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用隱忍去換他的崛起

060 用隱忍去換他的崛起!

夜千澤那種內功雖然是赤火之類的,練到最高層,可以赤足走在雪地上,非但不會冷,反而能讓積雪融化,夜千澤練了十幾年,又吃過了千年人蔘,都還沒有練到那種境界,寒初藍不過是一個初入門的人,就算元缺給了她兩顆增加內功的藥丹服下了,她的內功還是未能達到赤火的地步,她運氣調息,只能讓自己的身體漸漸回暖,連身上的溼衣裳都無法烘乾。

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根底,等到身子回暖了,四肢不再僵硬,她連忙收回真氣,站起來就趕緊走,她要找個地方借套衣裳把身上的溼衣裳換掉才行,否則她依舊會冷死。

春風撲面而來,書上形容溫和的時候老是用如煦如春風,寒初藍卻覺得春風刺骨嚴寒,一陣接着一陣吹來,把她全身的骨頭都穿透了,冷得她渾身打顫,纔回暖的身子又開始變冷,溼衣裳緊貼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層一層的冰雪一般。

走了一會兒,她又不得不停下來尋個僻靜的地方再次運氣調息,讓自己的身子暖和起來。第二次運氣調息後,她站起來,望着眼前的重重宮闕,兩道秀氣的眉蹙得緊緊的。皇宮很大,她進宮數次,也就只認得去慈慶宮的路,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

分岔路那麼多,她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離開?

她又該去哪裡,纔是安全的?

這皇宮,處處陷阱,處處殺機。

經此一次,寒初藍也寒了心,救人反被害,最是無情帝王家。

以後,她要學會硬着心腸,就算要救人,也不能自己一個人跑過來,否則就會像剛纔那般,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死了數百次也不會被人發現。要不是她會游泳,她的屍體就會在這個人工湖裡爛掉,靈魂又得重新穿越一次了。

驀然,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快速地自她的眼前掠過。

寒初藍立即低喝一聲:“誰?”

那道身影往前飛縱而去,寒初藍覺得那道身影很眼熟,不,是那人身上披着的火紅色披風讓她覺得眼熟。剛纔才吃了暗虧的寒初藍,馬上又追趕而去。

星月對夜千澤說過,必須要讓她在紅塵中打滾,哪怕滾得全身是傷,卻能換來她成長的經驗。剛纔一傷,讓她明白在皇宮裡救人,不要自己一個人去救,現在追趕紅影,又會換來什麼?明知道會有危險,寒初藍還是追了去。

沒有闖過刀山火海,哪知道刀山的鋒利,火海的炎熱?

那道紅色的身影飛縱得很快,又似是對皇宮很熟悉,寒初藍敢說,皇宮是高手們鍛鍊輕功及反應能力的好地方,這裡面高手如雲,戒備森嚴,可還是有不少人喜歡潛入皇宮。那人故意引着寒初藍,在寒初藍追不上時,她又會放慢速度,寒初藍快要追上的時候,她又飄走了。

追了不過三四分鐘時間,那人忽然加快速度,眨眼間便消失於層層宮闕之中,寒初藍在一處宮殿前停下來,臉色不太好看,追丟了!這是她在皇宮追人,第二次追丟的。

在你沒有成爲一流高手的時候,不要再潛入皇宮!

這是元缺在正陽宮裡對她說過的話。

也是夜千澤提醒過她的話。

秘密都在皇宮裡,真相都在皇宮裡,但她還沒有那個能力來挖掘秘密,挑開真相。

眼前的宮殿,寒初藍認得,她頓時大喜,這是惠太妃的宮殿。

身上的溼衣服又把她凍得牙齒都在打顫了,寒初藍正想往惠太妃的宮殿走入,惠太妃帶着兩名宮女正想出宮,估計是想到御花園走走吧,看到寒初藍披頭散髮,全身衣服都溼透了,緊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上,臉色青紫,那是冷着的,以往紅潤誘人的脣瓣此刻也是紫色的,還在渾身打顫。

“藍兒。”

惠太妃一愣,隨即快步地迎出來,關切地問着:“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如此的狼狽。天哪,這種天氣,全身溼透該有多冷呀。快,隨太妃進宮去換衣服。”惠太妃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寒初藍匆匆進走進她的宮殿,還急切地吩咐着奴才們:“馬上燒一大鍋熱水,記得要把水煮沸,放一把姜,然後送到我的房裡去,還有速煮一碗薑湯,一併送來。”

