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長途旅行

一品農夫 52、長途旅行

52、長途旅行

一路上,庭霜鳥悄縮在後面趕騾,儘量不在胡君憲跟前露面。

行了一路,到了打早尖的站頭,腳伕們把車子牲口停在大車店門口,人進去吃些東西休息一會兒,還得喂喂牲口檢查鞍子,然後再上路,再走幾十裡,又打尖吃中飯喂牲口,然後再上路。如果走的站頭短,太陽沒下山就可以投宿,如果走的站頭長,再加上冬天日短,到掌燈甚至入夜才能到站,那個時候就非常辛苦了,然後進店投宿吃飯喂牲口,半夜還要給牲口添一次好料,睡得再晚,第二天早上也得早起。

“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雞叫頭遍,騾車隊就起身收拾了,算了店錢,裝車的裝車,該上馱的上馱,頂着星星上路,行了一段路吃點早飯,再上路……

如此循環往復,日復一日。

庭霜以前還想象着趕腳的很浪漫,可以遍賞沿途風土人情,親身一走才知道其中的辛苦。

也難怪古代人行旅前要選“宜出行”的黃道吉日,實在是那個時候出個遠門太不容易。就算沒遇上剪徑強盜,沒遇上白額老虎,也沒遇上山洪暴發,只是在平地裡走路也很艱難。

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冬天還好說,地上了凍,最好走大車,這個時節,是莊稼人的閒季,是運貨人的忙季,修皇陵或是大工程,也是趁這個季節,在地上灑上水待結了冰就可以運石料木頭了。

可是天寒地凍的行路也不容易,鼻子都凍成紅蘿蔔狀,架轅的一會兒功夫就凍得手腳僵冷,得跳下來走一會兒,時不時喝口燒酒暖暖身子。

逢上大風雪天氣,颳得人站不住也看不見前頭,頂風前進,寒風透過皮襖直往皮膚裡鑽,象刀子割一樣。

更討厭的是風和日麗的晴天,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地上化了凍,再加上頭天下過雪,一凍一化全成了稀泥塘,車輪的輻條沾滿了泥轉不動,得下手把泥摳掉,車子才能走,走一會兒又走不動,再把輻條上的泥摳掉,才能繼續走。

庭霜一邊摳輻條的泥一邊抱怨:“冬季地凍得還好走車,春夏秋三季怎麼辦呢?”

旁邊一個趕腳的說:“那就上騾子唄,全縣有近兩千多頭騾子呢。”

庭霜算了一下,兩千頭騾子的運輸力,差不多等於六十輛五噸卡車,一個縣有這樣的運輸力也不簡單了,就是走得太慢,在這個時代,只能靠騾馬搞運輸,對騾馬的需求肯定很大,如果養騾馬應該能賺錢。

摳了泥再上路,行不到一會兒,車子陷在泥坑裡出不來,好趕腳的自然不會下死力使喚牲口,而是幾個人在後面推車,趕騾的喊一聲號子,發力的同時抽一下騾子,前後同時發力,大車從泥裡出來。

車輪都是堅硬的好木做的,輪面釘着蘑菇釘,可是這樣的負荷也承受不住,於是車軸罷工了。

對於經常趕腳的腳伕來說,車子陷泥坑裡,車軸斷了是家常便飯,處理起來很有經驗,麻利的卸車,貨物放在騾子上,把大車解救出來。

庭霜把貨從車上卸下來,放到騾架上,兩邊的貨要一樣重,不得不感慨一聲“不容易啊。”

這還不算什麼,更不容易的是連路都走不了。

碰上大風雪或是發大水,過不了黃河,騾車隊只得停在車馬店裡。

車馬店,顧名思義就是可以停車馬的客店,這樣的店街門自然是非常寬的,成天敞着,方便車馬進出。場院自然是大的,可以停放各樣車馬。庫房自然是有的,可以存放貨物,供牲口吃料的馬槽更不用說肯定是有的,靠牆一溜馬槽,騾馬對着牆甩着尾巴吃槽裡的黑豆高粱。照例是養幾十只雞,吃遺漏在馬槽下的高梁豆子,個個又肥又大。

這樣的店,上房自然是沒有的,都是一間房長長兩溜大通炕相對,每邊可以各睡七八人,擠一下九個十個也湊合了。象胡君憲這樣的少爺,也只是住個單間,條件也好不到哪裡去。

鋪蓋當然是不會準備的,都是旅客自帶。竈口一燒,炕熱起來,年紀大的睡炕頭,年輕火力壯的睡炕尾,比如庭霜這樣的。

庭霜雖然年輕力壯,可是這樣的天氣,頭一回做趕腳,還是又凍又累身體發僵,進了店也懶得吃飯,只想脫掉一身裝備躺一躺,如果能洗個熱水澡更好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眼下連氈靴都脫不下來,只好拿個鞋拔子,一隻腳踩住一頭,另一隻腳放進鞋拔子的槽口,槽口夾住靴子後跟,用力一脫,才能把靴子脫下。

