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他來了!
“啪啪”不遠處的天空中飛來了一隻信鴿,信鴿的翅膀拍飛着傳來細微的聲響,一般人聽不到,此刻如同繃緊着的弦的夜千澤卻聽到了。
抓住繮繩的雙手騰出一隻手來,放到嘴邊去捏着嘴吹了一聲口哨,那隻信鴿立即朝他飛來。
他馬不停蹄地趕路,地點總在不停地變換,暗衛們要給他傳遞消息,只能放飛一批又一批信鴿,讓信鴿隨着夜千澤的速度飛馳着。
伸手捉住了信鴿,他略緩了速度,從信鴿上面解下了裝着信息的小小竹筒,然後展開紙條看,這一次給他傳來信息的人是他寄以厚望的師尊,他以爲師尊進了帝都,就會盡力保護好藍兒的,卻想不到……他不是怪師尊,畢竟師尊也是個凡人,也會有料想不到的事情。他只知道,師尊在帝都,藍兒還是被別人帶走,他就無法再安心,就一定要跑這一趟。
代青告訴他,他的父王請求代青把寒初藍帶離帝都,寒初藍自己也在做着撤離帝都的準備,現在不過是順着太皇太后的意思,“狼狽”地離開帝都。
這是解釋寒初藍離開帝都的原因。
但他現在不是去追究原因,他是懷疑歐陽易帶走了寒初藍,他憂心的是寒初藍會面臨着更多的逼迫與無奈。
歐陽易的目的肯定是讓寒初藍回國認祖歸宗,寒初藍的身世一旦證實了,她會成爲歐陽烈唯一的血脈,在東辰皇室,只要帝君有後,哪怕是女兒,皇位的繼承首先就是考慮帝君的後人,寒初藍極有可能會被東辰國滿朝文武推上皇太女的位置,如今大星與東辰又處於交戰期,寒初藍若爲東辰國的皇太女,她將要面對最艱難的抉擇。
滿朝文武必定會以江山社稷來逼着寒初藍與他爲敵,而他對寒初藍的感情也會成爲他的弱點,這便是東辰國要利用的。
夜千澤希望與寒初藍一起面對那樣的局面,也是爲了避免夫妻成仇。
代青還簡單地告訴他,帶走寒初藍的那夥人都安排好了,如今出現了無數相同的馬車,每一輛相同的馬車內都有一個青衣男子,也都有一個寒初藍。
暗衛們沒有辦法確認真正的寒初藍在哪一輛馬車上,也還沒有辦法追上任何一輛馬車。
勒住了馬,擡手,夜千澤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原來的那張紙條的背面寫下他血的安排:東辰國。
然後把小紙條重新裝回了小竹筒裡,綁在信鴿的腳上,才把信鴿放飛。
信鴿安然地飛遠了,夜千澤才重新策馬奔騰。
……
帝都,攝政王府。
夜沐才走出鬆院,就看到了周妃帶着周嬤嬤等在院子門口,見到他出來,周妃一臉愧疚,又欲言又止。前天寒初藍被太皇太后逼出帝都,夜沐回來知道後,連向太皇太后大鬧的心思都沒有了,急急地安排人去尋寒初藍,想知道寒初藍離開帝都後會在哪裡落腳,代青是否跟在寒初藍身邊。
沒想到,寒初藍才離開帝都,就遭到了伏殺,雖說被人救了,但救她的人又把她帶走了,還是一夥來歷不明的,卻又是專門等着帶走寒初藍的人。
周妃覺得是她的錯,如果太皇太后不是利用她,寒初藍不會被逼走。
撇了周妃一眼,夜沐擡腳就走。
他沒有告訴周妃,他與代青都想讓寒初藍離開,寒初藍自己也在做着離開的準備,不過是利用了太皇太后“光明正大”地離開,不用再被人說寒初藍趁夫君不在就四處亂跑。唯一讓他們失算的是,太皇太后逼得太快,纔會有如今這個局面。
“王爺。”
周妃愧疚地叫了一聲。
夜沐背對着她停頓下來。
“王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怪我,藍兒纔會……”周妃自責地說道,夜沐又扭頭撇她一眼,淡冷地說了一句:“回你的院子裡好好地待着,其他什麼事都不要再管。”
說着,他扭身冷然地離去。
周妃是傳統的溫婉女子,很多事情對她來說,不知道比知道好。
“王爺……”周妃痛苦地低喃着,“嬤嬤,王爺怪我,他肯定怪我的,都是我沒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藍兒又怎麼會……”一想到前天的事情,周妃就揪痛了心。
周嬤嬤心疼地扶住她,安撫着:“周妃,這不能怪你,世子妃本來就無法融入皇家……”
“不是藍兒的錯!”
