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不如憐取眼前人
寒初藍有點發呆,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孩子,她肯定是想要的,在帝都的時候,她就和夜千澤討論過孩子的問題。夫妻倆都決定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如果有了,就生,不會刻意去避着。可是如今這個局勢,她有孕,便有很多不方便,也就更加的不安全,她經常會招來殺身之禍,萬一……。
寒初藍的心揪了揪,要是孩子保不住,她傷心,夜千澤也會難過。再者,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夜千澤如今又帶兵在外打仗。總之,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但孩子既然來了,她也不能扼殺,也不忍心扼殺,千澤盼着這個孩子可是盼了很長時間的。以前要不是心疼她的身體,被她的話嚇到,夜千澤早就讓她懷上孩子了。懷上才一個多月,孩子還沒有成形,但也是一條生命,自己的骨血,她怎麼可能扼殺掉?
想到這裡,寒初藍撇開了心裡的暗憂,一手放到了小腹處去摸了摸,女人天生帶着的母愛,隨着她輕撫肚子的動作滋生而出,喜悅涌上心頭。她總算懷上了,是她和千澤的孩子,千澤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的。淺淺地,寒初藍笑了起來,在心裡告訴自己,以後不管遇着什麼事,都要保護好她的肚子,一定要讓孩子平安地出生。
四嫂瞧着寒初藍的神情,似是喜又似是憂的,以爲寒初藍初次有孕,心裡緊張,便安撫着寒初藍:“藍兒,你也別緊張,你如今回來了,四嫂是過來人,四嫂會傳授你一些經驗的,保準你過了年就養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寒初藍回過神來,笑着向四嫂道謝。
生兒生女,她倒是無所謂,想必夜千澤也不會介意男女。她更想要個女兒,女兒貼心。
四嫂向寒初藍道着恭喜,後小聲地問着寒初藍:“藍兒,你也別怪四嫂多管閒事,四嫂的性子你也知曉的,四嫂其實就是擔心你。你老實地回答四嫂,你和千澤沒事吧?你在帝都的事,我們鄉里鄉親的都聽說過了。在這裡的時候,你是家裡的頂樑柱,那是千澤的福氣,誰知千澤卻是皇子皇孫,身份尊貴,咱們這些鄉下人,一輩子都不敢奢望高攀皇家,難得的是千澤有良心,對你不離不棄的,堅持着帶你一起進京,給你世子妃名份。可窮苦百姓與皇家,始終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千澤如今對你可還如初?你如今回來了,又是自己回來的,不會是千澤休了你吧?”
寒初藍淺笑着,心頭卻暖暖的,四嫂的嘴巴是利害,其實本性並不壞,經歷了這麼多後,四嫂對寒初藍的態度早就不同以往,也是實打實地關心着寒初藍。
“藍兒,你說,千澤是不是休了你?如果他休了你,你回來,憑你的本事也能養活你自己和肚裡的孩子……不對,瞧我是什麼腦子,千澤要是休了你,怎麼還會讓你懷孕。”四嫂自顧自地說着,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歉意地對寒初藍說道:“藍兒,你別見怪哈,四嫂忘記了,四嫂也是擔心你。千澤長得太好看了,在這鄉下里,都迷倒了不少的村姑,進了京,還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家呢,你也是極好的,又和千澤共患難過,就算千澤會有其他女人,你在他心裡肯定也有着不同尋常的地位。藍兒,只要你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就不怕,管他以後有多少女人,你是正室,就什麼都不用怕。”
寒初藍呵呵地笑着,四嫂直腸直肚,有什麼說什麼,在她懷孕了,還說那些,也不怕她生氣,不過四嫂也是擔心她,纔會說這些。寒初藍本來就不介意這些,聽四嫂說完了,她才笑着說:“四嫂,謝謝你的關心,我和千澤沒事,極好的。太皇太后是賜了女人給千澤當貴妾,不過都讓我給整走了,如今千澤的身邊依舊只有我一個人。千澤如今帶兵打仗,軍中沒什麼女子,我就更不用擔心了。”
