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求求你，休息一下吧。”秦非凡看着秦中澤難受的樣子，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她緊緊地攥着秦中澤的雙手，“我真害怕啊，好害怕好害怕……”
“呵呵呵，傻孩子。”秦中澤摸着秦非凡的臉頰，“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你母親的事情。小凡啊，你母親是個非常非常漂亮，又非常非常有智慧的女子。我和蒙越國的邪君同時愛上了她。邪君原名呼蘭鱗，是蒙越國的二王爺。當時嗜血殺戮的邪君愛上了你母親，爲了你母親，他甚至甘心隱姓埋名，放棄王爺的稱呼，來到大齊王朝。這個邪君，就是後來的天穆侯，他是一個心機非常深沉，又心狠手辣的男子，這個男子，卻愛上了你母親。呵呵，都是天意啊。”
“爹。”秦非凡第一次從秦中澤口中聽到這些話，微微一愣。
“天穆侯是蒙越國的二王爺？”秦非凡打了一個冷顫，關於蒙越國二王爺的事情她早就聽說過，但是傳說中的殺人如麻的男人早已經因爲太過殘暴而被誅殺了。
那個傳說中的殺人狂變成了天穆侯，而且還是母親的追求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咳咳咳……小凡，對不起，我從來沒說過關於你母親的事情。你母親的死，是源於先皇，也就是宗政祁的父親。”
“你說什麼？先皇？”秦非凡皺着眉頭，“母親的死和他有何關係？”
“你母親的美貌絕世無雙，又極具智慧，是不可多得的才貌雙全。那個時候，你母親的追隨者不計其數。其中也包括先皇！當時先皇一大把年紀了還想着將你母親召入宮中。你母親很是智慧，她婉拒了先皇，最後嫁給了我。咳咳咳……”秦中澤咳嗽的更加厲害了，他瘦削不堪的臉上露出不正常的紅暈，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秦非凡多次想要讓他休息一下，卻一直不忍心。
生怕，他一旦不說話了，就永遠無法開口了。
“你母親非常聰明，她很善良，也很溫柔。她嫁給我之後，邪君並沒有發狂殺人，而是選擇默默地守護着她。但這種和平也只維持到懷了你之後。你母親懷孕九個月之後，被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宗政祁的生母傳喚到宮中。當時的皇后娘娘因爲嫉妒，懲罰你母親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
“什麼？”秦非凡大驚，九個月馬上就要臨盆了，皇后娘娘明知如此，卻還是懲罰母親，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
“你母親身子原本就弱，跪了半個時辰之後就早產了。她費勁千辛萬苦生下你，生下你三天後，因爲用盡了全部力量而死去。咳咳咳……算起來，是皇家的人害死了你母親……”
“你也是因此而背叛大齊王朝的嗎？”秦非凡問道。
“呵呵呵，果然一切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你與你的母親真的很相似，總是那麼聰慧，聰慧的讓人心疼。沒錯，我是背叛了大齊，但是，我遠比你想象中的懦弱。”秦中澤說着，苦笑一聲，“你母親死後，天穆侯異常憤怒，他想要大舉進攻
大齊之時，先皇爲了保命，便將你當成人質，抱養到宮中。”
“你說什麼？我被先皇抱養到宮中？”秦非凡有些迷茫，秦中澤話中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無法理解。
印象中，她從小是在宮中長大的，宮裡的人對她畢恭畢敬的，雖然每天也能見到父親，但見到最多的就是宗政祁，也就是當時的太子。
在她的記憶力，對先皇的印象並不深。相反，對宗政祁的印象卻是極爲深刻的，她小時候總喜歡纏着宗政祁講故事，等到宗政祁正式繼位之後，她雖然還是經常往宮裡面跑，次數卻少了很多。
小時候秦非凡不是很明白，她一直以爲父親將她放在皇宮之中是因爲沒人照看她。現在想來，傻兮兮的她是被人當了人質而已。
“先皇迫於壓力，將邪君封爲天穆侯。邪君顧忌你的安危，也顧念你母親的舊情，便一直隱忍着。他成爲天穆侯之後，一直蠢蠢欲動的，這十幾年來一直如此。宗政祁雖然年輕有爲，可惜時運不濟，沒能扳倒天穆侯，反而被天穆侯給殺害了。至於，宗政離……咳咳咳……小凡，我雖然常常唸叨着讓你嫁入皇傢什麼的，不過是些玩笑話而已。”秦中澤說道，“我今生最害怕的便是你與皇家人有牽扯。”
“爹。”秦非凡垂下眼眸，“是什麼時候？”
“你是說我反叛嗎？”秦中澤咳嗽了兩聲，“你還記得爲父這雙永遠殘疾的腿嗎？”
