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其實是個說心事很好的時機。可是,郭嘉卻覺得自己的喉嚨裡始終塞着一些面紗,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看着坐在晚風中的拓奈奈。她滿頭的黑髮大概也梳也梳,只是在胡亂的打了一個結,那沒有被結上的頭髮零零碎碎的披散了下來,被夜風這一吹,竟然飄飄灑灑的舞動起來。
月光皎潔,銀白的光好像是春天的柳絮,沾到了她的髮絲上,雖然沒有閃閃動人,可是,也有些許溫暖的光彩。她坐在那裡,微微歪着頭,眉頭有些皺起來,雖然很是煩惱,可是卻依舊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既然退路堵死了,那就往前面走好了。”郭嘉想也不想就這樣回答拓奈奈,隨後他又推心置腹的說着:“其實,我也覺得如果因爲自己愚蠢或者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將所有的退路都堵死的話,實在是一件非常讓人心煩的事情。不過,也僅僅是讓人覺得心煩而已。還沒有到達可以讓你裹足不前的地步。”
“可不是嘛。可是,人會後悔不是嗎?”對於郭嘉的說法,拓奈奈其實是贊同的,她也知道自己這麼一直想着原來的事情是不對的,只是,她實在不知道往前面走的話會不會丟掉性命。
“那又如何?如果因爲後悔你是不是就一直呆在原地不動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後悔我三歲的時候偷吃了家裡的廚房中供竈王爺地供果呢,不但捱了打,還生了場病。”他輕鬆調侃地語氣實在是不像是再說自己童年的一件糗事。而是再說今日白天裡纔看見的一個笑話一般。
拓奈奈在這溫暖的月光下凝視着郭嘉。他現在眉毛微微的挑高,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他的嘴脣卻和眼角笑容十分不和諧地垂了下來。這個樣子還真是奇怪,而這個樣子出現在郭嘉的臉上就更加的奇怪起來。
捂住了嘴角,拓奈奈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而郭嘉看着她笑起來的樣子,那臉上的線條也愈發的柔和下來。他伸出了手輕輕的撫摸着她地頭髮。輕輕的說:“別管那麼多了,你你既然決定了還是去試試看看,也許沒有你想得那麼燥。”
聽了這個話,拓奈奈又把眼睛一瞪:“你倒是說得輕鬆,你以爲這個事情真的是嘴巴開開合合就可以了嗎?要知道我一不小心就可能會送命。”
“送命啊……”他的表情並沒有改變多少,甚至連眉頭都沒有放下來,只是拖長了聲音:“說起來真地還是挺糟糕的一件事呢。”
“可不是很糟糕嗎?”
“可是。還有比這更加糟糕的事情嗎?”郭嘉雙手一攤,他現在表情還真的很像是一個得道高人,一切都不在乎。
“你的話沒有錯,可是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一時間拓奈奈覺得自己和郭嘉真是說不到一起去,她提起了電腦,朝着屋子裡走去,一邊走着一邊說:“算了算了,我還是再想想好了。”
郭嘉則是看着她在夜色中掩去的身影,苦澀的提了提嘴角,轉身而去。
男人總是對不在乎自己的女人窮追猛打,而命運也是如此。
就在拓奈奈努力的相對怎麼和漢靈帝開口要東西表現地很不在意的時候,它自己就這樣摸上了門。
人說,身體好。心情就好,心情好,那麼大傢什麼都好。現在漢靈帝真是處於這樣的一個狀態裡。大概是他大病初癒,忽然覺得天是這麼藍,水是那麼綠,人是那麼美,活着的日子真是太好了。所以開始什麼都不估計的揮霍起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了。不停的擺着長長地宴會。不停地臨幸着不同的美女,不停地沉浸在醉生夢死的日子裡。
當然。這些行爲在拓奈奈的眼裡看起來確實是在揮霍生命,而且是所剩無幾的生命。可是,這是拓奈奈這個瞭解歷史的人的看法,而漢靈帝卻不是這麼看的,他的看法大概是享受生命。只是皇帝享受生命,受苦的自然是廣大的勞動人民。