想到寒初藍以前的強悍,四嫂也笑着:“四嫂相信你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千澤待你極好,不過千澤如今身份變了,藍兒,不是四嫂偏幫着千澤,而是事實就那樣,千澤身邊肯定還會有女人的,你到時候也別太計較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四嫂,我們出去吧。”
寒初藍轉移了話題,拉着四嫂走出房間去。
三妻四妾的事,她不想和四嫂討論,也沒必要去討論,反正她堅持着,夜千澤只能是她一個人的,不管將來夜千澤身邊還會出現多少個女人,她都會想辦法把那些女人趕走!除非是夜千澤想留下,要是那樣的話,她寧願讓出她的妻子之位,與夜千澤一刀兩斷。
正如四嫂所說,憑她的能力,她也能養活自己。
“夫人。”
彩月一看到寒初藍出來了,連忙走過來就要扶住寒初藍,寒初藍失笑地阻止了她,失笑地說道:“彩月,別緊張,我沒事,不過是懷孕,又不是生病。”
“夫人不停地趕路,想必是累極的了,要是屬下知道夫人懷了身孕,屬下絕對不會讓夫地這樣不停地趕路的。”
彩月頗爲自責,自責自己不知道夫人懷孕。
寒初藍在廳前坐下,睨着彩月,笑了笑,說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懷上了,你怎麼可能知道?不要自責了。”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喝了後,寒初藍又站起來,彩月又是緊張地要伸手來扶她,寒初藍看她一眼,她才悻悻地縮回手去。
四嫂瞧見這些小細節,又細看寒初藍,數月不見,寒初藍脫胎換骨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說話淡淡的,卻自有一股威嚴,身上的衣裳也極爲素雅,又掩不住她自然流露的貴氣。舉手投足間,盡顯貴婦人風範,便在心裡暗付着:不愧是進過京,入過宮見過大人物的,就是和鄉下村婦不一樣。
“我到院子裡看看。”寒初藍說着就往屋外走去,這個家,是她花了不少心血去經營的,雖然不及帝都的攝政王府,給她的卻是自信與溫暖。回來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好好地看看這個在她心裡纔是真正的家。瞧見四嫂又親切地說道:“四嫂,你也別回去,留下,一會兒一起用個飯。”
四嫂跟着寒初藍走出屋外去,笑道:“四嫂用過了飯,要下田去看看,藍兒,晚上四嫂有空了再過來找你說說話。”
寒初藍知道四嫂也忙,倒是不強求,便說着:“那好吧,晚上四嫂要是有空,就過來說說話。”
四嫂嗯着走了。
“姐姐。”
在四嫂走了,懷真才走到寒初藍的面前,卻與寒初藍保持着幾步遠的距離。
寒初藍站定,認真地望着懷真,懷真被她望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清俊的臉上染上淺淺的紅暈,寒初藍走過來,他本能就要後退與寒初藍保持着距離。寒初藍是回來了,但寒初藍身邊跟着暗衛,他本來也是暗衛,只不過是待命暗衛,在暗衛的隊伍中屬於中下等級的,自然無法與彩月這些跟在主子身邊的暗衛相比,哪怕他很想好好地與寒初藍說說話,也要避嫌,更要表現出他身爲暗衛對寒初藍的尊敬,免得被彩月訓斥。
“懷真,幾個月不見,就與姐姐生疏了嗎,還是怕姐姐吃了你?”寒初藍故意不悅地開口,懷真要後退的動作立即僵住了,趕緊解釋着:“姐姐,懷真不是。”
音落,他的肩上就搭上了一隻柔軟的小手,但那小手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寒初藍誇讚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裡,“懷真,你長大了不少,不僅高了,人也成熟了很多。”
懷真飛快地擡眸看一眼寒初藍,又別開了視線,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姐姐也是。”更加的絕美動人了,讓人看一眼就捨不得移開視線。這句話懷真不敢說出口。
“懷雲呢?”
