:“這下回去怎麼交代?”
四郎也低下頭,沮喪的說不出話。
“未必。”只有陳恪保持鎮定:“我看應該還有別的門道。”開玩笑呢,得多黑暗的考試,才能連蘇軾都落榜?
衆人起先只道他是在安慰,但下一刻,那袁執事便證明了他的猜測:“以下唸到姓名的考生,跟我上中寺。”
“蘇軾、陳恪、程之才……蘇轍、陳慵……宋端平……”加上這六位,一共二十人,頓時從地獄到天堂,在衆人豔慕的目光中出列。
不容多問,袁執事便讓他們跟上自己,離開講經坪,沿石梯小道往中寺行去。小道旁的山澗裡流淌着一條小溪,人在石梯上走,只聽到叮咚叮咚的水聲,卻不見那厚重山林遮着的溪水,令人頓生山水靈秀之感。
雖然濃廕庇日、景色秀美,但一氣爬到中寺,還是累得學子們直不起腰。堅持鍛鍊不輟的陳恪還能神色如常,但比起氣定神閒的宋端平,他又差了一截。
待這些學子喘勻了氣,袁執事提醒他們整好衣冠,還有那些腳臭的,最好先去洗腳,免得待會兒進去脫鞋丟醜。
------------------------------------------分割---------------------------------------
晚上那章,9點左右吧。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