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凡摸了摸鼻子,白梨花的反應和當初十四的反應如出一轍。
當時她一臉訕笑地向十四提出要他做她的夥伴時,十四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從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從最開始的牴觸到現在的生死與共,秦非凡覺得,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交心。
她不知道白梨花身上隱藏着什麼故事,但是,從這一次的生死經歷中她瞭解到,這個女人,和其他任何女人不一樣。
白梨花,實在太特別了,尤其那滿口髒話。她已經超脫了禮節的束縛,明明說得很難聽,卻很難讓人反感。明明是潑婦罵街,卻能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美感。絲毫不矯揉造作,敢作敢爲,潑辣直率卻又善良,這樣的女人打着燈籠都難找。
當然,這不是最特別的。
最特別的是,她的獨門絕技萬花飛劍實在太帥了。千萬朵白梨花飛舞,像是夢幻仙境一般。
秦非凡這麼想着,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選媳婦。
“老孃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生來跟官府不合,你是官府中人,老孃說什麼都不會當你的同伴的。”白梨花翻着白眼說道。
“雖然老孃的獨門絕技雖然維持不了多久,但逃跑綽綽有餘了。”白梨花冷哼道,“況且,老孃從胥山偷偷溜出來三年了,這三年時間卻都被喬遷那個混蛋禁錮在快活島。即便是出去,也是一步不能多走,一眼不能多看。老孃是隨風飄蕩的梨花,我要飛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誰想跟你這個朝廷命官在一起受約束。”
“當初十四也是這樣的反應的。”秦非凡似笑非笑,“不管怎麼樣,我都已經決定了,白梨花,你來當我的夥伴。”
“我說你這個人聽不懂人說話嗎?”白梨花撇着嘴,“老孃絕對不會成爲你的同伴。”
“你的意見無效。反正我已經決定了。”秦非凡笑着說道。
“本王勸你還是答應了吧。如果本王的愛妃生氣了,本王會很爲難的。”一直在一旁看熱鬧的宗政離突然開口說道。
他嘴角撤出一個邪魅的笑,“如果睡覺被人監視着,吃飯被人監視着,甚至方便的時候也被人監視着,你覺得會是怎麼樣……”
“狗男女。”白梨花狠狠地啐了宗政離一口,“你要是敢監視老孃,老孃就夜夜監視你行房。我想秦大人肯定很樂意吧。”
“喂,你胡說八道什麼。”聽到白梨花如此口不擇言,秦非凡漲紅了臉,“年紀輕輕的,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愛妃,梨花仙子的提議不錯哦。”宗政離往秦非凡身上蹭了蹭,“我很喜歡這個提議……”
“呸!你想得美。”白梨花和秦非凡共同呵斥道。
宗政離訕訕笑了笑,除了秦非凡,白梨花是第二個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還敢對他如此放肆的女人。
這個女人,如果真如表面那般直爽和口無遮攔就好了,怕只怕……
不過,他很相信秦非凡的眼光,既然秦非凡認定白梨花爲她的夥伴,肯定有她的道理。
“啊咧啊咧,看着快活島被炸燬我還很擔心,擔心我的小主子會出事。不過看到你們聊天聊得這麼嗨,還能打情罵俏,你儂我儂的,我也就放心了。”一個男人戲謔的聲音從梨花組成的圍牆外面傳過來。
“哦,看來都受了不輕的傷呢。有兩個馬上要死的人,不僅僅受了外傷,還中了毒,如果不及時救治的話,怕是活不過今天晚上了。”那男人笑嘻嘻地說道。
“如果你們能動的話,就將受傷最嚴重的兩位搬到船上來吧。必須馬上展開治療。哦,順便說一句,我是大夫。”那男人說着,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雙手一揮,竟然將保護着秦非凡等人的梨花驅散開。
“十四和西門修受傷最嚴重。阿鯉你覺得如何?”秦非凡喜出望外。
“我無礙。”宗政離聽着秦非凡喊他的小名,心中一喜,“有大夫的話,先給他們兩個治療吧。”
秦非凡和宗政離等人將上傷員搬到船上之後,在那男人的指揮下將他們搬到船艙裡。
“這是治療外傷的藥,你們幾個擦拭一下。”那男人說着,扔給白梨花一大瓶藥,急匆匆鑽進船艙裡面,“我們暫且離開這個地方。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將這裡包圍了,在我們撤退之後,他們會收尾的。”
“在我出來之前,誰也別打擾我,小七,開船。”那男人臉色嚴肅地說完之後,砰一聲關閉船艙的門,將秦非凡和白梨花的聲音隔斷。
“話說,這人是誰啊?”秦非凡皺着眉頭問道。
“還有,用了這東西會不會死人啊?”她搖了搖手中的瓷瓶。
“你不認識?”白梨花挑了挑眉毛,“我還以爲他是你的下屬。”
“你認識嗎?”秦非凡看向宗政離。
宗政離搖搖頭,“從來沒見過。而且,除了夜鶯和夜宿之外,我的下屬沒人知道我在這個地方。 ”
他說着,嘴角浮起一個冷冷的笑。
身邊的
人,不管哪一個都是心懷叵測,就連夜鶯和夜宿,這兩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人也說不定什麼時候會背叛他。
在清水縣遇到的刺客,如果不是有內奸,他也不至於那麼狼狽。當時如果秦非凡不在場,恐怕他現在早已經成爲白骨了吧。
“算了,別多想了。這個男人出現在這種時候,最起碼不會是敵人。”秦非凡嘆了一口氣,“只是十四……”
“愛妃,與其擔心冷十四的身體,倒不如關心關心爲夫我。”宗政離湊到秦非凡面前,“爲夫可是知道愛妃早已經透支了體力,才如此奮不顧身將愛妃保護在懷裡的……”
“你是在邀功嗎?”秦非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必然……必然不是,我只是想讓愛妃幫爲夫我擦擦傷口而已。”宗政離有些委屈地說道。
“真是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卿卿我我的,也不怕被人恥笑。”白梨花翻了翻白眼,走到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的夜鶯面前,不由分說將她的眼瞼扒開。
“明明已經清醒過來了啊,爲什麼還是這個樣子?姑娘,你沒事吧?”