“還沒有回來。”
寒初藍嗯着,在院子裡走着,看看自己以前搭建的雞棚,兔棚,再看着滿院子的雞鴨,都還是她以前養的那些雞繁殖的,寒初藍有一種成就感。
二老見她滿院子走,寒奶奶緊張地要她回屋裡休息,寒初藍又是笑又是感動,重回張家村,重享親情的溫暖,讓她覺得世界還是那般的美好。帝都的一切,天下的動亂,她的處境,都被她暫時拋得遠遠的。
看過了院子裡的雞鴨,又去看看後院的豬圈及魚塘,魚塘裡重新放了魚苗,她以前放的都賣掉了。耳邊聽着豬的叫聲,寒初藍想起了過去,有一種宛如隔世的錯覺。
……
正陽宮,銀安殿。
“戰事緊張,糧草也緊張,如今水稻快要收成,曹大人是負責糧草一事,可得催促着皇商們辦好此事。”夜無極淡冷地望着殿下的大臣,淡冷地提醒着對方。曹大人連聲應着:“臣時刻都不忘督促着皇商們辦事,皇上放心,臣絕對不會讓糧草短缺的。”
夜無極淡冷地嗯了一聲,又說道:“還有,你需留意各地米行,如有人大量地囤糧或者運糧,要立即查清楚他們背後是否有人指使。可別讓紫記米行一事再發生。”
紫記米行也就是上官紫的米行,擁有幾個糧倉,雖然不是所有糧倉都滿倉,卻也有不少的糧食。但在寒初藍被逼出帝都的同時,紫記米行的糧食便被很多米商賣走了,分批運出帝都。當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夜無極也不知情,是後來糧草徵集困難,他才知道紫記米行的糧倉已空。那麼多的糧食不可能全都賣光的,夜無極立即命人徹查,才查到紫記米行的糧食是在那幾天裡被人分批運走。
不用再查,他也知道是寒初藍安排的。
寒初藍是夜千澤的世子妃,夜無極自然防着。
他擔心寒初藍調走了紫記米行的糧食,是爲了夜千澤。
不管夜千澤會不會反,他絕不能讓寒初藍爲夜千澤囤糧!能斬斷寒初藍的計劃,他就要斬斷,就算斬不斷,他也要想辦法斬斷!
曹大人惶恐地應着:“臣遵旨。”
揮手,夜無極示意曹大人退下。
等到曹大人走了,夜無極神色深沉帶着幾分冷冽又夾着幾分渴望,低低地擠出一句話來:“寒初藍,總有一天,你會是朕的!”
……
“少谷主,夜千澤似是有異動。”
“異動?”
“暗中招兵賣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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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事。”
元缺臉上毫無意外。
“地點。”
元缺問了一句。
“沼池。”
元缺微微地眯起了眼,沼池在大星境內,但屬於人煙稀少甚至是無人煙之地,沼池就是沼澤之地,但又不全是沼澤,只是幾座山被沼澤圍困在正中,而那幾座山之間又有一大片的空地,很適合練兵。夜千澤還真會選地方呀,在沼池練兵,誰能想到?也不易被人發現,因爲四周圍幾乎都是沼澤,不熟悉那裡的人,隨時會喪命於沼澤之中。
“投點炸藥,炸了他的練兵基地。”
“少谷主不留證據?”
元缺冷笑,“有無證據,對夜千澤來說有意義嗎?對極兒來說又有何用處?”夜千澤要是反,他還怕證據?夜無極要夜千澤死,又何須證據?
那人連忙垂眸,恭謹地應着:“屬下立即去辦。”
元缺點頭。
“少谷主。”
“還有事?”
“是送於寒姑娘的。”
撇了手下一眼,元缺斂起了冷笑,展開他時刻帶着的摺扇,瀟灑地搖晃着,溫淡地問着:“一個多月了,她可好?”
“好。”
元缺沉默片刻才說道:“我如今要回京一趟,暫時不能去找她,只要她安好,我也放心了。”
寒初藍忽然離開冰河鎮,他知曉後的確抓狂了一段時間,倒是沒有抓狂到真的只爲了她而生,畢竟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只要知道她安好,足夠。
……
聰明的人不僅僅只有一人。
夜千澤避開了士兵,吩咐着被他暗中召來的無影:“聯絡鐵頭,轉移練兵基地。”
無影恭敬地拱了拱手,什麼話都不說,閃身便走。
仰頭,夜千澤望望藍天,嘴角泛着冷笑,是對元缺熟知的冷笑。
……
一輛從清水縣而來的馬車奔跑在路上,馬兒奔跑得快,揚起了陣陣的沙塵。
趕着馬車的人是懷雲。
馬車的車門並沒有關上,楊庭軒坐在車門前,能與懷雲說着話,也能看着懷雲越發嬌俏的背影,偶爾看到她的頭絲因爲馬車速度快,被風吹亂了,楊庭軒都會悄悄地替她把髮絲捉住,輕輕地塞到她的耳垂後。
“楊公子,奶奶的身體沒什麼大礙的,累你隔三差五就來看望,懷雲過意不去。”
懷雲並不知道楊庭軒對她的溫柔及體貼,一邊趕着車,一邊歉意地對楊庭軒說道。
楊庭軒溫淡地答着:“我不隔三差五來看看,我也放心不下,初藍對二老特別的孝順,如今二老擔心她,身體漸差,我們都要多照顧着二老。”他是擔心二老因爲身體漸差,等不到寒初藍回來的那一天。怎麼說二老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人老了,什麼時候去見閻羅王真不好說。
還有,他隔天差五地往夜家跑,也不僅僅是看望二老,更多的是爲了懷雲。
看着懷雲在家裡忙碌的樣子,他彷彿看到的是寒初藍,心裡卻又明白,那個是懷雲。他喜歡看着懷雲辦事幹練的樣子,格外的迷人,她也像寒初藍一樣,做任何事,都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寒初藍!
