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誇聰明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被另一個絕頂聰明的人誇獎聰明的話,那也許是一件大大不妙的事情。
拓奈奈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如果她真的是聰明人的話,那麼倒也罷了,可是,她從小到大就沒有人把她歸類爲聰明那一邊,猛地被人這麼誇獎一下,她非但沒有找不到北,還謹慎了起來,這個人不會又想算計她什麼吧。
“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不屑聰明這個詞語。”
伸出了手,摸摸自己的臉,她臉上難道有寫字嗎?搖頭,不解:“我可沒有這樣,只是……”拓奈奈微笑着嘆了一口氣:“我從小到大可都沒有被人稱爲過聰明人,你這樣的誇獎對於我來說,可真是謬讚了。”
“是嗎?”郭嘉也不辯解,只是用那雙黑得好像是深淵一樣的眸子深深的,專注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靈魂都看透一樣。
拓奈奈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溫柔的笑意,她低垂着眼瞼,不露聲色的避過了那道刀子一樣銳利的光芒,只是看着手中那把緊緻華貴的金絲團扇,彷彿那是今生最值得凝視的瑰寶一般。“當然是,我們萍水相逢,我何苦騙先生。”
郭嘉脣邊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他探出了手指,緊緊地抓住了拓奈奈那纖細的手腕,這個動作讓原本平靜的她嚇了一跳,連忙擡起頭來:“幹什麼?”
“你不是說,這個什麼亂都比不了現在的世道亂嗎?那麼我們去看看小亂子可好?”他的笑容極爲燦爛,像是春天裡盛開的花朵,奼紫嫣紅,一不小心就晃花了眼睛。
拓奈奈就這麼微微的,微微的愣了一下,下一刻她已經被這個男人拉着跳下了車子,朝着人圍得最多最亂的地方衝去。而馬車裡的貂蟬小蘿莉愣了一下,然後也跟着跳下了馬車,麻利的跟着兩人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擠去。
在人羣的中間有的是七八個被摔到地上的壯漢,還有一個蹲在地上不斷嚶嚶哭泣的小女孩,剩下的就是自己家店子裡的三個大小男人。看來在他們在馬車上廢話的時候就已經打完了。
拓奈奈用扇子遮住了半張面孔,眯着眼睛看着口沫橫飛教訓地上那些癟三痞子的典韋,這個傢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露痕跡的嘆了口氣,她的目光移到了那個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身上,她的年紀很小,似乎之和貂蟬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裙,梳着雙鬟,那並不整齊的雙鬟上還斜斜的插這一根枯黃的稻草。此時此刻她將身體緊緊的縮了起來,像是個小受氣包一樣窩在地上,雙肩不停的抽動着。
她的皮膚真的好白。
這是拓奈奈第一眼看見以後的感覺,雖然她見了不少人,皮膚都還算白,可是,和這個小女孩比起來都小巫見大巫,就連現在抱着她胳膊的三國第一美女貂蟬和這個小丫頭比起來,也算不得白了。
清晨的秋日陽光似乎還沾染着特有的涼意,就那麼打在了她的雪白的後頸子上,從拓奈奈的角度看過去,一時間竟然有了那麼一種錯覺,她的皮膚好像是通明的。
“你不去收拾殘局嗎?”仍舊抓着拓奈奈手腕的郭嘉低下頭,細細的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就連那微微的提眉都不曾放過。她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他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感興趣的光芒。這種光芒在昨天她聽見典韋的名字的時候也出現了。郭嘉靜靜的看着她,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是一種想據爲己有的貪婪的目光。
可是,世界上很少有人連貪婪都這麼直白,非但不遮掩,倒反大大方方的在臉上寫出了我就是對你感興趣的幾個字,這還真的難得。
拓奈奈聽了郭嘉的話,有點訝異,她擡頭看他:“爲什麼要收拾殘局?”
郭嘉擡頭看着那個窩在地上的小女孩,笑容如同漣漪一樣緩緩的盪漾開來:“你沒有看見她一身的白衣,還插着稻草嗎?說不定又是一個賣身葬父或者賣身葬母,或者不知道葬什麼的可憐人,你難道不去收拾?”
聽了郭嘉的話,拓奈奈也轉頭看向那個小丫頭,“你用又這個字?”
“自然是又,這個世道這麼亂,賣身的人多如草芥,有什麼稀奇。”郭嘉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可是拓奈奈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絲讓人招架不住的寒意,他似乎在生氣。
“既然多如草芥,爲何你卻單單叫我收拾這裡?”她冷冷的哼了一聲:“難道你還真把我當成拯救普天之下於水火中的神人嗎?郭嘉,這可不像你。”
“我可沒有說你是拯救蒼生於苦難的神人,你,拓奈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子,就算你想,你也沒有這個本事。”郭嘉側過了頭,看着拓奈奈,說得雲淡風輕,讓人想生氣卻又找不到地方生氣。
拓奈奈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讓我去收拾她的殘局?雖說人是小慈他們打的,可是,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現在助也助完了,我又何苦去管一個草芥的死活?”
郭嘉只是微笑,臉上露出了一種我很瞭解的笑容,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老闆娘對她很感興趣呢。”他的眼睛瞟了一眼那個窩在地上的小女孩,說得絲毫不在意。
拓奈奈的臉色變了,她猛地擡頭盯着郭嘉,身上卻泛起了陣陣的寒意,這個男人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看穿了她的心思。緊緊的抿着雙脣,她其實想說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郭嘉卻嘆了一口氣,放開了她的手,撥開了人羣,緩緩的走向了那個小女孩。
原本喧鬧的人羣,忽然平靜了下來,所有的聲音似乎一下子都被吸乾了,而,在這樣的平靜中,只看見一個如同翠竹般瀟灑的男子緩緩移動,揮灑出一片出塵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