夜鶯低着頭,微微搖了搖頭,依然不肯說話。
“你的催眠應該已經解開了啊,怎麼還這麼頹廢?我能力不如喬遷,但是這種即興的催眠,我還是能破解的啊。好奇怪。”白梨花在夜鶯面前坐下,“姑娘,你到底怎麼了?”
夜鶯依然低着頭,隱隱抽泣聲傳來。
“喂喂,你別哭啊。你哭了我可不會哄你啊。”白梨花有些手忙腳亂,“我最害怕女人哭了,求求你別哭啊……”
“夜鶯?”宗政離皺着眉頭,“這不怪你。而且,我受傷也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主子……如果是夜宿在的話,夜宿肯定不會讓主子受這麼嚴重的傷。如果是夜宿在場的話,也一定不會被他們控制住。甚至,甚至在被人控制住時,我還想要傷害主子。不可原諒,太不可原諒了。我沒辦法原諒自己。主子……我……我還是太弱了。我對不起……我……”夜鶯跪坐在船板上,泣不成聲。
“說什麼呢?夜鶯,爲什麼非要和夜宿比?”宗政離走到她身邊,將語氣放輕柔,他輕輕地拍了拍夜鶯的肩膀,“你,夜宿,還有我,我們三個人一塊長大。一塊學武,讀書。這麼多年來,你們兩個不僅僅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最信任、最得力的夥伴和助手。傻丫頭,我們三個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不是嗎?”
“主子……”夜鶯停止了抽泣,看着宗政離一臉祥和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呆住了。
“夜宿的功夫是我們三個人之中最高的,也是最機靈的。但是,夜宿的偵查能力不如你,收集情報的能力也不如你。我呢,在三個人之中,武功不如夜宿,偵查能力不如夜鶯你,但是我也有優點啊,比如說,我觀眼大局的能力是你們所缺乏的。我們三個人,沒有誰比誰弱,有的只是取長補短。”
“主子……我……”夜鶯哽咽了兩聲,看着宗政離溫和的臉,不知道爲什麼,已經收回去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傻丫頭,別哭了。如果你再哭下去,夜宿那小子怕是要急了。”宗政離哈哈笑了兩聲,摸了摸她的頭,“一直以來,在我們三個人之中,你就像我們的小妹妹一般。機靈,觀察力強,偵查能力舉世無雙。所以啊,以後不要把夜宿怎麼怎麼樣掛在嘴上了。因爲你的優點,是我跟夜宿遠遠不及的。”宗政離笑着說道。
“可是……我……”夜鶯聽到宗政離的話反而哭得更兇了。
“喂喂,你要是再這樣哭下去,我也沒辦法了,只能下命令了。”
“不準再哭了,不然軍法處置。”宗政離瞪着眼睛,用溫柔卻嚴肅的口吻說道。
“是……是!”夜鶯聽到這句話之後,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立馬停止了哭聲,連抽泣聲也停止住了。
“大個子,有你這麼哄人的嗎?”白梨花狠狠地瞪了宗政離一眼,“姑娘,不要與這種男人計較太多。別害怕,我給你講個故事聽……”
宗政離一臉黑線地看着白梨花將夜鶯拉到一旁,心中有些唏噓,剛纔那番話,如果是換了之前,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甚至,是從來沒有意識到的。
自從認識了秦非凡,見識到她與冷十四之間的羈絆。他這才深深瞭解到,原來所謂的同伴是這個意思。
所謂的同伴,就是相知、相信、相互羈絆。不管是在危難之中,還是在日常生活之中。那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斬斷的力量。
“宗政離。”秦非凡笑眯眯地看着白梨花拉走夜鶯,“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麼一番話,真令我刮目相看。”
“是呢。我也沒想到我能說出這麼一番話。”宗政離微微一笑,“似乎,是從認識你開始,我才意識到同伴的重要性。我與夜宿、夜鶯,我們三個人早已經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了,這麼多年來,我們早已經是生死與共的同伴了。”
“因爲
你,我突然重新認識到了什麼叫做同伴。說實話,我已經厭倦了以前那副深沉的,冷酷的面孔。突然覺得,這樣整天帶着微笑的日子也不錯。”宗政離說道。
“你曾經嚴肅過嗎?”秦非凡歪着頭,“看到你無賴的模樣,實在不能與傳說中果斷狠戾的厲王聯繫在一起。我不止一次在想,你到底是不是冒牌貨啊。”
“愛妃想象不出本王果敢狠戾的模樣嗎?”宗政離挑着眉,輕笑道,“的確,自從見了你之後,我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明明想要扮演果斷冷酷的模樣,但一看到你,我所有的僞裝都消失不見了。”