惠太妃心急之下,連自稱都忘記了。

掌心中的那隻小手變得僵僵的,冰冷至極,連她的手都覺得冷了。

春末的天氣本來就冷,這帝都的氣溫就像現代裡的北京差不多,寒初藍又是個怕冷的人,渾身溼透不把她冷死纔怪呢。好在她追那個紅影,一路施展輕功,提出了真氣,身上才暖着,一收真氣,夾着寒意的春風一吹,身上的溼衣服又像層層冰雪一般把她籠罩着。

要不是落到了惠太妃的宮殿門前,她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惠太妃帶着寒初藍匆匆地進了自己的房間,早有宮女尾隨而來送着乾爽的衣裳,惠太妃親自給寒初藍換衣服,她一扒下寒初藍的衣服,寒初藍就趕緊往惠太妃的牀上鑽去,扯棉被緊緊地包着自己,全身顫抖着。惠太妃心疼地看着她這個樣子,也不催着她馬上穿上衣服,知道她需要身子回暖一些了,纔有力氣再穿衣服。

“薑湯!薑湯好了嗎?”

惠太妃扭頭朝外面叫嚷着。以往雍容華貴的她,此刻形象都不想顧了,一看到在被子下面顫抖的人兒,以及那張青紫的臉,她就心疼,眼前浮現的好像是十六年前,那個尊貴的和親公主被拒於慈慶宮門外,冷得瑟瑟發抖的樣子,頓時,她心酸起來。

在這個皇宮裡頭,那麼多的主子,不嫉妒,也不疏遠,更不算計上官紫的人,只有惠太妃。她甚至同情着上官紫,可她當時也不過是小小的一名嬪妃,根本就沒有地位替上官紫說話,在太皇太后面前,連元太后都不敢替上官紫求情呢,更不要說她了。不過元太后是不會替上官紫求情的,先帝對自己的弟媳也就是上官紫有着齷齪的思想,元太后嫉恨上官紫都來不及呢,哪裡會替上官紫求情。

少帝如今對寒初藍也有點齷齪的想法,當年事,似乎又在這一代人的身上一步一步地重演。

知道上官紫死於那場大火後,惠太妃震驚過後,有身份又如何?一旦淪爲和親公主,嫁到他國,便是別人家的媳婦兒,哪還有公主的架勢?有外貌又如何?自古紅顏多薄命,一把火,便化爲烏有。

她只能痛苦地對着上官紫的靈魂說了一句:“來生,卿不要再投生於帝王之家。”

拿過褻衣褲,惠太妃心疼地說道:“藍兒,先穿上貼身的衣物吧。”

寒初藍接過她遞來的內衣褲,在被子下面摸索着穿上,惠太妃看到她的臉色微微好轉了,便又把裡衣,中衣都給她,讓她在被下慢慢地穿上,完全穿好了衣服後,薑湯送來了。

“藍兒,先喝碗薑湯暖暖身子,驅驅寒,一會兒再用薑湯洗個身子,你冷了那麼久,風寒入侵,可不是小事。”惠太妃從宮女手裡接過了那碗薑湯,親自喂寒初藍喝,寒初藍雖然換過了衣裳,人還在被裡,但她還是冷着,她衝惠太妃歉意一笑,笑得有點蒼白,便從惠太妃手上接過薑湯,說道:“太妃,我自己來。”接着,她迫不及待地把一碗薑湯喝了個精光。

暖和的薑湯入肚,就如同一股暖流似的,瞬間流竄於她的全身,讓她的身子開始回暖,臉色色慢慢地恢復了紅潤,紫色的脣瓣也開始變回紅色。

惠太妃又命宮女拿來了乾淨的大帕子,愛憐地替寒初藍放下散亂的頭髮,再幫她擦拭着頭髮,心疼地問着:“藍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弄得如此的狼狽。是不是太皇太后爲難你了?”

寒初藍搖頭,“太妃,初藍一會兒再和你細說,能不能讓人給我做點吃的?”