封建社會是活該被推翻的。作爲一個被壓迫的,受苦受難的廣大勞動人民,拓奈奈坐在給宮中送酒的車子上不止一次的這麼肯定。她現在深刻的覺得自己原來活在二十一世紀是多麼幸福的,至少她不用把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這樣白白的送進一個社會蛀蟲的手裡,還要裝出一副被您看上了真是我莫大榮幸的虛僞模樣。
爲毛她要穿越呢?爲毛呢?這是爲毛呢?拓奈奈也不止一次的問過老天,不過,在最近,她這樣無語問蒼天的機率似乎是大了許多。不過,既然是無語問蒼天,想必老天也是沒有搭理她,不然的話,她不會嘴巴撅得好像是能掛上一個醬油瓶子一樣。
進宮還是一樣要遵守非常繁冗的規矩,換車換轎子。拓奈奈在爬上轎子之前又伸手摸了摸那巨大的酒甕,發出了一聲連她自己也幾乎聽不見的嘆息聲。她就這麼把自己手裡的大把銀子送給漢靈帝了,真是不甘心。
雖然按照現代的營銷學來說,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是一種影響力巨大的廣告銷售。想想看,這滿朝文武從皇帝老子到一般的侍衛都是對她的酒讚不絕口,這是多大的潛在財富啊。可是,拓奈奈的心裡頭就是放不下那點小九九。她斜斜的靠在轎子裡,愁眉苦臉,好吧,她承認,她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她就是一個守財奴,看着別人佔了自己一點的便宜她就是會心裡面不痛快。漢靈帝的垂愛讓她得到的生意確實是這點酒比擬不上地,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嚥下一個皇帝老子佔她便宜還給她畫個大餅地無恥。
不過,這些不痛快。她也只是心裡隨便的想想而已了。要說真的要說出來,她也沒有這個膽子,拓奈奈雖然心眼小,但是,更加怕死。
就這麼胡思亂想的想着,沒有多少的時間,她居然已經到了內廷。收了收心神。她從轎子裡走了下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內廷門口的張讓,而張讓那白皙的臉皮上正掛着千年不變地笑容,一雙細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難道這個大太監是來接待她的嗎?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只見張讓已經快步的走了過來,見了她微微的下彎身體朝着她行了一個不鹹不淡地禮。而拓奈奈也連忙雙手作揖還禮。不過當他直起身子的時候,拓奈奈就已經看見了在張讓臉上那有些諂媚的笑容:“天人,下官已經等您多時了。”
“有勞總管了。”虛與委蛇誰不會,只是。和這樣虛與委蛇了一輩子的人精說話,多少有點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地緊張。
這一次和往次送酒有些不一樣,第一,平時就算是送酒也不用她這個賣酒的酒娘跟着來的,第二,就算是跟着來,張讓這個大總管大太監也不會親自來接待她。這樣的兩個不同讓拓奈奈開始猜測起來,到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果不其然,張讓衝着拓奈奈微微的笑着:“天人,陛下想要見見你。”
“哦。”雖然她很想問問漢靈帝找她到底是什麼事情。可是她還是沒有問出來。畢竟大老闆要找你,難道你還能說不去嗎?既然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那又何苦去問呢?拓奈奈點點頭,然後撫平了衣服上的皺着,衝着他說道:“那麼就麻煩總管帶路了。”跟着張讓走在那長長的路上,她來回四處看了看,忽然她發現現在走得這條路居然就是她剛剛第一次進宮見漢靈帝的時候走過的那條路。
不由得。她有些唏噓。人生就好像是無數個輪迴組成地。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還有一天又是會走這條路去見漢靈帝。
一時之間,她忽然想通了。她記起郭嘉的話,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死亡,既然自己已經知道了最壞的結果,爲什麼還要裹足不前呢?不如去爭取一下算了。大不了就是一個死,說不定她還死不了,這樣一下子就回去了呢,那不是更好?