心底的那根弦再被觸動。
望着遠方的路,楊庭軒的眼神變得有點飄緲,對懷雲偶爾流露出來的體貼及溫柔一下子就不見了,溫淡的話語裡有着對寒初藍的思念,“也不知道初藍還會不會回來。千澤帶兵打仗,她應該隨軍了。如今天下大亂,這仗也不知道打到何年何月,我想,她在這幾年內估計不會回來吧。”
懷雲扭頭看他一眼,笑道:“想我姐了?”
楊庭軒瞟她一眼,反問着:“難道你不想嗎?”
她愛他,可在他的面前總是那般的坦蕩。
他想念寒初藍,記着寒初藍的好,不接受她的情意,她也不惱,還是對他一往情深。有時候,楊庭軒想到懷雲,心情便顯得錯綜複雜。他也知道懷雲是個好姑娘,難得的是,如今他的家人不再求什麼門當戶對,只求他肯娶妻,對懷雲也頗爲滿意,私底下老是催着他娶了懷雲。
娶了懷雲……
楊庭軒在心裡澀澀地想着,他想娶的還是寒初藍,他說過他的妻子除非是寒初藍,否則他絕不娶妻。身爲楊家的獨子,他肩負着楊家香火的延續,他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不顧家人的期望,必須要替楊家留下個孩子,他可以納個妾室,生個娃兒延續楊家香火,再把那個妾室升爲平妻,算是報答對方給他生兒育女的功勞。
望着懷雲俏麗的背影,這是初藍最倚重的,視如姐妹的手足,他不能,也不願意屈就懷雲。
懷雲爽朗地笑道:“我自然想姐姐,不過姐姐是個做大事的人,就算我想姐姐,姐姐也不會立即回來看望我們的。她跟在姐夫身邊,肯定能幫姐夫很多忙。”
她如今的生活,都是因爲寒初藍而得來。
如果不是寒初藍得到了主子的寵愛,主子就不會把她兄妹調到寒初藍身邊,她也不會有如今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還得在鐵首領那裡接受殘酷的訓練,然後慢慢地等着安排任務,爲了主子出生入死。這是暗衛的使命,她不會怨也不會恨,更是心甘情願。不過相比之下,她還是更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對寒初藍,懷雲不僅僅是視爲親姐,更多的是感激。
楊庭軒溫笑着嗯了一聲,認可懷雲的話。
他對寒初藍就是從最初的欣賞變成如今的念念不忘。
如果是他娶了寒初藍,夫妻倆聯手經商,天下第一商非他們莫屬。
馬車還在不停地奔跑着,或許是提及了寒初藍,讓楊庭軒陷入了想念之中,餘下的路程,楊庭軒都不再說話。他不說話,懷雲也不說話。
進了張家村,馬車一路穿過村子,往夜家的屋子奔跑而去。
遠遠地,懷雲看到了楊府的一名丫環站在院子門口,像是在等着誰似的。
懷雲的心揪了揪,以爲是二老出了什麼事,楊府丫環便在那裡心急地等着她回來,她立即抽了馬一鞭,馬撒腿跑得更快,轉眼間就到了院子門口。車才停下來,懷雲就跳下車,心急地問着丫環:“二喜,怎麼在這裡站着?是不是奶奶出什麼事了?哥哥的馬在,哥哥回來了?”
那名丫環卻是對着跟着跳下馬車來的楊庭軒說道:“公子,寒姑娘回來了。”
聞言,楊庭軒一愣。
寒初藍回來了?