打了盆熱水洗臉洗腳,身上的僵冷才緩了過來。張五哥受李東昇拜託要照顧他,見他沒吃飯,端了幾個窩頭和幾截醃蘿蔔過來。庭霜不好意思地接過,啃了幾口,窩頭太乾噎得直伸脖,就着蒸饃的蒸鍋水才嚥下去。

張五哥把菸袋鍋子裝滿煙,吧嗒一口,說:“瞧這鬼天,估計這兩天都停不了,過不了黃河,咱還得在這窩兩天。”

庭霜裹着被子望着窗外發愁,外面飄着大雪花,雖然不是“燕山雪花大如席”,可是也跟鵝毛似的,更要命的是沒有要停的架勢,還越下越大,這樣在路上耽擱着,趕不及回家過年咋辦呀?也不知道家裡咋樣了?真是牽腸掛肚啊。

穿越人士一傷感,又要開剽了。庭霜看着窗外飄着雪花,有感而發:“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唯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剽不下去了,倒不是良心發現覺得開剽不好,也不是毛爺的大作擱到封建帝制社會有殺頭的危險,而是覺得不應時不應景更不應人。想毛爺征服天下,指斥江山,故能糞土當年萬戶侯,蔑秦皇低漢武,與天公比高,何等氣魄。

他卻爲生計奔波,現在縮着脖子裹在被子裡發愁不能趕回家過年,斯情斯景再對着漫天雪花打着哆嗦吟“**,引無數英雄競折腰”那不是二百五加二嗎?

還是剽小學課本里的“哆羅羅,哆羅羅,寒風凍死我,明天就壘窩。”更應景些。

窗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好詩,怎麼不往下接下了?”

庭霜聽得是胡君憲的聲音,乾笑兩聲:“文思枯竭,接不下去了。”

胡君憲進來,掃了一眼橫七豎八躺在炕上的人,眼光落在庭霜身上停了一會兒,又落在張五哥身上,說:“等明天雪停,馬上動身趕第一撥渡船。”

庭霜掛念着家人,心裡巴不得馬上風住雪停,可是第二天一看,天上還是如吹綿扯絮,不見放晴的意思,只感慨自己倒黴。吃了飯縮在屋裡透過窗子看外面,居然還有更倒黴的,因爲大風雪不能過河,旅客擠在一個站頭,店都住滿了,遇到這種情況住不上店,真是叫狼狽。

看着外面愁容滿面住不上店的人,庭霜頓時覺得這簡陋的車馬店是無比溫暖可愛,有句話說得好“幸福在哪裡呀幸福在哪裡,幸福就在比你不幸的鄰居家裡。”

本來可以寬鬆睡八個人的炕擠了十一個,地上也擠了人,起夜時得踩着人出去,晚上翻身都困難,更別說耳邊如雷般的呼嚕聲吵得難以入睡,還有在牀頭嘩啦啦的流水聲奇臭無比。庭霜捂着鼻子塞着耳朵熬到天亮,好不容易雪晴了,馬上裝車上馱趕緊上路。

庭霜跟着車隊來到黃河邊,前世裡坐汽車匆匆而過,連黃河啥樣也沒仔細瞧過,這一世從開封扶靈返鄉,也沒心情細看。這一回,他近距離觀賞了一下這個孕育中華文明的母親河。

麥芒色的滔滔巨浪在眼前翻滾,河岸兩側是望不到邊的土山。西墜的落日把黃河水塗上一片橙色,一隻上行的船隻好老龜一樣慢慢移動,拉縴的縴夫手腳並用在石崖小道爬着走,唱着拉縴號。

張五哥悶了一口煙,看着眼前的大河,說:“我經常趕腳,在河上渡了不知幾次,這船工號子我最喜歡聽了。”

船工們世代都在黃河上生活,在木船上漂泊,對黃河非常熟悉,以船爲家。在和黃河風流搏鬥中,創作出了極豐富的黃河號子。橫渡黃河時唱“拋錨號”和“掄大錨號”,船調頭有“帶衝號”,上碼頭有“大跺腳號”,從開錨到停船,每種活計都有相應的號子伴奏,從歌詞到曲調都雄勁開闊,帶着一股質樸氣息。

在險流行船時的號子激烈雄壯,尤其是在最險惡的三門峽一段,號子不用歌詞,全是“嗨、嗨嗨……”的襯詞,到了緩流段,船工號子也變得緩慢悠揚,透着一股愉快情緒。

庭霜聽着張五哥講黃河號子,想象着險灘行船的場面,無比嚮往。

他們渡的河段緩於緩流區,船工號子比較悠揚,掌舵的船工扯開嗓子:

“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哎?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隻船哎?幾十幾隻船上幾十幾根竿哎?幾十幾個艄公把船來搬?”