周嬤嬤解釋着:“奴婢不是指責世子妃,奴婢是說……奴婢也說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就算沒有周妃你,太皇太后也會有辦法逼走世子妃的。”
自古以來,門當戶對都存在着。
平民如何成爲皇子妃?
皇家的規矩禮教多如牛毛,一介平民哪能適應?平民無法適應,皇家也無法適應,兩種不能適應碰在一起,便是決裂,總有一方敗出局外。
“如果藍兒找不回來,我怎麼見澤兒?我怎麼見九泉之下的王妃?”周妃自責地低泣着。
周嬤嬤知道主子心裡難過,這事本來是怪不了主子的,都是太皇太后一手操縱着,可太皇太后利用了主子,纔會成功地逼走了世子妃,她的主子向來溫婉柔弱,對王爺愛得又那般的卑賤,這一件事等於給她可憐的主子戴上了一道愧疚的枷鎖,除非世子妃毫髮無損地回來,否則她的主子這一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之中。
仰望頭頂上的藍天,不,藍天忽然變了臉,變成了烏黑色的,雷聲驟然響起,狂風大作。
大雨要來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周妃,回去吧,王爺是個明白是非的人,不會怪你的。”眼看雨就要下了,周嬤嬤只得扶着周妃離開了鬆院門口。
回到楓林院,小君瑜又迎面奔跑而來,跑到周妃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周妃的雙腿,仰起了俊俏的小臉,稚聲稚氣地問着:“母妃,嫂嫂去哪裡了?瑜兒有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過嫂嫂了,瑜兒想嫂嫂,瑜兒要告訴嫂嫂,瑜兒現在不是小胖子了,瑜兒要嫂嫂抱。”
上次嫂嫂抱他的時候,嫌他成了小胖子,母妃便命奶嬤控制他的飲食,眨眼間一個月過去,他瘦了下來,他覺得他不再是小胖子了,他要找嫂嫂,讓嫂嫂抱。
但是嫂嫂不是受傷就是生病,要不就是不見了蹤影,他想見嫂嫂想了一個月,還沒有見着。
夜君瑜年紀太小,他察覺不到家裡的氣氛在變,他只知道他想念嫂嫂。
“小少爺。”周嬤嬤趕緊把小君瑜拉開,拉到一旁安撫着說道:“小少爺,世子妃很忙的,等世子妃不忙了,就會來看小少爺,就會抱小少爺,不會再嫌小少爺是小胖子了。”
聽到兒子的話,周妃的淚又籟籟地落下來,她怕兒子瞧見,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聲,然後快速地穿過院子,往屋裡走去。
雨在這個時候打落下來。
豆大的雨點打在周妃的身上,打在她的臉上,和着她心酸又無奈兼愧疚的淚,慢慢地滑到她的腮邊。
“母妃。”小君瑜連叫母親幾聲,母親都不理他,也不曾停下腳步,他便望着周嬤嬤,變得很懂事,稚氣地問着周嬤嬤:“嬤嬤,母妃不開心是嗎?是不是瑜兒不懂事要見嫂嫂,要嫂嫂抱,讓母妃難做了?嬤嬤,你告訴母妃,瑜兒以後都會懂事的,瑜兒很想見嫂嫂,不過瑜兒不會再吵着要見嫂嫂,不會讓母妃難做的。”
“小少爺。”
周嬤嬤把小君瑜摟入懷裡。
寒初藍被逼出了帝都,今後還能不能再回到攝政王府,還是個未知數。王府裡的下人都不敢議論這件事,也還沒有人把這個對孩子們來說是殘忍的事情告訴夜君瑜。
夜君睿已經到上書房讀書,他懂得的以及聽到的比弟弟要多,他的奶嬤提醒他不要讓弟弟知道,免得傷了弟弟幼小的心靈,只讓夜君瑜以爲寒初藍很忙。
“嬤嬤,嫂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夜君瑜被周嬤嬤摟入懷裡,感受到周嬤嬤的心酸,他很聰明地掙脫了周嬤嬤的懷抱,問着周嬤嬤。
周嬤嬤虛笑着:“小少爺,下雨了,咱們回屋裡去。”說着拉住夜君瑜從迴廊處走向屋裡。
夜君瑜掙脫她的手,停站在迴廊下,仰望着周嬤嬤,說道:“嬤嬤,嫂嫂以前總來看望瑜兒,逗着瑜兒玩,從來沒有試過那麼長時間不來的,嬤嬤,嫂嫂去哪了?”
