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擡眼看向成慶帝,微笑道:“微臣原本想今兒給皇上報喜,沒想到,皇上先發現了微臣的喜事……”
她看着成慶帝微微一笑,頓了頓,接着道:“皇上難道不想知道微臣想給皇上報的什麼喜訊嗎?”
成慶帝這纔回過神來,他微微詫異着,又不由有些失笑:“江愛卿賣的好大關子!”
江夏莞爾,笑着拱手道:“微臣恭賀皇上,皇上的身體真正大好了!”
成慶帝愣了一下,眼中突然迸發出狂喜來,卻又有些不敢確信地猶豫。他下意識地往前傾了傾身體,眼睛緊緊盯着江夏,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道:“江愛卿此話……”
江夏不避不閃地回望過去,微微笑着道:“就如微臣所言,皇上的身體真正大好了!”
“可,可是……”成慶帝已經確認了,卻仍舊下意識地不敢相信。
任誰,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命不久矣,卻突然被宣佈絕症痊癒,身體康復,怕也會不敢相信吧!
江夏知道自己此時只能保持微笑和鎮定,她仍舊坦然地看着成慶帝,語氣平和,語速平穩,道:“皇上,您想問未曾解毒,爲何能夠大好吧?”
成慶帝連連點頭。
江夏笑了笑道:“皇上秋獮時曾中箭,箭頭有毒。那毒素解了之後,微臣當時就發現,皇上體內的餘毒竟有解除之象。當時,微臣不敢確定,故而未曾及時向皇上奏明。待得皇上箭傷痊癒,回京,微臣幾次給皇上請脈,都沒能再探查到舊毒,這纔敢向皇上回稟。……微臣報喜報晚了,還望皇上不要責怪微臣!”
成慶帝看着對面清麗的女子俯身拜下去,他的喜悅終於狂卷着、翻涌着、沸騰開來!
困擾了他幾年的毒,終於祛除,就像揹負着沉重的大石,一朝得脫,他的身體瞬間輕快地像要飄起來……不,他感覺自己已經生了翅膀,揮一揮,就能飛上雲霄,翱翔到九天上去!
她請求他不要怪罪,他怎麼會怪罪?是她數年如一日,誠心誠意地替他調理身體,想盡辦法替他解毒……
他下意識地想過去,將她抱住,以分享自己滿心的狂喜。只是,他擡眼,看見她稍顯粗壯的腰肢,狂喜到眩暈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一些:他不能抱她,他無法與她分享自己的喜悅,因爲她是旁人的妻子,還即將是旁人的母親!
成慶帝狂喜的泡沫突然有些坍塌了,他突然有了一點點懊喪。
爲什麼人生不如意如此之多?他的毒去了,卻連個分享喜悅的人都沒有!
江夏報完喜,然後就轉而奏稟道:“微臣如今身體不便,防疫院那邊事務繁忙,微臣多有照顧不周之處,故而,懇請皇上另委幹練之臣……”
成慶帝被她帶着連最後一點兒喜悅也壓下去了。翅膀沒能帶他翱翔九天,就被現實事務拉着他回到了現實。
他的目光在江夏的腰肢上轉了一下,然後淡淡地打斷了江夏的話,道:“江愛卿此話有理,那江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給朕麼?”
江夏默了一瞬,然後道:“微臣推薦程西林。”
成慶帝略略回憶了一下,卻並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於是回頭掃了福寧一眼,福寧心領神會,湊過來低聲道:“江西安南人士,擅蛇蟲毒和外傷。去年江大人奉命組建防疫院,他是第一個自薦之人,之後曾去南直隸推廣種痘,五月末回京。”
成慶帝點點頭,回頭看向江夏道:“既是江愛卿推薦,此人必有所長。……那就任其爲副院,協助江愛卿管理庶務雜事吧。”
江夏聽皇帝這般宣佈,也知道再說無用,只能長揖及地,謝恩。
聖旨宣佈了,小小的防疫院副院原本沒機會面見天顏,成慶帝卻破例召見,並當着江夏的面對程西林說,乃是江夏推薦他,方纔得到任命,望他能夠盡心盡力輔助江夏,將防疫院工作做好。
程西林年紀不大,只有二十七歲,因爲年輕,之前在太醫院一直頗受排擠,不得伸展。這也是江夏組建防疫院,他主動毛遂自薦的主要原因,想着換個地方,或者能夠開拓新的局面。
如今,所求得以實現,程西林從心裡歡喜,但也與最初的投機之心有了很大不同。
說實話,他之前雖然自薦到江夏手下做事,卻與大多數人一樣,不怎麼看得起一個女子行醫。但到了防疫院,真正瞭解了江夏,他卻漸漸忘卻了她是個女子,只知道她醫術高超,醫德高尚。當然,心懷坦蕩,心思聰慧種種的好處,也漸漸發現了。是以,如今他實現了心中所想,終於入了皇上的眼,他卻只有喜悅,只有真心實意的對江夏的感佩,再沒了最初的投機和踏板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