惠太妃嗯着,又扭頭吩咐奴才們趕緊去給寒初藍做吃的。

“太妃娘娘,熱水好了。”

有名太監在房外弓着腰,恭恭敬敬地隔着門稟報着。

“提進來。”

惠太妃吩咐着。

那名太監推開了房門,帶着兩名小太監進來,兩名小太監各拎着一桶熱氣騰騰的熱水。

準備好了熱水,惠太妃吩咐奴才們都退下,她自己在屏風外面守着,讓寒初藍自己在屏風內洗個熱水澡。

熱水放了大量的姜,姜的辣味刺鼻,寒初藍卻洗得格外的暖和。

泡了一個熱水澡,寒初藍完全恢復過來,除了頭髮還是溼的之外。

屋外有太陽,她可以到屋外去曬曬太陽,這樣頭髮就幹得快。

在她泡完熱水澡後,飯菜也準備好了,惠太妃依舊是讓奴才們把飯菜送到房裡來,讓寒初藍就在她的房裡吃着。

“全都退下,沒有哀家的允許,誰都不要來打擾世子妃。”

“是。”

衆奴才退下。

惠太妃慈愛地在寒初藍的對面坐下,看到寒初藍先盛了一碗熱湯喝,她眼底的心疼又浮現出來,第一次見寒初藍,是寒初藍來葵水的時候,那次搞得大家人仰馬翻的,結果卻是……笑得她肚子都痛。這是第二次見寒初藍,依舊是那般的狼狽,她就沒有看過這位侄媳好好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藍兒,現在沒有其他人了,你可以告訴太妃,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弄得全身溼透的?不要告訴太妃,你跳進湖裡洗澡去了。”

寒初藍喝了一口湯,自嘲地說道:“太妃還真猜對了,藍兒就是跳進湖裡去了。”

惠太妃微愣,她只不過是戲謔一句,沒想到寒初藍真的跳進湖裡去了。伸手,她就去摸寒初藍的額,自言自語地說道:“你現在還沒有發燒,頭腦應該清醒纔對,這樣的天氣,你跳進湖裡幹嘛?有大魚等着你去捉?”

寒初藍自嘲地笑着,吃她的飯菜,喝她的湯,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相信惠太妃,經歷了救人反遭其害後,她真的不敢再相信皇宮裡的人。惠太妃對她是不錯,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這皇宮裡頭,每個人看到她不是笑眯眯的?可是害她的時候,又個個都心狠手辣。

惠太妃知道她不信任自己,也不生氣。在這皇宮裡頭,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能相信。

“你身邊沒有帶着人嗎?”

惠太妃轉移了話題。

“帶了,不過出了點事兒,我讓她先出宮在外面等我。”寒初藍沒有告訴惠太妃,她遇着了少帝,少帝逼着她幫他選後,接着纔會迷路,救人被害。

這一連串,串在一起,讓她膽戰心驚,不想懷疑這是少帝在害她,但又不得不懷疑。

再聯想到前兩天的深夜,少帝扮作刺客現身於攝政王府,少帝的行動告訴她,他要逼政,要拿回政權,就會對攝政王府下手。

攝政王與少帝的矛盾,終是要來了。

千澤不在,她進宮,如同入龍潭虎穴,少帝想殺她,真的輕而易舉。而少帝打小便生活在這個皇宮裡,皇宮裡的人都以他爲主,就算惠太妃對她尚可,誰能保證她說出了真相來,惠太妃不會告訴少帝呢?

“以後進宮給太皇太后送湯,不管再遇着誰,都不要再理睬,儘量早點離開,這裡就是個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惠太妃意有所指,又意味深長地提醒着寒初藍。

“謝謝太妃提醒,初藍會的了。”

吃一塹長一智,今後她都會萬分小心的。不把全身的神經豎起來,就不要進宮。

是她的心還不夠狠,把所有人的性命都看得平等,也就是她的不夠狠,纔會遭到算計。

“你呀,真有點像你的母妃,總看不透這世間上的險惡。”惠太妃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寒初藍沒有答話。

吃飽喝足了,她請辭。

“不休息一會兒?”