在嫂嫂受傷時,他還能從下人的嘴裡聽到嫂嫂的事。
可嫂嫂都好了,也沒有來。
夜君瑜的智商現在是有限,可他本能地就覺得嫂嫂出事了。
“沒有,世子妃好得很呢,世子妃真的很忙。小少爺,不要再問了,好嗎?等小少爺懂事了,長大了,世子妃就會來看小少爺。”
周嬤嬤連哄帶騙地把夜君瑜哄回屋裡去。
兩個人的對話落在周妃的耳裡,教她越發的愧疚。
……
正陽宮。
銀安殿。
“帶一隊人馬悄悄地去找她,找到了,把她秘密地帶回來見朕!”
“是。”
“去吧,不要讓人知道你們的行動,就連舅父都要瞞着。”
低沉的吩咐過後,便是安靜的到來。
……
奔馳的馬車上,寒初藍軟軟地靠在窗前,窗櫺緊閉,她看不到車外的景物,也無法確定自己被歐陽易帶到了哪裡。
歐陽易說得出就做得到,完全不是噱她的,真的讓她一直呆在馬車上。
她只知道過了一個白天,兩個晚上,她就沒有下過馬車,馬兒累了,到了一個地方,就會換掉馬兒,又繼續前進着。
扭頭,望着緊閉着的窗櫺,該死的軟骨散,讓她連推窗的力氣都覺得失去了。
“餓了嗎?”
歐陽易在她的對面問着。
接着他自顧自地拿起屬下遞進來的食盒,打開了食盒,裡面裝着新鮮的又熱騰騰的飯菜,寒初藍沒有看到他吩咐過人準備每天的膳食,馬車也沒有停過,但膳食依舊準時地送進來。
“我不吃。”
跑了一天兩夜後,寒初藍唯一得到的自由便是說話,離開了帝都的地盤後,歐陽易就解了她的啞穴,讓她可以說話。
她的膳食裡,添加了新的軟骨散,她吃了,就會一直軟而無力。
“還不餓對吧,那我先吃了。”歐陽易也不逼她,他在寒初藍的對面吃着他的膳食,吃得津津有味,嘖嘖有聲。寒初藍知道他是故意的,爲的是刺激她。
每一頓飯菜都是精心準備的,白米飯軟而香,菜餚色香味俱全,餓了的人,真心抵擋不了飯菜的誘惑。
寒初藍很想不吃,因爲吃了之後,她就會一直軟而無力,但不吃的話,她又會餓死,歐陽易對她照顧有加,會喂她服下治療內傷的藥,到了晚上他又會避到馬車外面去,安排一個女子提半桶水進來,關死車門,給她擦洗身子,重新換過衣服。
但她不吃飯的話,歐陽易卻寸步不肯讓,等到她餓得沒有辦法了,他會重新給她新鮮熱氣騰騰的飯菜,當然了,飯菜裡還是添加了軟骨散。
“歐陽易,你這麼可惡,錦英姐姐知道嗎?”
寒初藍恨恨地說了一句,隨即說道:“我要吃飯!”
軟而無力好過餓死,先吃着,等她的人找到她了,再與歐陽易算帳。
提到夜錦英,歐陽易眼底放柔,他停止自己吃飯,從食盒裡端起寒初藍的那份飯菜,坐到寒初藍的身邊,體貼又溫和地說道:“老樣子,我餵你吧。”他一邊夾起一隻雞腿遞湊到寒初藍的嘴邊,讓寒初藍啃了一口雞腿肉了,一邊答着:“夜錦英對我本就沒有太多的好感,認識那麼長時間了,也不肯以真面目示我,還整天給我冷臉。”
“錦英姐姐有眼光,看出你是個可惡的傢伙。”
“寒初藍,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喂人吃飯,你得此榮幸,就不要再拿話來刺我了。這菜的味道如何?好吃嗎?”
