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農家女
楚棲月的狀態很不好,剛醒來臉色雖比當初的透明色好一些,但依舊蒼白。素日會說話的雙眸如蒙上了灰塵,黯淡無光。
玉氏坐在牀前的凳子上喂她喝參湯,她強扯了一抹笑搖頭,“娘,我這會兒沒胃口,等下再喝。”
“你啊……”玉氏將碗遞給一旁的丫頭,心疼的摸了摸女兒的臉,忍不住紅着眼眶道,“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娘,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兒?”楚棲月別開頭不忍去看母親擔憂的雙眼,挑起另一個話題。
玉氏笑了笑,“這是你大姐家開的店鋪。司命說你身中曼陀羅花的毒,不宜再搬動,就讓你留在這院子裡養傷……”說着,玉氏嘆了口氣,眼裡有淚水滑落,“你說你這好好的,怎麼會遭這樣的罪?!”
楚棲月虛弱的撐起身子,替母親擦乾眼角的淚,安慰道,“娘,你不是常說,誰一生中還能不遇到點事?遇到事過去就好了!我這就是遇到事了,過去就好了……”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強撐!”玉氏擡手打了女兒一巴掌,落下時輕的似撫摸,攥着她的手,淚止不住的滾落,“要不是……要不是杉兒破門闖進王家,你這條命就搭在他們家了啊!他們好狠的心啊……”
楚棲月神色淡然,暗淡的眸子裡發着怔,脣角勾着看不出笑意的弧度,輕輕摟住玉氏,“娘,是女兒福薄,沒有生孩子的命,也沒有這姻緣的命。女兒明天就找王笙和離了,他想跟誰生孩子女兒都不管了!以後女兒就守着你和爹過日子,好不好?”
“傻閨女!”玉氏嘆息,“你都被他們家害成這樣了,爹孃怎麼會願意王笙依然頂着你夫君的名號!杉兒一把消息送到家裡,我和你爹就趕來清河請縣太爺做主讓你和那畜生和離了!”
楚棲月沒有出聲,目光幽幽的盯着房間門口的木框,良久,淡然一笑,“這樣……也好。”
一份愛,要經歷過什麼才能一如當初;
一段情,要承受住什麼才能長長久久;
一個家,要多努力維繫才能走的下去……
她和他終究沒有這個緣分,這樣……也好。
楚氏帶着傅雲杉姐妹進來時,正聽到楚棲月最後一句話,她抹着眼忍不住傷心,楚棲月看到她們,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姐,秋兒,杉兒,你們來了。”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讓人去請了大夫,一會兒再好好看一下。”楚氏抹去淚,笑着進屋坐在牀沿,摸了摸楚棲月的手,“手怎麼這麼冰,是……”
“姐,我沒事。估計是剛醒來,身子有點冷,不礙事兒的。”楚棲月虛弱的笑,擡頭看着中間的傅雲杉,擡了擡手,傅雲杉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喚,“二姨,你醒了就好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乖。”楚棲月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聽你外婆說是你闖進王家救的我!二姨還沒謝你呢……咳咳……”
“二姨,不急,等你身子養好再說。”傅雲杉任她輕摸自己的腦袋,露出乖巧的笑。
楚氏拍了拍女兒,對楚棲月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能醒過來比什麼都好!靜心養好身子,以後就住在姐這裡!”
“那怎麼成?”楚棲月笑着拒絕,“姐在傅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我怎麼能……”
“二姨,我家已經從傅家籍文上銷除了,以後我家我爹纔是戶主,誰也管不着我們了!”傅雲杉眨巴眨巴眼。
楚棲月扭頭看楚氏,“姐,這是?”
“哎,一言難盡,不說了。你以後就放心住在這裡,過個兩年你若想嫁人,姐幫你找個好的,你若不想嫁人……”楚氏拍了拍妹妹的手,“我這麼多兒女,你喜歡哪個到時候過繼給你一個,給你養老送終……”
楚棲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搖了搖頭,“一個孩子而已,他想生我還真能攔着他不成?再愛又有什麼用?我這輩子是再也不想嫁人了!”
“姐養着你!”
“我有手有腳的,哪能讓你養?!”楚棲月不願意。
楚氏無奈,知道這個妹妹向來執拗脾氣,一旦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不由將目光投向玉氏,希望玉氏能說服她,玉氏輕搖了搖頭,楚氏嘆了口氣,“好吧,咱們先不說這些。等你身子養好再來商量,可好?”