寒初藍搖頭,“初藍在宮裡耽擱的時間長了點兒,星月會擔心的。剛纔真的謝謝太妃。”

惠太妃淺笑着站起來,拉着寒初藍的手,慈愛地叮囑着,“以後我讓我身邊的雲兒在御花園等着你,當你退出慈慶宮後,她再帶你出宮,這樣就不會迷路了。”

寒初藍微微地閃爍着黑眸,惠太妃看出她迷路了?

“傻丫頭,太妃在宮裡生活了那麼長時間,那點兒眼力還是有的。你不願意對太妃說真話,太妃也不會怪你,在皇宮裡,就是不能說真話,往往真話會害死人。”

“謝謝太妃。”

惠太妃點點頭,拉着她走出房間,正要喚人送寒初藍出宮去,寒初藍忽然輕輕地問着:“太妃,可知道誰叫若安?”

惠太妃微愣一下,問道:“你認識若安嗎?還是你經常往楚王府裡鑽?若安是楚王的貼身近侍。就像李公公是你父王的近侍一般,不過若安是貼身侍衛,李公公這樣的纔算是貼身近侍。”

寒初藍笑道:“我是常到楚王府裡找興寧妹妹,經常聽到有人說若安的,又不好意思問興寧妹妹,怕妹妹說我打探她家的事情呢,但又實在是好奇,想着太妃娘娘見多識廣,或許知道若安是誰呢。原來是楚王伯父的近侍,怪不得名聲那麼響亮,整個楚王府的人都知曉他,提到他又一臉崇拜的樣子,我還以爲是世外高人呢。”

“不過是小小一名奴才,有什麼名聲?名聲都是主子們的。”惠太妃冷哼着。

寒初藍笑笑,“也是。”

惠太妃喚來了雲兒,吩咐雲兒每天要到御花園等着寒初藍,就算寒初藍會遇着突發的事情,至少有一個人知道,可以給太妃通風報信。

“雲兒,你現在送世子妃出宮去。”

“是。”

叫做雲兒的宮女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便朝寒初藍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寒初藍向惠太妃告別,纔跟雲兒離去。

望着遠去的寒初藍,惠太妃眼底有着化不去的心疼。

……

望春風亭下,楚王夜宸正坐在亭下與少帝博弈,他是進宮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剛好遇着少帝,叔侄倆便在望春風下襬下了棋盤,想着來個一較高下。

輪到少帝了,他是白子,拿着白子,他冥思着該把手中的子往哪個位置上放,才能吃掉夜宸的黑子。夜宸微笑地看着他,也不催促,任他苦思冥想。

一男一女走進涼亭裡,分別站在夜宸的左右兩邊,其中那個男的附身在夜宸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話,夜宸微微地嗯了一聲。

少帝擡眸,望着夜宸,問道:“皇叔是不是府裡有事?”

夜宸淺笑着:“是有點事兒,臣還是先陪皇上下完這一盤棋再回府吧。”

少帝棋藝不算精,夜宸擺下的棋局,他一時半刻想不出破解的方法來,聽到夜宸府裡有事,立即抓住當成臺階下,笑道:“皇叔既然府裡有事,就先回去吧,朕也要去御書房裡看看奏章了,要是攝政皇叔知道朕又在虛度光陰,又得訓朕一頓了。”

夜宸笑道:“你攝政皇叔也是爲了你好,恨鐵成鋼嘛,他替你打理朝政那麼多年,也累了,皇上要早點成熟起來,才能讓攝政皇叔放心地安度晚年。”

少帝衝夜宸眨眨眼,然後在石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夜宸心領神會,淺笑着再站起來,朝少帝施了一禮,說道:“皇上要去看奏章,臣就不打擾皇上了。臣告退。”

少帝揮揮手,夜宸帶着他的人退出瞭望春風。

“可知道若安對皇叔說了什麼嗎?”

夜無極低沉地問着,亭外亭內的奴才們都沒有回答,也不詫異他會有此一問。

“都退下。”

夜無極沉冷地吩咐着,所有奴才趕緊遠離望春風,在他們都遠離之後,纔有一名斗笠男子出現在望春風亭下。

“楚王派若安去暗殺世子妃。”

那名斗笠殺手便是那天晚上在正陽宮出現的,也是殺手中的頭兒。

“什麼?”

夜無極倏地站了起來,急切地問着:“嫂嫂如何了?”