其它船工整齊地應和着: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哎,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隻船哎,九十九隻船上九十九根竿哎,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搬。”

“好嗓子,一十八省屬第一。”乘客們誇獎。

庭霜聽得入迷,覺得胸口象燃了把火,燃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激情,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不是從電視或書上看看就能體會得到.所以老話說的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只有深臨其境,才能真正體味那種感情,好象隨着那滔滔的河水一起奔騰傾泄。

過了黃河,後面的路好走多了,天氣晴朗,氣溫很低,地上凍得梆硬,行起路來雖然顛簸,卻相對容易些。碰上站頭短的日子早下店,就可以看看市鎮的風土人情了。

比如過許昌,車隊下店比較早,太陽還沒下山,庭霜抽空去看了當地的關帝廟,創建於元代延佑年間,到了明代,這裡成爲華麗壯觀的宮殿羣。最高的建築春秋樓非常壯觀,旁邊豎着兩塊石碑,一塊是明景泰年間立的關王辭曹圖,上刻書文,下刻圖像。另一通石碑是唐代吳道子畫的《關羽勒馬挺風圖》,是明代翻刻,都極其生動。

等把這些文物古蹟看完,再上街喝碗又香又辣熱乎乎的胡辣湯,再吃兩塊烙饃,庭霜摸着肚子愜意地回到大車店休息。

這樣纔算是旅行嘛。庭霜很容易爲自己找到快樂,躺在炕上聽着腳伕們天南地北的胡侃,也學着吧嗒一口旱菸,嗆得直咳嗽,也怪有意思。

接下來的旅程也很順利,沒有風雪泥濘或是大車斷軸之類的討厭事,可以看看沿途景緻和風土人情,如果時間不緊還可以遊覽一下路上的風景名勝。現代交通發達瞬息千里固然方便舒服,但是古時旅途中得到的趣味也是很難得。

庭霜邊走邊看,正走着忽然前面所有架轅的腳伕下了車,領頭的胡君憲也下了騾子。

“出什麼事了?”庭霜問道,平白無故的怎麼都下車下騾了,還沒到站頭。

“前面是小商橋。”張五哥給他解釋。

“小商橋?”庭霜摸不着頭腦。

張五哥告訴他,小商橋是南宋岳飛部將楊再興殺敵犧牲的地方,後人緬懷,修墓建祠,凡路過小商橋的旅人都下車下馬,表示尊崇敬意,沒有什麼“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標識牌,完全是人們自發地對英雄表示尊敬。

庭霜被感動了,對張五哥說:“咱們去瞧瞧吧。”

前面的胡君憲聽見,冷哼一聲:“都什麼辰光了還想着逛,耽誤行程趕不及回家祭竈。”

庭霜躲在張五哥身後朝他一撇嘴,小聲嘟囔:“又不是去玩。”

又行了幾天路程,終於順利到達信陽,車隊又是一番忙亂,在庫房卸了貨,胡君憲去相熟的店家進貨,趁這機會,庭霜上街看景找小吃。

信陽的傳統小吃有勺子饃,以米粉爲主,攙二成麪粉打成稀糊,加入剁碎的蔥薑辣椒黃豆芽和紅白蘿蔔絲攪勻,倒入特別的淺底圓形鐵勺裡,放入滾油鍋中,一會兒,饃自動脫離,周邊厚中間薄象個勺子,趁熱吃,又脆又香鹹中帶辣,奇怪的是饃正中有個小孔。

據說這勺子饃是漢代傳下來的,劉秀被追殺,逃到這個地方,餓得不行,來到一飯館門口,用劍串了一串勺子饃也沒付錢就竄了。邊逃邊吃,越吃越覺得可口,當了皇帝后他特意賜錢酬謝。有皇帝做廣告,從此勺子饃就名揚千里。爲了紀念,做饃時故意在中間做個劍穿的小洞。

庭霜聽着做饃的師傅講故事,覺得有趣,這些傳說不管是真是假都很可愛,配着相應的美食更有意趣。吃飽喝足,拿筷子串了一串回客店給張五哥吃。

胡少爺購好新貨,大家裝好車往回趕,回去的心情大不一樣,人人都盼着領了腳錢就回家和家人過年,都鼓足了勁加緊趕路。站頭又長,往往到了掌燈時分才能進店住宿,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趕路,庭霜自然顧不上看風景古蹟什麼的。

正行進間,忽然前面冒出一隊人馬,好幾十人,都穿着普通鄉民的衣服,卻個個蒙着面,手裡拿着大刀和長槍,裝備雖然不是很專業,但是也能讓人知道他們的目標——打劫。

庭霜嚴格遵守安全第一的原則,火速縮到騾子後面。

作者有話要說:自己拍,今天沒來得及讓主角回家過年,明天俺不休息了,接着更,所以俺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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