歐陽易對寒初藍帶着幾分寵溺,“我們歐陽家,陽盛陰衰,到時候會有很多人疼你愛你的。”歐陽易說得也沒有錯,歐陽烈的那些兄弟之中,大部份都是生了兒子,生有女兒的就沒有幾個。歐陽易自己就沒有妹妹,他父王母妃感情好,父王心疼母妃要承受生子之痛,在他出生後說有後了,不需要再生,所以他是恪王府的獨子,恪小王爺,也是恪王。
寒初藍懶得理他。
“爺。”
車外忽然傳來了低沉的叫聲。
寒初藍感覺到有人落在了馬車上,與車伕一起。
歐陽易還在喂着寒初藍吃飯,聽到叫聲後,他也是溫聲地問着:“有事?”
“爺,有人給你送了樣東西。”
歐陽易哦了一聲,說道:“遞進來。”
外面的人便輕輕地推開了馬車的車門,一個陌生的男人遞進來什麼東西,用紅色的布包着,歐陽易暫停喂寒初藍吃飯,從下屬的手裡接過了那個紅布包着的東西,一揮手,那個男人便關上了車門。
歐陽易打開了紅布包,裡面包着一張人面皮,他拿起那張人面皮一看,臉色大變,就連寒初藍看到了也低叫起來,叫着:“錦英姐姐的面具!”
歐陽易立即打開了車門,衝着剛纔那男人吼着:“是誰送來的?”
那個男人恭敬地答着:“有一輛馬車被元缺的人追上了,雖然後來還是逃脫了,元缺卻命人送上這樣東西,說轉交給爺,一天之內,他見不到她,就會給爺送來真正的人面皮。他還說,他在新城碧苑山莊等着爺。”那個她,指的自然是寒初藍。
歐陽易低聲罵着:“該死的元缺!”
那個可怕的神魔,這麼快就追到了,還挾持夜錦英威脅他把寒初藍送回去。
元缺對夜錦英的無情,他上次都看在眼裡,他對夜錦英越在乎,元缺下手就越歡。
這一次送來夜錦英戴着的面具,一天之內,他沒有把寒初送回去,元缺就會真的扒下夜錦英的麪皮。歐陽易與元缺的交集只有兩次,可他一點都不敢大意,更不敢拿夜錦英的性命來開玩笑。
“元缺說得出做得到的。”寒初藍也擔心着夜錦英,她望向歐陽易,問着:“你在元缺面前流露出你對錦英姐姐的在乎了?既然你有所流露,在做這件事之前,你怎麼不把錦英姐姐帶走?把她獨自留在帝都,元缺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歐陽易溫潤的臉上不再掛着溫和,取而代之的是心急,聽到寒初藍的話,他有點氣結地瞪着寒初藍,斥着:“誰想到你這麼快就出事!要不是爲了你……你在這車上好好地呆着,我回去救錦英。”
說着,他就要往車外掠去,他不能棄夜錦英於不顧!
一隻小手拉住了他,雖然那隻手顯得無力,還是提醒到他。歐陽易扭頭,望向拉住他的寒初藍,說道:“我不會把你送回去。但我也不會棄錦英不顧!”一個是妹妹,一個是他喜歡的女人,兩個都很重要,他不會捨棄任何一個。
這一次,他無法帶走寒初藍,以後想再帶走寒初藍就很難了。寒初藍在帝都的遭遇,他也聽在耳裡,看在眼內,他哪捨得再把寒初藍送回去讓人取她的性命?