“沉屍湖底。”

“混帳東西!”夜無極一把推開那人,罵道:“你瞧着了怎麼不救她!”他的人匆匆地跑出瞭望春風,着急的聲音還傳回來,“舅父回來會把朕的皇宮都拆了。”

跑了幾步,他又似一陣風似地刮回來,揪着男子的衣領質問着:“在那個湖?”皇宮裡人工湖不少,寒初藍在哪裡遇害了?

都怪他,幹嘛要把她扯進選後這趟水?就算他對她有些許的追逐之心,舅父也提醒過了,他的皇后必須從那些美人佳麗中挑選出來,是不可能有她的!她來了,他又不讓人送她出宮,皇宮那麼大,她肯定會迷路,然後就容易遭到算計暗害,怪不得楚王皇叔今天會進宮來給皇祖母請安,原來是衝着她來的!

夜無極心裡懊悔不已。

“皇上,她已死,可以當成她失足落水,與皇上無關。”男子淡冷地說道,寒初藍是夜千澤的妻子,本來就要和夜千澤一起死,現在不過是比夜千澤早死一步。

“就算是死,朕也要把她的屍首找到,教朕如何面對舅父?舅父一再叮囑朕要保全她……”夜無極第一次嚐到了悔恨,第一次嚐到了害怕,隱隱中,一顆心也在痛着。

他算計寒初藍,也會謀害她,可他都沒有下狠手,還沒決定就此要了寒初藍的命,在夜千澤還活着之時,他都不會要寒初藍的命,如今卻……

“冷宮附近的那個人工湖。”

男子淡冷地說了一句。

下一刻,夜無極便如風一般颳走了,還把他身邊所有人都颳走。

很快地,在靠近冷宮的那個人工湖,也就是寒初藍遇害的地方,很多侍衛,太監,宮女們駕着小舟,在湖面上拿着長長的竹竿探着湖底,還有很多侍衛被逼着跳下冰冷的湖水裡尋屍。一批侍衛冷着了,又換一批侍衛下去。

夜無極站在湖邊,神色沉凝,那張稚氣未脫的俊臉有着前所未有的冰冷,陰鬱的視線緊緊盯着湖面,既盼着找到寒初藍的屍首,又怕找到寒初藍的屍首。

一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那張笑臉,一想到舅父的癡心不悔,舅父的威脅,夜無極渾身都發冷,快步走來,他就打算跳入湖裡去,身邊的近侍趕緊拉住他,勸着:“皇上不可,這湖水冰冷,皇上萬萬不可下湖。只要世子妃是在這湖中,奴才們一定會找到她的。”

夜無極沒有說寒初藍爲何會在這湖裡,大家都以爲寒初藍是失足落水。

知道楚王謀害寒初藍,夜無極很生氣,想馬上就拿楚王問罪,可一想到他如今還要與楚王聯手逼政,他又只能壓下憤怒。楚王會謀害寒初藍,應該是與興寧在太皇太后面前失寵有關吧。

興寧一直得寵於太皇太后膝下,卻因爲寒初藍幾句話而與太皇太后鬧翻,就算興寧當時不說,回到府裡,她不會把經過告訴父王嗎?楚王會記恨寒初藍很正常。

只是,夜無極覺得楚王還是太狠了,怎麼能在這宮裡對寒初藍下手呢?

“藍兒,藍兒。”

聞聽噩訊的夜沐匆匆而來,看到滿湖的人都在打撈着寒初藍的屍體,夜沐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那個兒媳婦那般的聰明,怎麼可能會失足落湖?

太皇太后和元太后也趕來了。

太皇太后不相信寒初藍會失足落湖,再者了這個人工湖靠近了冷宮,也不是寒初藍出宮的必經之路,寒初藍怎麼會跑到這裡失足落湖?太皇太后明白寒初藍是遭到謀害的,雖覺得寒初藍死了,她又少了一個眼中釘,但還是有幾分的可惜,撇開成見,她是挺欣賞寒初藍的。

“母后,你就這麼容不下藍兒嗎?”看到太皇太后來了,夜沐痛恨地質問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臉一沉,“沐兒,你這是在懷疑母后嗎?母后喝了藍兒送進宮裡來的湯水,就讓她回去了,誰知道她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她出事了,你心裡難受,母后理解,母后心裡也難受着,可你怎能如此的質疑母后?”