楚二姨點了點頭。
“你剛醒,還是多休息的好,我去讓人弄幾道小菜和粥,你吃一些?”楚氏喚跟過來的白蘇,吩咐道,“去竈房跟玉嬸說一聲,我妹妹的飯食要清淡一些。”
“是。”白蘇應聲,轉身離開。
傅雲杉嘰裡咕嚕的轉着眼珠,目光時不時在楚二姨身上掠過,她可是知道王家有一家胭脂鋪都是楚二姨在背後打理,日賺銀子可比王笙他娘管的那家翻了兩倍不止。
大舅當會計,二舅對經商沒興趣,如果能把二姨說服過來給她當掌櫃的……
嘿嘿……
第二日,傅雲杉指揮着小廝將大盆中的水倒掉,只留底部被沉澱下來的麪粉,吩咐人將洗淨的粗布鋪在牀簸子上面,沒控乾的水倒在布上面,擡到太陽底下暴曬。
夏天烈日炎炎,不到二個時辰,就聽到丫頭來稟,說沉澱下來的麪粉已經被曬的乾透,傅雲杉高興的拉着傅剪秋和白昕玥去做試驗,白蘇走在後面,眉頭微蹙。
三個牀簸子曬了三樣洗出來的面,一種是紅薯面,一種是綠豆麪,一種是蕎麥麪。
傅雲杉先挖了一瓢綠豆麪,按照前世記憶裡的步驟弄了幾份清水倒鍋里加熱,又取了一份清水將綠豆麪倒入攪拌,感覺攪拌的差不多了讓丫頭把火調小,倒入鍋裡拿了湯勺慢慢攪拌,隨着鍋中渾濁物體的變化,速度漸漸加快,直到鍋內伴有小泡出現,她才令丫頭收火,速度將鍋內煮沸的汁水舀到事先準備好的大盆裡,讓人放在籃筐中吊在院子的井裡。
好多年沒做,她有點把握不好,本來打算等明天綠豆涼粉出來看看效果再做紅薯和蕎麥的,顧淮揚卻來告訴她說朱牙子那邊新得了兩個會武功的丫頭,是從大戶人家裡趕出來的,明日中午人到清河,讓她下去去看人。
傅雲杉想了想,乾脆把剩下的兩種也都做了。
還另外讓玉嬸做了蕎麥冷麪,麪條切的細細的,吃起來嚼勁十足,傅剪秋很是喜歡,白昕玥卻搖頭,“杉兒,蕎麥麪條雖然好吃,可是一旦咱們做出來後,其他人也可以做的,這個怕是賣不上好價錢……”
傅雲杉蹙眉,想着前世蕎麥麪的吃法,裡面放的東西,問玉嬸要了兩個番茄,讓白蘇去街上買了一包白糖,神秘兮兮的將竈房裡的人都趕了出去,一會兒喊小廝打了井水上來,舀了一碗,往裡面倒了不知什麼東西,又撈了面放進去,才放傅剪秋和白昕玥進來,“再嚐嚐。”
“這……”白昕玥眼睛一亮,“杉兒,你在裡面放了白糖和醋嗎?酸酸甜甜的又有點涼爽的味道,太適合這個季節吃了!”
“不像是白糖,好像是……”傅剪秋吃了幾口,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笑着道,“是番茄的味道!”
傅雲杉伸出大拇指,“大姐二姐猜的都不錯!甜味是白糖水,酸味是因爲面是用番茄汁煮出來的!”
那個冷麪到底是怎麼煮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真是不清楚,只能這樣嘗試着做出來了,雖然味道有些差,但口感和涼爽度還是可以的,夏天推出這麼一款冷麪,應該會受大家好喜歡的。
晚上,傅雲杉又用綠豆粉做了涼皮,涼皮的做法相對簡單很多,先洗面,洗到只剩麪筋將洗出的麪漿透過紗布過濾,攪拌均勻後,燒鏊子,在鏊子上刷層油,然後刷麪漿,見到起鼓就剷起,這樣連續做了十幾張,才把麪漿弄完,傅雲杉全調了出來,盛了一盤給家裡人,剩下的一大盆讓玉嬸分給下人吃。
一家人都對涼皮讚不絕口,傅雲杉得意的擡頭,“爹,等明日涼粉試做成功的話,咱們店就能開張了。”
“好,你那做大棚的地,爹已經讓人翻土上糞了,保準給你養的壯壯實實的,你什麼時候回去看看。”傅明禮笑着應了,提醒女兒另外一件事。
傅雲杉點頭,“前段時間一直忙哥哥科考的事……”剛一起頭,傅雲杉就蹙眉頓住了話,不安的看了眼不遠處的傅思宗。
傅思宗擡頭朝她笑了笑,“司命和樓公子不是都說我的手能好嗎?你放心,哥一點心裡壓力都沒有!哥可記着你的話呢,你負責掙錢養家,我負責考功名支撐門面,哥不會脫你後腿的!”