“我知道你不會把我送回去,但元缺的目標是我,見不到我,就算你帶人回去救錦英姐姐,也會徒勞無功,他一怒之下,錦英姐姐丟的不僅僅是她的容顏,還有她的命。你可以找一個身材和我一樣的,然後戴上面具,易容成我,你再挾持着假的我回去,有人質在手,你纔有資格和元缺談條件。不過元缺這個人狡猾,我們能想到的事,他也會想到,爲了預防他還給你的也是假的錦英姐姐,你最好帶上多一些人,你與元缺正面談條件,你的人在元缺背後找人,藉機救出錦英姐姐。”
歐陽易沒有說話,心裡對於寒初藍的提議,也有幾分的認可。
“快去吧,新城距離帝都不過幾個時辰的路,咱們都走了一天兩夜的路,你要在一天之內趕回去,時間上太緊張了。”寒初藍催促着歐陽易快點去救夜錦英。
歐陽易輕輕地拿開她的手,扭身就躍出了車外。
一天之內回到新城,對歐陽易來說真的很困難,但再困難,他也要趕回去。
……
新城因爲距離帝都最近,權貴們大都會在這裡置辦一些房產。碧苑山莊是元缺在新城置辦的一處房產,比起那些王爺置辦的別莊要好很多,山莊建在一座平頂的小山上,山青水秀的,環境很好。
在歐陽易帶着人一路風塵地往新城趕回來的時候,元缺則坐在花園裡的一座涼亭下,石桌上擺放着一架琴,他修長的手指在琴絃上撩拔着,他最喜歡彈奏的那曲《鳳求凰》在反反覆覆地流轉着,聽衆只有一個人,便是被他當成人質的夜錦英。
夜錦英穴位沒有被封,也不像寒初藍那般被喂服軟骨散,元缺捉了她來,卻沒有動她一根頭髮,就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傍晚,從傍晚到晚上。
元缺反反覆覆地彈奏着此曲,一整天也不和夜錦英說上一句話。
夜錦英也不打擾他,他肯讓她聽他彈琴,已經是很給她面子了。她也沒有走出涼亭,更不會想着逃跑,落在元缺的手裡,除非他放她走,否則她逃不了。
到了亥時,山莊外面還沒有動靜,元缺停止了再彈琴,望向了夜錦英,淺笑着:“大郡主,子時一到,你這張臉皮,元某就要扒下來了。”
夜錦英淡冷地應着:“落在國舅手裡,適從尊便。”
起身,元缺走到了夜錦英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睨着夜錦英,帝都那麼多的嫡女,庶女,寒初藍獨獨地結交夜錦英,他想,寒初藍看中的是夜錦英這份淡定吧。
“你不會怪元某心狠手辣吧?”
元缺說話的時候,嘴角還是掛着淡淡的笑,“看在寒初藍最信任你的份上,我可以親自操刀,保證不會毀了你這張臉皮,會完好無損地送到歐陽易的面前。”
“能勞煩國舅動手,那是錦英的榮幸。”
元缺呵呵地笑着,旋身回到桌前,拍了拍手,便有兩名侍女翩然而來,恭敬地垂立一旁,也不敢問話,元缺連看都不看侍女,吩咐着:“把我的琴搬回屋裡去,還有,準備兩個人的膳食。”
“是。”
兩名侍女恭敬地應着,連忙上前來,一個抱走琴,一個收拾擦拭乾淨桌子。
膳食早就準備好,只等傳膳。
兩名侍女一走,很快就有好幾名的侍女,手裡捧着熱氣騰騰的美食,魚貫而入。
飯菜擺放好後,元缺招呼着夜錦英:“大郡主,你的淡定,元某十分的欣賞,不捨得讓你當個餓死鬼,來,用膳。”
夜錦英也不客氣,淡冷地走過來,在他的對面坐下。
元缺笑着。
夜錦英淡定着。
兩個人都氣定神閒地吃着飯,還討論着飯菜好不好吃。
“這一輩子,元某隻吃過兩頓好飯。”元缺溫聲笑着,似是自言,又似是在對夜錦英說,“一次是清水縣的金玉堂酒樓裡,寒初藍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酒菜,菜很辣,君昊和楊庭軒兩個辣得直喝水,呵呵,我吃得最歡!不僅僅是我愛吃辣,還因爲是她親自做的飯菜。第二次便是她親自到元府求我救李公公,我逼着她給我做了一桌子的好飯菜送到元府去,雖然是被我逼的,但她的飯菜做得依舊很有水準。”
“藍兒是君昊的世子妃!”