“當然記得。”秦非凡雙眼微微眯起，“三年前永安殿那場大火，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那場大火，就是我背叛大齊的開始。只因爲，宗政祁想要將你納入後宮之中。甚至，已經擬好了聖旨。咳咳……小凡，你生的如此美貌，真是……”秦中澤說着，嘴角扯出一個極爲難看的笑容，“後宮裡的鬥爭，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你與宗政祁關係密切，而宗政祁也將你的依賴和撒嬌當做你的愛意。我與宗政祁溝通多次無果，而你也一直喜歡膩在宗政祁的身邊。我從那時候開始，才與天穆侯合作。我不想你重蹈覆轍。我沒能保護好你母親，但我一定要保護好你。爲了你，我不惜違背了自己的旨意，參與到那場事件當中。咳咳咳……”
“天穆侯控制着太后娘娘和宗政默，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我廢了兩條腿盜出墨玉卷軸，將宗政祁的旨意收回，換你一生平安。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你又與宗政離……咳咳咳……天意啊，真是天意……”
秦非凡低着頭，想起與宗政祁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從小時候開始，她便喜歡膩着宗政祁，宗政祁身爲太子，在皇宮之中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唯獨她會經常捉弄他，而他每次都不會生氣。小時候，她經常膩在宗政祁懷裡讓他娶了她。而宗政祁每次都會認真地答應她。現在想來，宗政祁從那時候便將她的話當真了吧。
這一場錯誤，來來回回，兜兜轉轉，到底該怪誰呢？
想起已故的宗政祁
，那個性子有些吝嗇，卻溫溫吞吞的優雅男子，並不是那麼適合當皇帝。皇帝這個職業太勾心鬥角，太累了。秦非凡苦笑一聲，“爹，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我已經長大了。”
“是，是啊，你已經長大了。”秦中澤聽到秦非凡的話，先是一愣，隨後釋懷，“也罷，你已經長大了，不是以前那個只喜歡膩着我，膩着宗政祁的小不點了。好快啊，一晃都已經十九年了。咳咳咳……小凡，你的清冷，你的穩重，你的隨遇而安，遠比你母親要強的多，所以，我也就放心了。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小凡……我好像看到你母親來接我了……”
“好多年了，自從你母親死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可是現在，我看到她了，她穿着荷色的長衫，正笑着向我走來，就像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
“小荷……”
秦中澤努力擡起手臂，向着虛空撫摸着什麼。
“這麼多年，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小荷，對不起……我還是沒能聽你的話。我還是不能化解仇恨，我還是不能允許我們的小凡嫁給害死你的仇人的兒子，原諒我，用了這麼極端的方式……咳咳咳……小荷，這麼多年，我終於算是解脫了……”
秦中澤說完這句話之後，雙眼迷茫，他看着虛空，雙頰潮紅，原本瘦削蒼白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祥和的紅色光暈，他在微笑着，幸福而滿足。
“爹？”
秦非凡嘗試叫了一聲。秦中澤沒有半點反應，他的眼神更加虛幻，那種滿足的幸福模樣，她根本不敢碰觸。
“多謝你這麼久以來的照顧了。”秦非凡仰頭，將淚水逼回去，“你不是說過的麼，我是最不喜歡哭的，真的，我從小都不會哭。你不是說過的麼？”
秦非凡說完這句話，踉踉蹌蹌倒退了一步，秦中澤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的面容依然停留在那種滿足的笑容裡面。
“再見了。老爹！”
“這些年，真是多謝你了。”秦非凡說着，顫抖着雙手將秦中澤的雙眼合上。
眼淚忍不住往下流，回憶的過往一點點在腦海中閃現，她突然明白了父親經常欲言又止的模樣。
以父親的聰明智慧，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難題，他都能輕易化解，唯獨不能化解的，便是心中的悔恨。
背叛大齊，違背了他最初的忠心報國，不管以什麼樣的理由，不管以什麼樣的藉口，他都難以釋懷吧？
這麼多年的時間，他一直活在悔恨中。當守護的人與忠心不能兼得時，他的內心是多麼痛苦？
秦非凡突然覺得歲月很殘忍。當年的她義無反顧離開父親去靜雲山學藝，從靜雲山學藝歸來之後又到了清水縣擔任小官。如此輾轉，陪伴父親的時間竟然用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如果她能早點發現父親的異常的話，如果她能多關心一下父親的話，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