夜沐冷笑着:“除了母后,還有誰敢動我的兒媳婦!”

“你!”

太皇太后氣得半死。

“藍兒沒死!”

聞訊匆匆地趕來的惠太妃連行禮都顧不得了,就先嚷出了一句話。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

夜沐和夜無極齊齊撲到惠太妃的面前,夜沐差點就要失禮地扳住惠太妃的雙肩了,他急切地問着:“藍兒沒死?消息是假的?藍兒現在哪裡?”

“藍兒確實掉進過湖裡,不過她沒死,就是弄溼了衣服,在我宮中換的衣服呢,我讓雲兒送她出宮了。至於爲什麼掉進湖裡,藍兒說湖裡有大魚,她就跳進去捉大魚。”惠太妃老實又摻了一點善意的謊報言解釋着。

聽到寒初藍沒事,叔侄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太皇太后卻蹙着眉:“什麼湖裡有大魚?就算有大魚,她堂堂一個世子妃跳進湖裡只爲了捉魚,成何體統?還弄出過失足落湖溺亡的消息來,沐兒,你這個兒媳婦該好好地管教管教,別整天沒規沒矩,沒大沒小的。”

夜沐不理她,確定寒初藍真的沒事,他立即離開。

一場打撈屍體的鬧劇,就此結束。

表面上是消息誤傳,實際上陰謀藏其中,這宮裡頭的人都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命令今後誰都不能議論這件事,說是爲了維護寒初藍的面子,維護攝政王府的面子。

……

“王爺回府!”

夜沐匆匆下馬,緊跟着他的李公公連忙揚聲,告訴府裡的人,夜沐回來了。

周妃迎來,夜沐卻越過她,快步地朝長風苑走去。

“王爺……”周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叫住李公公,問道:“李公公,王爺今天怎麼回來得這般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李公公低嘆一聲,“周妃,一言難盡,奴才先跟王爺去一趟長風苑看過世子妃安好再說吧。”世子妃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哪,沒有世子妃親自去求元缺救他,他早就死了。或者像那幾名暗衛一樣成了一個廢人。

“藍兒怎麼了?藍兒才從宮裡回來呢,什麼事都沒有。”寒初藍回來後還來看過她,婆媳倆說了些話,寒初藍纔回長風苑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周妃白着臉急問:“藍兒在宮裡闖禍了?”

李公公安撫着她:“周妃,世子妃沒闖禍。奴才先去長風苑,周妃不要胡思亂想。”說着李公公追上夜沐。周妃滿心的懷疑,顧不得跟去有可能又會招來夜沐的冷眼,跟着去長風苑。

周妃還沒有到長風苑,忽又看到夜沐匆匆折返。

“王爺。”

周妃叫他一聲,想問他一句,他卻連看都沒有看她,還是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視她如空氣。饒是被他冷待遇數年了,周妃還是覺得心裡難堪。咬了咬下脣,周妃自己去長風苑,倒是李公公有點同情她,叫住了她,“周妃不用去長風苑了,世子妃有事找王爺,已經去王爺的院子裡等着王爺了。”

周妃愣了愣,只哦了一聲,看着李公公又去追趕夜沐的步伐。

夜沐的鬆院,她可以去,但無法走進書院,就算她此刻也跟着去鬆院,也無法得知寒初藍要和夜沐說些什麼。周妃只能隱約地猜到,或許攝政王府的上空要變色了。

鬆院的書房裡,夜沐和寒初藍這對公媳第一次擠在書房裡談着正事。

寒初藍對夜沐沒有半點的隱瞞,把自己如何被少帝攔下,如何離開正陽宮,又如何迷路遇到人呼救,自己救人反遭其害的事情都說出來,並且說出了若安的名字。

聽到若安的名字,夜沐的臉色變得漆黑無比,寒初藍灼灼地望着他,輕輕地問着:“爹,若安是不是楚王的近身侍衛?”

