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沒有錯。
今天還下着漫天的大雪,這也是沒有錯的。
可是,在這樣一個大年三十又下着漫天大雪的夜晚爲什麼一個單身的弱女子居然能來敲自己的店子的門?難道這天不夠冷,這夜不夠深,這世道不夠亂?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這個女子現在不是本來應該在徐州的嗎?怎麼會憑空就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不過,比起拓奈奈在這裡想了這麼久來說,一邊的太史老太太就要直接多了,她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後,衝到了甘倩的面前,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瞪大了眼睛,甚至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甘倩!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
“按着老太太的話,我該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呢?”甘倩也不惱怒,反倒是笑眯眯的看着太史老太太那吃驚的樣子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是在徐州開着店子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裡?”太史老太太也算是蛇打七寸,一下子就問到了最重要的問題。
“我想大家了,所以就過來了。”她伸出了手,湊近了拓奈奈和郭嘉身邊的那個火盆,搓着雙手,“老太太,別說這個了,我正餓着呢,有沒有吃的,看在我走了那麼遠地路地分子上。還是快點給我弄點吃的吧。”說着她也不忌諱。一邊脫下了斗篷一邊扭身進了廚房,笑着:“還是家裡面吃的都,這一路上,可是什麼都沒有吃飽。”
拓奈奈則是愣愣的看着甘倩走進了廚房以後纔看着郭嘉說:“我不想知道她什麼時候關了徐州的店子,也不想知道她一個弱女子是怎麼從徐州跑到洛陽來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這城門老早就關了,她是怎麼進來的?”
郭嘉皺了皺眉毛,好像也是對於這個問題很苦惱的樣子,隨後他擡頭看着一屋子都愣在那裡的人小:“還不關上門繼續玩你們的,都楞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還等老闆娘給你們發紅錢啊?”
他這番嬉笑的言語也算是拉回了衆人地心神。趙雲這才關上了店門,拉着太史老太太坐回了牌桌邊。可是太史老太太剛剛做下去,又站了起來,她的眉毛皺得厲害,“我還是得去問問清楚,這個事,真是造孽啊。”
眼看着太史老太太跟着甘倩的後面就走進了廚房,拓奈奈這才轉過頭來看着郭嘉繼續的問着:“我剛纔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說老闆娘,你也說我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可是,你並沒有說過我是天下第一的神仙。你問的事情似乎只有神仙才能知道的,我這個聰明人怎麼可能知道呢?”郭嘉眯着眼睛皮皮的回答,一點都不管拓奈奈在對面一副吹鼻子瞪眼睛的可怕模樣。
“不然,你覺得她是怎麼進來地。”過了一會後,郭嘉還是厚道的問問拓奈奈心裡地想法,要不是這個女人翻臉了,可能沒有好日子過得就是自己。
“自然是被人帶進來的,不然她還能是飛進來的嗎?”拓奈奈哼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朝着後院走去。
“怎麼?不守夜了?”郭嘉也跟着站了起來。實在不明白拓奈奈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一會自會有人陪你守夜。我就不跟着摻合了。”拓奈奈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一股子氣,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說了出來。不過,她說了以後又立刻的後悔了,她停住了腳步,看着郭嘉,而後者正笑嘻嘻的看着她。她一時氣結,又走了回來,坐在了自己剛纔的椅子上,自顧自地說:“真是奇怪了,我幹嘛要走,我幹嘛要離開,這大年三十守夜本就是傳統,我幹嘛就這麼離開?”
郭嘉只是訕笑,卻不答言。
這時,甘倩和太史老太太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甘倩地手裡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也不客氣,直接走到了拓奈奈和郭嘉兩人中間,拉了一個椅子,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這一路上的風雪可真大,要不是惦記着這頓轎子,我可是走不到店子裡。”
“這大晚上城門都關了,你是怎麼進來的啊?”拓奈奈見甘倩吃得正香,實在是沒有忍住,然後就開口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我來到洛陽城的時候倒是真的是關門了,不過,當時,我正遇上了一個回城的公子,他帶我進來的。”甘倩吃得連額頭上都滲出了絲絲的汗水。
“誰家的公子這麼大的本事。”拓奈奈喃喃了一聲,倒也沒有怎麼在意。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知道這家公子姓呂。”甘倩的眼睛晶晶亮,滿月一樣的臉孔上散發着一種異樣的光彩。這樣的光彩着實吸引着拓奈奈目光,她甚至開始YY這個甘倩和那位呂公子只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可不說又不能不說的故事。
“那公子姓呂啊。”一邊的一直不說話的郭嘉忽然眯起了眼睛,拖長了聲音,斜着眼睛看着甘倩,咋了咋嘴角。
“姓呂的公子?”拓奈奈也愣了一下,她的腦子忽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人影,那個在陽光下肆意張揚的少年,會是他嗎?