心中有了美好的希望,人就會變得快樂而開朗起來。拓奈奈心中這麼想的時候,她的嘴角忍不住開始朝上面翹了起來,甚至還在嘿嘿地笑出了聲音。
張讓有些奇怪,他一邊走着,一邊不露痕跡地回頭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後的拓奈奈。她脣邊那飛揚地笑容讓他的心裡有些涼,剛纔這個女人不是還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嗎?怎麼就那麼一會功夫就笑成了爛桃花,莫不是他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個想法一出現立刻讓張讓緊張起來,要知道,儀容的整潔可是一個大總管所必須的功課,他難不成今天沒有那裡收拾好?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他連忙悄悄的打量起自己周身來,可是,全然不見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而再看拓奈奈,她還是笑得桃花依舊笑春風,這讓他心裡七上八下的放不下來。眼看着就要見到漢靈帝了,張讓最後還是決定問問拓奈奈,讓自己不至於不太平。
“天人,今日心情不錯?”
“能快見到陛下了,心情自然是不錯的。”拓奈奈當然不知道張讓心裡那些小九九,她目光真誠,點點頭,認真回答着張讓的問題。
可是,這麼真誠的回答在張讓的眼睛裡卻是一個赤裸裸的推脫的答案。如果真的是見陛下要這麼高興的話,她爲什麼剛纔那一臉的不願意,現在說是要爲了見陛下才高興,這個答案也未免太官方了!
“是嗎?可是,剛纔天人似乎不是很高興。”
拓奈奈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會吧,她的表情居然那麼明顯嗎?她一直以爲自己情緒掩飾的挺高明的,但是怎麼還是會被張讓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心事,這不是太恐怖了嗎?她頓時一陣緊張,警惕的看着張讓,認真的想了想才說:“可能是因爲今天早上和店裡的人吵架的緣故吧,沒有想到我這麼不會做事,都要見陛下了,還居然這樣。”說着她做出了一副非常自責的表情:“不過陛下真的不虧是陛下,我只要一聽說陛下要見我,這心裡面就高興的不得了,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
張讓皺了皺眉毛,卻還是不相信拓奈奈說的話。他還想繼續問下去,卻看見已經到了宮門口,於是閉上了嘴巴,全然相信了她的說法。
通報了漢靈帝,拓奈奈很快就見到了這位佔了她很多便宜的小胖子。
“天人,你看看,這大熱的天還讓你親自的送酒進宮,真是勞煩你了。”小胖子坐在宮殿裡的主座上,擡擡手讓人給拓奈奈送上了一個墊子,讓她坐下。這就是拓奈奈不喜歡進宮的另一個原因,這一進宮就要跪坐着,沒一會她的腿就麻了,還是在店子裡舒服,就算她死仰八叉的躺在院子裡也是決計沒有人說一個不字的。
“不是黑店能給陛下送酒,這是民女幾世修來的福氣,哪有勞煩的說法。”其實從總體上來說,小胖子對拓奈奈還不錯,至少沒有當她是奴隸,從說話做事上還是比較客氣的。人要臉,樹要皮,就衝這一點上看,她就不太想跟小胖子計較太多了。好歹她也是皇帝對着客氣的人,說出去嚇死人呢。
小胖子依舊笑眯眯的,他的起色不錯,不過可能是喝酒太多又過於縱情於女色的緣故,拓奈奈總覺得他那白胖胖的臉色有點微微的青色。他擡擡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下了自己和拓奈奈兩個人在,看來他們下面又是要將說一大堆的廢話,而且這堆廢話看樣子依舊是不能讓人知道。
不變應萬變。拓奈奈只是微笑,靜靜的看着漢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