“嘻嘻,等咱們楚記再次開張了,人員到位了,我就回去折騰我的蔬菜大棚去,到時候保管咱們家冬天能吃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菜!”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拍着胸脯道。
“三姐三姐,我要吃黃瓜。”小八舉手,紫菀在楚氏懷裡啊啊啊的拍手叫着,一張小臉笑的花兒一樣。
傅雲杉笑着點頭,“好,想吃什麼都有。”
“杉兒,這大棚真能成?我聽着怎麼有些玄乎?”楚氏擔心道,“那麼多銀子都砸進去,萬一賠了怎麼辦?”
“娘,哪有生意還沒做就說賠的話?”傅雲杉無奈,給楚氏夾了筷子菜,保證道,“您放心,我保管咱們的大棚一定賺錢!翻倍翻倍的賺!”
楚氏點頭,卻還是面帶擔憂。
晚飯後,楚氏跟傅明禮說起,傅明禮笑着看她,“你啊,還沒看出來嗎?”
“什麼?”
“杉兒雖然年紀小,做事卻越來越穩重謹慎!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她一旦下決心去做了,必然有十足的勝算!再說,那些銀子本來就是她賺來的,讓她花吧……”傅明禮勸解楚氏。
楚氏微怔,隨即笑了,“說的也是,自從去年那件事發生以後,杉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做事比我們這些大人還要明白……”說着,楚氏臉色突然一變,抓了傅明禮的袖子道,“相公,我記得有段時間大嫂三嫂她們傳杉兒是鬼附身了?你說杉兒性情大變會不會是……”
“你胡想什麼?!”傅明禮臉色一沉,聲音裡含了怒氣,“咱閨女從小就知道護家,又機緣得到了餘少爺書房的秘籍才知道這些賺錢的法子,怎麼可能是鬼附身?!”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楚氏忙安撫丈夫,待他平息了幾分氣息後才解釋道,“那天杉兒跟大哥頂了幾句嘴,大哥一腳踹到了她心窩子上,人當時就飛出好幾米遠,我抱起她的時候,她心口已經熱氣了,過了好久才突然醒過來……”
傅明禮發怔,聽着楚氏的話也不由透出困惑,可想到女兒這一年多三番四次的維護這個家,爲救這個家付出那麼多,不由爲自己那點懷疑的心思生氣,擡頭瞪着妻子。
楚氏看到丈夫的臉色,笑着輕拍了他一下,“你這是什麼眼神?我不過這麼一說,杉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不是我親閨女我會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杉兒這一年變化太大了,她小小年紀活的太辛苦了,我們當爹孃的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孩子們爭氣是我們的福氣,以前我們拖孩子的後腿,以後再有事咱們打頭陣!不讓孩子們那麼辛苦!”傅明禮伸手將妻子摟入懷中,輕拍着她的背。
楚氏喟嘆一聲,點頭。
翌日一大早,傅雲杉就跑去井邊看涼粉,等軲轆轉起,拿到放在籃子裡冰涼的大盆,掀開那一剎那,傅雲杉就笑了,“爹,娘,哥,大姐二姐,小八紫苑,涼粉成了!咱們楚記又可以開張了!”
一家人嬉笑顏開,正準備讓傅雲杉調一份出來嚐嚐味道,就聽外面有人拍門,門房處的小廝跑去開門,迎進來傅明義。
“五哥,爹在你這裡嗎?!”
傅明義疾步走過來,神色慌張,六神無主。
傅明禮迎上前,問,“爹沒來我這兒,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中午還看到爹和大哥他們在廳裡說話,昨天下午就不見了人,一晚上沒有回來,我和四哥把村裡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就想來你這碰碰運氣,爹也沒來你這……”傅明義着急的抓了抓頭髮,“他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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