懷雲卻像個燕子似的,咻地就飛進院子裡去。
寒初藍在屋裡坐着,問着懷真帳冊的事。
二老帶着阿牛在廚房裡殺着雞。
狗仔在家裡陪着爹孃,擔心爹孃再像上次那樣打架。
顏氏被寒大川那樣教訓過,又擔心寒大川真的休了她,現在變了很多,而寒大川在治服妻子後,腰氣硬了,只要顏氏做得不對,他就不客氣地動手打人,狗仔便怕老爹會把老孃打死,在阿牛的安排下不再天天到夜家來。
懷雲還沒有進屋,寒初藍就聽到了動靜,暫停詢問之事,站起來就迎出屋去,與懷雲及楊庭軒在屋門口碰個正着。
“懷雲。”
“姐姐!真的是你!”
“如假包換,真的是我。”寒初藍自嘲地笑着調侃懷雲一句,看到緊跟着懷雲的楊庭軒,寒初藍朝楊庭軒抱拳拱了拱手,笑道:“庭軒,好久不見。”
楊庭軒在見到寒初藍的這一刻,眼神就膠在寒初藍的臉上,深深地看着她,在寒初藍向他抱拳的時候,他也抱拳回給寒初藍一個江湖禮,客氣地應着:“初藍,好久不見。”
第一次見到寒初藍的時候,她也是朝他雙手抱拳拱手的。
“懷雲,幾個月不見,你變得更加漂亮了。”寒初藍斂回了視線,打量着懷雲。懷雲與她相差四歲,但懷雲無論是身材還是身高,都與她差不多。以前的懷雲瘦瘦小小的,十二歲的少女像十歲的孩子,跟在她身邊後,長得很快,發育得也不錯。如今不過十三歲的少女,已是亭亭玉立。
懷雲紅了臉,在寒初藍眼裡,她哪敢稱美?“姐姐才變得像天仙似的,懷雲在姐姐面前,就是個小丑。”
“誰敢說我家懷雲是小丑?”
寒初藍打趣地逗着懷雲,拉着懷雲就往屋裡而回。
姐妹倆久別重逢,自然有說不盡,聊不完的話題。從菜地聊到稻田,再從稻田聊到送菜,又從送菜聊到清水縣發生過什麼事,不過感情之事,姐妹倆倒是沒有提及。寒初藍打算在兩個人獨處時再問問懷雲和楊庭軒的進展。
楊庭軒默默地坐在一旁,視線始終落在寒初藍的身上,數月不見,她出落得更加超塵脫俗。他知道她的美都是爲了夜千澤而綻放,心有幾分澀意,卻也知道自己的苦澀是自尋苦吃,畢竟寒初藍是夜千澤的妻子。
雞殺好了,也煮熟了。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
楊庭軒在這裡屬於貴客,他不嫌棄,便也留下一起。
懷雲知道寒初藍有喜了,開心得就像她自己要當娘似的。
楊庭軒則是神色黯然。
寒初藍都有了夜千澤的孩子,他這一生再無機會得到寒初藍,他與她之間,永遠只能保持着朋友及合作的關係。
知道楊庭軒對二老的照顧,席間,寒初藍倒了兩杯酒,一杯給楊庭軒,一杯她自己的,她舉起酒杯敬着楊庭軒,感謝楊庭軒對二老的照顧。
楊庭軒卻溫柔地把她手裡的那杯酒也拿走了,溫聲說道:“初藍,你不能喝酒,這兩杯酒,我都喝了。我們是朋友,你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我照顧二老也是應該的。”
寒初藍喝醉過,醉後莫名地哭。
那一次後,他就不想再讓寒初藍喝酒。
一次醉酒,讓三個男人始終記住寒初藍不能喝酒,一喝酒,醉了就會哭。他們都捨不得讓寒初藍哭,她的淚會灼痛他們的心。
說着,楊庭軒迅速地把兩杯酒都喝了,像是怕喝遲一步,寒初藍就會搶過酒杯似的。喝完了兩杯酒,他還把酒壺拿到自己的面前,不讓寒初藍有機會碰到酒。
寒初藍倒是沒有說什麼,她是倒了酒,其實不打算真的喝,她如今懷孕了,懷孕不宜喝酒。在現代裡頭,她沒有結過婚,不過現代的人,因爲科學發達,在百度上一搜,什麼都有。孕期知識,她知道的肯定比這屋子裡所有人要多一些。
飯後,天色暗沉下來。
陰陰沉沉很長時間的老天爺還是下起了大雨。
楊庭軒未能立即離去,他也不想太快離去。