“啊?看到我之後你就變得這麼無賴了?”秦非凡一臉黑線。
“是啊,如果是換成以前,我實在想象不到我竟然還有這麼一面。別說夜鶯驚愕,就連我自己也挺驚愕的。我想,這纔是我最真實的一面吧。”宗政離說着,微微嘆了口氣,他雙手放在腦後,慢慢地在甲板上躺下,“之所以會將本性流露,大抵,我是不想讓你討厭我吧。”
宗政離說完,仰頭看着天空的流雲,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到大海之上,風平浪靜的大海上金光閃閃,別有一番滋味。
“你怎麼知道我會討厭你?”秦非凡在宗政離身邊躺下,“我可沒有理由討厭一個不認識的人。”
“反正你不會喜歡以前的我。”宗政離輕笑着,“因爲就連我自己都厭惡以前的我。所以啊,我嘗試着用不費腦子的方式接近你。我想,大抵你喜歡我這樣風度翩翩,幽默風趣的美男子吧。”
“呸。”聽到宗政離的話,秦非凡啐了他一口,“這天底下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什麼美男子,充其量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只要我招招手,多的是美男子想要投懷送抱,哪裡輪得到你?”
“愛妃,你在胡說什麼?”宗政離一臉黑線地看着秦非凡,“你與本王可是抱過,也親過的,對了,我們還有定情信物。愛妃可不能耍賴。”
“還好意思說。”秦非凡輕輕地笑,“那分明是你李代桃僵得來的。”
“那也算,反正那定情信物在我這裡。”宗政離耍賴一般,側過身子看着秦非凡的側臉。
“愛妃真是絕世無雙。”他輕輕地感嘆道。
聽到宗政離的話,秦非凡也側過身子,兩個人相對而臥,“宗政離,你不就是看中了本小姐這張臉麼?哼,果然靜雲師太那老妖婆說得是對的,天下烏鴉一般黑,即便是有白烏鴉也會被黑烏鴉染黑了。”
“是靜雲山的靜雲師太麼?那位仙人一般存在的師太果然是位很有趣的人呢。”宗政離捏了捏秦非凡的鼻子,“愛妃可能忘記了,本王追求愛妃你的時候,你可還是個英姿颯爽的漢子形象呢。誰曾想到,本王的愛妃竟然美到傾國傾城,天怒人怨的地步。”
“那個……”秦非凡看着宗政離完美的臉,臉頰有些泛紅,“那個……”
她兩隻手的手指對在一起,有些糾結地問道,“你也二十五六歲年紀了,即便是沒成親,也該有幾個通房丫環,大妾小妾之類的了吧?”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一下你後院裡有多少人了,有沒有拖油瓶啊之類的。伺候你的女人有幾個啊?你這麼強壯的身體,又這麼大年紀了,那種事肯定不會少吧?”秦非凡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就是想問一下而已。”
“那種事情也是很正常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宗政離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非凡,在她耳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如果我說沒有,愛妃相信嗎?”
“沒有?”秦非凡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向着他腿邊望去,“不會……不會是那個地方有毛病吧?”
宗政離臉一黑,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明明看起來很精明的模樣,問的問題卻總是傻乎乎的,還讓人火大。
“本王的那個地方有沒有問題,愛妃檢驗一下便知道了。”宗政離說着,一把抱住秦非凡,“本王可不介意。”
“別……別介,我錯了。”秦非凡訕訕笑了兩聲,“我只是想問一下你有沒有女人而已。”
“那本王告訴你,除了你之外,本王一個女人都沒有。”宗政離眼裡閃着火,“不過嘛,婚約倒是有一個。”
“什麼?”秦非凡臉色微變,“和誰的婚約?”
“自然是太后老人家定下的。那個女人你也見過。與本王有婚約的女人,就是天穆候府的荔陽公主。”
“那個女人?”秦非凡皺了皺眉頭,認真仔細地打量了宗政離,“倒是和你挺般配的。”
“秦非凡。”宗政離咬牙切齒地看着她,“本王絕對不會娶那個女人的。”
“那可是御賜婚姻,你也敢悔婚?”秦非凡說着,心裡有些酸溜溜的。
“那只是太后娘娘一廂情願爲本王定下的婚約,本王的婚事,由不得他們做主。”宗政離在秦非凡耳邊吹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