夜錦英提醒着。
元缺陰鬱地撇着她,“不用你提醒,我沒有忘記!”
夜錦英也撇他一眼,無視他變得陰鬱的神情,優雅地吃着她的飯。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她也真的餓了。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打鬥聲,接着便有一名男子朝這邊匆匆而來,在涼亭外停下,朝元缺恭敬地稟報着:“爺,外面有個青衣男子帶着十幾個高手殺進山莊來。”
夜錦英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地顫了顫。
歐陽易竟然真的回來了,他對她……
捕捉到夜錦英微顫的手,元缺的笑意歡快起來,吩咐着:“攔住他,告訴他,子時之前,他未能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扒了大郡主的臉皮。”
“是。”
那名男子又匆匆離去。
夜錦英很努力地讓自己不能慌亂,不能焦急,要保持冷靜,可元缺的冷狠又讓她擔心歐陽易。她還在吃着飯,卻食不知味。連菜都忘記再夾,只是扒着白飯,反倒是元缺吃得歡快。
“來人,撤了!”
元缺碗筷一擱下,就喚來人把飯菜都撤走,也不問一下夜錦英是否吃飽了。
“去,把我的箱子拿來。”
元缺好心情地吩咐着。
立即就有人去把他的小箱子拿來。
他把小箱子擺放在桌子上,當着夜錦英的麪攤開了箱子,夜錦英看到在他的小箱子裡面擺滿着各種藥,還有很多鋒利的小刀。
鋒利的小刀被他一把一把地拿出來,在夜錦英的面前比劃着,嘴裡還唸唸有詞,“最鋒利的割起皮來,一刀就了事,不會那麼痛。”
他在做着準備——扒了夜錦英的臉皮!
夜錦英只擔心外面的情況。
準備了一切,元缺便開始望天,笑容也在加深,“亥時末,很快就到子時了。大郡主,你怕痛不?”
夜錦英在心裡罵着,你怕痛不?
“哎呀,看來我真是高估了他呀,子時,他怎麼殺得進來?哦,不,是他能殺進來,他那麼緊張你,他一定能殺進來的,就是會渾身是傷,全身是血,殺進來與你一起死。”
寒初藍要是在場,保證又把元缺臭罵一頓。
“要不要出去看看?或許你出去了,他才能充滿力量殺進來。我要是去闖刀山火海,寒初藍肯來看我一眼,油鍋我都跳。”
夜錦英忍不住罵了一句:“元缺,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的。”
元缺呵呵地笑。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
眨眼間便到了子時。
元缺喚來一名下人,很鄭重地問着:“什麼時辰了?”
“爺,子時了。”
元缺揮手示意下人退下,然後他很可惜地望着夜錦英,拿起了他早就選定的小刀……
“元缺,我來了!”
隨着一個人被拍飛進來,歐陽易也跟着躍來,人還沒有躍到涼亭,就先聲奪人,免得元缺刀子一劃。夜錦英的臉就沒了。
元缺笑着,“剛剛好是子時,好吧,算你準時。”他扔下小刀,問着狼狽不堪,果真渾身是傷的歐陽易“寒初藍呢?”
歐陽易躍進涼亭裡,伸手想奪夜錦英,元缺衣袖一甩,就把他甩出亭下,跌落在地上,吐了一口鮮血。要對付一身傷的歐陽易對元缺來說,易而反掌。
“歐陽易。”
夜錦英就想奔出涼亭,元缺又是衣袖一甩,強勁的內力拂在夜錦英的身上,封住了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站在涼亭邊上,睨着歐陽易,元缺冷笑着:“沒有帶着寒初藍,你也敢回來,歐陽易,算你是條漢子!”
歐陽易吃力地爬站起來,寒初藍的法子是可以用,但時間太緊迫了,他去哪裡找一個身材像寒初藍的?他又沒有備着寒初藍的面具,讓人緊急趕做,也需要一點時間,他等不得。
他等上一分鐘,夜錦英就會多一分的危險。
“放了她!”
歐陽易冷冷地命令着。
元缺哼着,“你怎麼不放了寒初藍?”
扭頭撇一眼被封住穴位的夜錦英,元缺眼裡有殺氣在流竄,倏地一手掐向夜錦英的脖子,歐陽易驚得衝口大叫:“元缺,你知道寒初藍爲什麼不愛你嗎?你知道你在哪裡輸給了夜千澤嗎?”