有太多話,他想對寒初藍說,卻又無法說出來,屋子裡太多人了。那個叫做彩月的女子,不用問,他也知道是夜千澤的人,總是用着防備及警剔的眼神看着他。
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才慢慢地停下來。
雨後的空氣特別清新。
一道彩虹懸掛在天邊,讓這個雨後的傍晚添了幾分美色。
寒初藍漫步於河邊,望着河裡因爲剛剛經歷了一場大雨而變得渾濁的河水,問着陪同她的懷雲:“懷雲,你和楊庭軒還沒有進展嗎?”她在離開清水縣時,就知道懷雲喜歡楊庭軒。沒有帶走懷雲,也等於是給懷雲留了機會。如今歸來,雖瞧出楊庭軒對懷雲已有幾分特別,可兩個人似是沒有再進一步。
既然回來了,寒初藍便打算借這一次回來的機會,把懷雲託付給楊庭軒,最好就能辦完兩個人的婚事,她再走。
楊庭軒值得懷雲託付終身。
“他心裡裝着的始終是姐姐。”
懷雲坦言。
頓住腳步,寒初藍面向懷雲,懷雲也望着她,寒初藍問她:“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懷雲老實地點頭。
“他平時待你如何?姐姐瞧着他對你還是有幾分特別的。”
“那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懷雲天天都與楊庭軒見面,楊庭軒對她的溫柔及體貼,她倒是沒有察覺得到,又因爲楊庭軒始終放不下寒初藍,她一直認爲楊庭軒對她的好,是看在寒初藍的份上。
楊庭軒對寒初藍是還放不下,但對懷雲,已在不知不覺間接納,暗生情愫,只是他還沒有發現。而懷雲又是個坦蕩蕩的女子,更是沒有發覺楊庭軒對她的好,不僅僅是因爲寒初藍視她如姐妹。
寒初藍笑了笑,對於懷雲的說詞,她不信,卻也不點破。
她需要點破的人不是懷雲,而是楊庭軒。
增添了閱歷,又是過來人了,寒初藍能感受到楊庭軒對懷雲的在乎。
“楊府的人倒是常逼着楊公子成親,他都拒絕了。楊老夫人瞧着懷雲與楊公子親近,還把懷雲請到府上去,私自替楊公子向懷雲提親。”
懷雲把事情的經過細細地說與寒初藍聽。
寒初藍聽後,眼睛更是雪亮雪亮的,隱着笑意。
特別是聽到楊庭軒後來追問懷雲老夫人說了什麼話的心急,更肯定了自己的感受是正確的。
楊庭軒呀,對她不過是暗戀不得的一種心理,並非真的還愛着她。如今在他的心裡面,裝着的人應該是懷雲,對她癡戀的假像未經捅破,楊庭軒就一直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那層紙,寒初藍決定親自去捅破。
……
夜。
沒有月光,夜色很黑。
軒院。
楊庭軒不讓下人侍候,獨坐於廳裡,手執着一壺酒,不時地就着酒壺灌着酒。
從夜家裡回來,他心裡的揪痛就無法再壓抑,需要發泄出來。
做夢,他都在想着與她重逢。
知曉她被太皇太后逼出帝都,他便幻想着她會不會回來,也心疼着她的遭遇,盼着她回來。更以爲自己或許還有一絲機會的,她要是與夜千澤分了,他絕不計較她的過往,依舊願意用十里紅妝,八擡大轎迎她爲妻。
如今久別重逢,她依舊是別人之妻!
屋外似是有響動,很細微,來者應該是個輕功高手。
楊庭軒沉了沉眼,不動聲色地繼續喝着他的酒。
“咚咚。”
敲門聲傳來。
楊庭軒又閃了閃眼,淡冷地應着:“閣下既然來了,請進吧。”
門被推開,寒初藍站在門口。
“初藍?”
楊庭軒大感意外,怎麼都想不到來人是寒初藍。
走進來,寒初藍落落大方地在楊庭軒的對面坐下,彩月則留在廳門口,門沒有關上。
寒初藍瞟着楊庭軒手裡的酒壺,明知故問:“心情不好?”
楊庭軒連忙放下酒壺,掩飾着:“沒有呀,就是有點口渴。”
口渴還喝酒?