“是啊,呂公子。”甘倩眨了眨眼睛:“老闆娘認識這個公子嗎?”她微微的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記得他說,他叫呂奉先。”
果然是他。拓奈奈地脣角微微上翹。有一抹笑容淺淺地浮現出來。這樣一看倒是也沒有什麼不能理解的了。
“老闆娘認識這個公子嗎?”甘倩見拓奈奈不說話,卻自顧自的笑,放下了筷子,看着她出神。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這大老遠的來洛陽做什麼呢。”拓奈奈目光流轉。岔開了話題:“你今天能到洛陽,是不是還沒有進臘月就出來了。”
“是啊,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了,那徐州城就我一個人,我怪想大家的,於是自作主張就來找大家了。”甘倩呵呵地笑着。可是閃躲的目光中分明說明了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的。
“那店子你就這麼關了嗎?”拓奈奈伸手沉一邊的小矮桌子上端起來一碗太史老太太剛剛端上來的銀耳羹,慢條斯理的舀了一口送入了口中,她微微地閉上的眼睛,一臉很滿足的樣子。
“沒有,我交給了糜貞了。”甘倩笑眯眯的看着拓奈奈,一點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拓奈奈睜開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眼甘倩,也不言語,讓人實在是沒有弄明白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的眉毛很舒展,也看不出是生氣的樣子。只是她自己知道,她現在是當真的生氣了。雖然徐州那個店子開與不開並沒有太大地區別,可是,她不喜歡別人這樣先斬後奏,讓她感覺自己很不受重視,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甘倩怎麼能隨便更改她已經規劃好地事情。
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有些後悔,爲什麼要救這個女人回來?不但不知恩圖報。還爲了郭嘉跟自己幾次三番的作對。她皺着眉毛瞪了郭嘉一眼。而郭嘉只是裝作沒有看見,不想理會拓奈奈心裡這種強人所難的想法。
她輕輕的點點頭:“交給她就交給她吧。那麼你在這裡是過了年就回去。還是怎麼呢?”
“老闆娘。”甘倩放下了碗,破天荒的拉住了拓奈奈的手,聲音軟軟糯糯,好像是撒嬌的味道:“你就別讓我回去了吧,那徐州就我一個人,我很想大家,回去了,我覺得悶得慌。”
“悶得慌?”拓奈奈擡起了眼睛白了甘倩一眼:“那你想如何?”
“老闆娘,您留我在洛陽吧,這裡大家都在,人又多,街上有熱鬧,可是比徐州好多了。”甘倩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的麪皮微微一紅,眼睛又瞟向了郭嘉,喃喃道:“而且,而且,奉孝先生也在這裡呢。”
“所以?”她的眉毛挑了起來,聲音裡有些不屑地味道。
“所以就留下我吧。”甘倩縮了縮脖子,一副可愛地表情,那神情任誰都不會拒絕。
可是,就算天下人都不會拒絕她,還是會有人不高興。拓奈奈不露痕跡的撥開了她地手,站了起來:“你也累了,先吃了東西下去歇着吧,這日子不是還長着嗎?這事以後再說吧。”說着她站了起來,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朝着後院的屋子裡走去:“我乏得很,下面守夜的事,就交給你們吧,要是沒有什麼大事就不要來攪我了,我要去好好的睡一覺。”說着也不管衆人,轉身離去。
穿過院子的時候,她略略的頓住了腳步,側着臉看着院子裡那幾株怒放的梅花,愣愣的出起神來。
甘倩來洛陽了。而且,她居然和呂布弄到了一起,這對於未來的局勢又有什麼樣的變化呢?是好,還是不好,她的出現對於董卓來說又會是一個悲劇或者還是喜劇的開頭呢?
她抿了抿嘴角,忍不住有些顫抖,連甘倩都遇見了呂布,那麼呂布歸順董卓的日子應該就快來了。呂布啊……
她嘲諷的笑了笑。無論是呂布還是甘倩,他們會不會知道,現在他們的手中正捏着東漢未來幾十年的命運。仰起頭,天空中飄飄灑灑的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將房頂、院子都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蓬鬆。而那因爲這潔白的雪所折射的光芒,將這個小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一瞬間,她又不想回到屋子裡去了。
她轉身朝着那幾株梅花走去。
已經是公元187年了,還有一年,還有一年多一點的時間,漢靈帝就要歸西了,而,在那個時候,整個東漢將面臨最黑暗的時刻。她原本以爲,自己能在這樣的黑暗邊緣苟延殘喘,可是現在纔是真正的知道,在這樣的事態下,她根本就不能繼續這麼龜縮下去了。
那高高的,深邃的未央宮裡,無時不刻有着要她命的手在拼命的揮舞着,如果她依然要這麼繼續下去,那麼遲早一天,她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且這一天會來得很快。
她不能再繼續這麼等下去了,等待,是等不來她要得太平,她必須要犧牲一些,要依附一些什麼。
“不是說要去睡覺了,怎麼又站在這裡,那麼大的雪,也不覺得凍嗎?”郭嘉那溫良入水的聲音在院子中響了起來,隨後想着她拼命的包裹過來,將她瞬間就吞噬在這樣的溫暖和柔情中。
驀然,她的心口疼得厲害。原來,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個人就已經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而現在她要生生的拔開她,那種疼痛是她永遠沒有辦法想象的。
郭嘉見拓奈奈不說話,幾步走到了她的身邊,撐開了手中的傘,爲她撐上,目光也隨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那株梅花上:“晚飯前還沒有全部開呢,現在竟然全部都開了,看來春天真的不遠了。”
“郭嘉,你喜歡我嗎?”拓奈奈突然轉過頭,看着郭嘉,目光炯炯。
郭嘉愣住了,他從來都是一個不太會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他甚至從來就沒有向別人表達過自己內心的情感。而面前的這個女人這麼直接的問話,幾乎讓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龐上,那張臉龐好像有着光,緊緊的吸引着他的眼,他的心,挪都沒有辦法挪開。
他知道,拓奈奈對於他來說,是特別的一個存在,可是,這種特別是不是喜歡呢?是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呢?他真的沒有辦法瞭解,他甚至有點害怕去了解。他承認,在這一方面他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勇敢,而,就算他勇敢的話,他真的是喜歡着這個女子的嗎?
有些事情,一旦承認,一旦說明白,就意味着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