元缺已經欺上了夜錦英脖子的大手一頓。
活了二十六年,讓他一再地破例的女人只有寒初藍,他自認他對寒初藍很好了,哪怕她不識好歹,每次見到他都不給他好臉色,他也自認自己比夜千澤優秀,爲什麼他付出那麼多,也無法讓寒初藍對他改觀?就因爲他比夜千澤晚一步認識寒初藍?
他一直認爲他是輸在時間上。
扭頭,元缺冷笑地睨着歐陽易,冷笑地問着:“我倒想聽聽恪小王爺解說一下,元缺到底輸在哪裡?”
歐陽易緊張地盯着他欺上夜錦英脖子上的大手,對於元缺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沒有半點意外,元缺想查什麼東西,只要有根有據,就沒有元缺查不到的。
“你比夜千澤強大,可以說你也比夜千澤優秀,但寒初藍卻不愛你,不僅僅是他們在你出現之前就已經成親,還因爲夜千澤比你寬容。你擁有絕世武功,擁有絕世醫術,但你沒有仁厚之心,胸襟狹窄,而夜千澤雖然遭受到傷害,依舊保留着人之初善,不會傷害無辜之人。這一點,你永遠比不上夜千澤!夜千澤愛寒初藍,他不僅僅是愛她一個人,還愛着她的家人,愛着她在乎的人,可你呢,明知道她在乎夜錦英,卻還要傷害夜錦英,這一點,你也比不上夜千澤。”
歐陽易在知道寒初藍的身份後,也下了一番苦功夫,把寒初藍與夜千澤的前前後後都打聽清楚了。
“元缺,這便是你輸給夜千澤的原因!你也可以說他們先成親,其實他們在成親時並無感情,你應該能看出來他們什麼時候才真正成爲夫妻的。”
歐陽易拿着元缺對寒初藍那份情來賭回夜錦英的一條命。
如果元缺真的愛寒初藍,他這樣說了,元缺就不會再傷害夜錦英,除非元缺只是表面在乎寒初藍,實際上並無真愛,那樣的話,他只能與夜錦英死在一塊兒,活着不能告訴夜錦英,他喜歡她,死了,能與她同穴,也不枉他纏了她那麼長時間。
元缺欺在夜錦英脖子上的大手縮了回去。
他可以真的扒了夜錦英的臉皮,那樣的話夜錦英就毀了,寒初藍一旦知道,會如何?
她對他本來就沒有好感,不管他對她多好,她都當他是壞人,當他是敵人,好吧,他也是她的敵人,他與夜千澤是敵對的,她是夜千澤的妻子,自然就與他成了敵對的關係。他傷了夜錦英,她肯定會覺得他非常的殘忍,然後就會討厭他。雖說她對他沒有好感,至少也沒有厭惡之感。
得不到她的好感,難道就要得到她的厭惡之感?
“好,我不動她!”元缺說着,人如鬼影一般掠出來,就撲向歐陽易,陰森森的話響起,“你抱過她,我要廢了你的雙手!”
歐陽易不閃也不躲,在元缺撲來時,他忽然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元缺的動作又是一頓。
趁元缺錯愕,哪怕只有一瞬間,歐陽易迅速地出手,連點元缺幾大穴位,然後不顧身上的重傷,再次躍入涼亭裡,替夜錦英解開了穴位,一把挾抱着夜錦英就竄出了涼亭,幾個飛縱,朝山莊外面逃出去。
這個動作一氣呵成,也耗損歐陽易不少內力,更會加重他身上的傷,但他不敢稍作停留,元缺的內力深厚,很快就會衝開穴位,他在重傷之餘也沒有能力再傷元缺,能封住元缺的穴位,已屬萬分的僥倖。
他還留有人在山莊外接應,只要能甩掉元缺的人,他就能帶着夜錦英逃走。
元缺很快就衝開了被歐陽易出其不意地點住的穴位,不過他沒有再去追趕歐陽易,還讓自己的人不用再阻攔追趕歐陽易,放任歐陽易帶走夜錦英。
只要知道歐陽易對寒初藍沒有惡意,也不會有非份之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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