寒初藍知道他在掩飾,也不點破他的謊言。
“初藍,是不是又有什麼計劃要與我合作?”楊庭軒笑着錯開話題,以爲寒初藍來訪是有新計劃要與他商談,生出幾分的期待,很想知道寒初藍的新計劃是什麼。
寒初藍搖頭,炯炯地望着楊庭軒,很直接地問着:“庭軒,你打算拿懷雲怎麼辦?”
楊庭軒一愣,沒想到寒初藍會問他這個問題,還問得那麼直接。
他拿懷雲怎麼辦?
“初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拿起酒壺,楊庭軒又喝了一口酒,卻避開寒初藍炯炯的注視。
寒初藍笑:“庭軒,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回來,一是想幫忙收水稻,再把糧食收倉運走,當然了,屬於你那一份的利盈,我也會按市價結算給你,絕對不會讓你虧本。再有,我想幫懷雲找個婆家。”
楊庭軒拿着酒壺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寒初藍捕捉到他這個動作,心下更加了然,接着說道:“你也知曉我和懷雲的感情,她就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不爲她的未來考慮,女大不中留,要是讓她一直這樣爲我打理菜地,我也過意不去。懷雲喜歡你,能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對女人來說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我想問問你,你對懷雲抱着怎樣的心態?你要是僅把她當成合作伙伴,那我就另外尋個好人家,把懷雲嫁了。我也好安心,懷真的未來,我倒不急,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
楊庭軒的手又抖了抖。
寒初藍說得直截了當,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也想不到寒初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更想不到寒初藍這次回來,要把懷雲許配給他人。
“懷雲才十三歲。”
半響,楊庭軒低低地說着。
把酒壺湊到嘴邊,他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一想到懷雲會被寒初藍許給別人,他的心就堵得慌,想着的都是懷雲的好,懷雲的坦蕩,理解及包容。
無可否認的,懷雲真的是個好姑娘。
“十三歲也可以許配人家了。”
寒初藍步步緊逼,不讓楊庭軒以懷雲還小爲藉口來逃避這個問題。
“初藍,你是知曉我的。”楊庭軒心頭有點亂,望向了寒初藍,“我對你一直都……”
“庭軒,我是夜千澤的妻子,對你來說永遠都是別人之妻。我對你,從來都只有友情。”
楊庭軒苦笑着,“我知道。”
她一直不肯受他半點人情,他送她什麼,她都會給錢,等於拿錢向他買那些東西。
輕嘆一口氣,寒初藍放緩了語氣,“庭軒,懷雲是個好姑娘,錯過了,你會後悔的。與其癡守着一份永遠都沒有結果的感情,還不如憐取眼前人,接受一份觸手可及的真情。”
“初藍。”
楊庭軒痛苦地低叫着。
“你別逼我行嗎?他們誰都可以逼我,可你不能逼我,你明知道我心裡所想,還要……。”停頓片刻,楊庭軒繼續說道:“我身爲楊家獨子,註定我不能無視親人們的擔憂,我會納個妾室,爲楊家留個後,懷雲好,我知道。你視懷雲如姐妹,我知道,懷雲愛我,我更知道,我怎能讓她當我的妾室?那樣會委屈了她的。初藍,你願意讓懷雲成爲我的妾室嗎?”
“我寒初藍的妹妹只給人當正室,絕不當人妾室,不僅如此,一旦誰娶了我妹妹,就只能有懷雲一個女人,不能三妻四妾!”
寒初藍斷然拒絕讓懷雲當妾。
楊庭軒苦笑着:“所以,我和懷雲便是這個結果。”
他也不願意委屈懷雲。
“既然你只能給懷雲妾室的身份,那咱們也不用再談了,我會給懷雲留意的,絕不委屈懷雲。明天我就差人請媒婆來商談此事,讓媒婆幫懷雲找門好婆家,我想以懷雲的條件,絕對會有不少青年才俊求之不得的。”
寒初藍拋下一句話,站起來就走。
不用非常手段,還真的無法讓楊庭軒看清自己的感情呢。
“初藍……”
寒初藍一閃身,已經消失在屋裡。
楊庭軒怔怔地望着敞開着門的廳口,甚至沒有留意到寒初藍閃身離去的動作那般迅速,他滿腦子就是寒初藍要把懷雲許配給他人。
一仰頭,狠狠地把酒水往嘴裡灌着,楊庭軒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