夜沐點頭。

“是他的近身侍衛,深得他的信任。”

他們這些王爺的身邊都會有幾名心腹近侍的。

“如果是,楚王爲什麼要對我下手?因爲興寧嗎?”寒初藍試探地問着夜沐,覺得這個可能性極低,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夜沐答非所問:“當年父皇與母后最疼愛的便是我,父皇一再地說過他駕崩後,皇位傳給我。可我在親兄弟四人之中,年紀是最小的,上面還有三位皇兄。父皇偏心於我,已經讓三位皇兄心裡有芥蒂。我娶了紫兒後,紫兒和親公主的身份讓母后介懷,覺得如果父皇把皇位傳於我,那麼將來的江山就會落入上官家的後代手裡,也就是澤兒。母后開始干涉父皇意欲把帝位傳給我,我對帝位沒興趣,我只想與紫兒過着平淡的生活。”

當年事,寒初藍聽過很多次了,雖說次次的版本不盡同,卻又有太多的相同之處。由夜沐親口說,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夜沐答非所問,是在間接告訴她,楚王對她的殺機起因嗎?

“澤兒五歲的時候,父皇不幸駕崩了,他駕崩前留下了一道遺詔,可是遺詔沒有宣讀,甚至沒有出現在文武大臣面前,就那樣憑空消失了。那遺詔還是在父皇神智清醒時寫下的,父皇告訴過我內容,他駕崩後,讓我繼承帝位,一定要立澤兒爲太子。但後來遺詔不見了,不知道是父皇藏起來了,還是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毀掉了遺詔,等到父皇駕崩後,因爲沒有遺詔,便以傳嫡傳長的方式,讓大皇兄繼承了皇位。我對皇位本就不感興趣,遺詔不見就不見了吧,皇兄繼位對我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雖說三位皇兄對父皇母后偏愛於我有點意見,畢竟是親兄弟,在面對着其他庶兄庶弟時,他們對我還是最疼愛的。只是我沒想到,悲劇還是發生了。先帝身體不好,繼位不過三年時間就駕崩了,母后曾經當着先帝以及我的面提出,兄終弟及的要求,讓先帝把我立爲皇太弟,繼承大統,哪怕我一再推卻,母后依舊堅持着,先帝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幽幽地說一句‘昊兒是大曆國皇外孫’,母后的堅持便崩潰了。”

寒初藍這一次聽出了婆婆上官紫會被燒死的原因了。

“那件事後,先帝對我有點見外,剛好有些事情要處理,先帝就把我派出京了,紫兒擔心我遭到暗害,硬是派了代青隨我離京,結果那一別便成了永別,再回來,面對的是紫兒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首……”說到這裡夜沐低泣起來。

“爹,這麼多年來,你是否查到了真相?”

寒初藍輕輕地問着,這句話也是夜千澤問過的。

夜沐痛苦地點頭。

“是他們,我的母后,我的皇兄們,母后是想除掉紫兒母子,這樣我的身邊就沒有別國之人,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繼承皇位,生下純正血統的皇子皇孫。先帝是利用母后毀掉我的精神支柱,讓我更加的對皇位死心絕望,好保存他兒子的帝位。他哪肯把帝位傳給我呀,是母后太傻了,誤以爲沒有了紫兒,他就把帝位還給我。其他人,則是得不到紫兒,便看不得我與紫兒幸福……這麼多年來,我怎麼可能查不到真相!”

“爹既然查到了真相,爲什麼不替母妃報仇?”

夜沐痛苦地反問寒初藍一句:“藍兒,如果是你,你能弒母弒兄只爲妻報仇嗎?”

寒初藍頓時無言以對。

兇手都是自己的血親,教夜沐如何去爲妻報仇?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忠孝自古兩難全呀,無論取捨哪一邊,對那一邊都是傷害,最苦的便是夾在中間的。

“那爹也是早知道千澤未死的?”

夜沐點頭,“紫兒是不是死了,我無法確定,只能憑着一副與她差不多的屍骨裝入棺中,但澤兒是我的骨血,屍首是不是他的,我可以以滴血認親的方式來確認。”

寒初藍點頭。

父子倆的血能融解爲一體,就算是屍骨,滴了血進去,也會被屍骨吸收。

如果沒有血緣關係,滴了血,血也會流落,不會被融入屍骨裡。

“知道澤兒還活着,但我也不能表現出知道,只能一直忍着骨肉分離的痛苦,忍受着妻死子亡的打擊,痛不欲生,只希望用自己的隱忍,用自己的痛不欲生換來澤兒的活命。”這十幾年來,夜沐纔是過得最苦的那個人。

知道是誰害了他的妻兒,他卻什麼都不能做,知道兒子還活着,只能放手,假裝不知道,讓兒子在鄉下吃苦挨窮,偷學武功,他隱忍一切,只希望換來兒子的崛起。他知道,只有兒子強大了,才能活下去,才能擺脫這些虎豹豺狼,才能替亡妻復仇。

這麼多年來他還願意呆在皇宮裡頭處理朝政,最主要是想找到他父皇留下來的遺詔,只是他把御書房和正陽宮都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遺詔,或許遺詔被燒燬了吧。可直覺又告訴他,遺詔應該不會被毀,他的父皇都能提前把龍紋令牌主人血換成澤兒的,代表他的父皇能猜到一些事,或者察覺到一些陰謀,遺詔那般重要的東西,父皇沒有親手交給他,或者當年的一批忠直重臣,說明父皇把遺詔藏了起來。

“千澤當年是如何逃出火海的?火勢那麼大,娘能帶着千澤逃出火海,爲什麼母妃他們逃不出去?”寒初藍輕輕地問着。

“澤兒的牀底下有地道的,李氏知道,應該是帶着澤兒從地道中逃走的,地道有兩個出口,一個出口在王府的花園裡,一個出口直通城外。李氏帶着澤兒肯定是先從第一個出口爬出,讓她瞧見了不對勁,纔會帶着澤兒回到地道里從城外的出口離開,自此隱居鄉下。”這是夜沐猜測的,也只有這個猜測才合理。

“母妃真的死了嗎?”寒初藍又輕輕地問着。她那個婆婆來自皇宮,深諳皇室的無情,怎麼可能那般輕易地被燒死?她沒有武功,卻能培養出五千名暗衛留給兒子,可見她是個相當聰明的女子,一個如此聰明的女子,就算面臨火海,也應該鎮定地想着逃命的法子,怎麼會等着被大火燒死?夜千澤的牀底會有地道,她的牀底就不會有地道嗎?

想到自己跟着夜千澤剛回王府的那個晚上,在流雲院拜祭上官紫的時候,她似是聽到一聲低低的嘆息聲。那不是錯覺,寒初藍敢說是真的有人在嘆息。再想到自己今天在宮裡遇險時,那道細微帶着對她憐惜的聲音,以及那道莫名出現的火紅色身影,紅色影子分明是帶着她走去惠太妃的宮中,而且那道紅色的披風,她現在想起來了,就像夜千澤送給她的紅色狐裘披風差不多,而紅色狐裘披風是上官紫的遺物。

但如果上官紫未死,她爲什麼不現身?爲什麼眼睜睜地看着夜沐被太皇太后逼着再娶?爲什麼在夜千澤回京後,她也不出現?

“藍兒,你明白楚王爲什麼會謀害你了嗎?與興寧無關,那不過是他在走着當年對付爹的路數。”夜沐此時才沉沉地說了一句。

一切都與皇權有關。

“爹這個攝政王位置也坐不穩的了,他是站在少帝那一邊的,兄弟之情還不及叔侄之情。可如今爹又不能退下來,一退下來,澤兒就會任人宰割了,在他還沒有成爲強者時,爹都不能退下來。藍兒,爹還有太皇太后護着,再怎樣,她都還是我的母后,我還是她的兒子,她再怨再失望都會保着我的性命,倒是你,會成爲他們首要除掉的對象。藍兒,千澤愛你,就像爹愛你們母妃一樣,沒有了你,千澤就會像爹當年一樣崩潰。爲了千澤,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宮裡頭,你能不進就儘量不進去。”

寒初藍重重地點頭。

嫁與夜千澤那麼長時間了,夜沐第一次與她說這些事,代表夜沐已經把她看成與夜千澤是一體的。

“藍兒一會兒就把湯的做法寫出來,差人送進宮給太皇太后,讓她命奴才們照着做法做給她喝,陳王妃的美容湯做法,我也寫出來,以高價賣給她。但是,爹,宮裡頭的人一個比一個大,隨便都能壓死我,他們讓我進宮,我不能推卻,想不再進宮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隱起來。”

夜沐深深地看着她,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寒初藍把自己想到的法子,低低地說出來,夜沐聽後不停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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