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上官羽也被堵住了。
若是皇室太過武斷,今兒殿上這許多人,話傳出去了也不好聽。
皇王強行壓下一腔怒意,說道:“月思卿,孤只是覺得你在皇家學院挺好。”
月思卿淡淡一笑道:“半個月後宋英雄與夏遠還不知誰贏呢,也許我不用再繼續等三年呢?”
“但願吧。”皇王不再與她多說,他怕再說下去會活活將自己氣死。
月思卿帶着呂濤和夏遠退到皇室安排的座位上坐定,眼光微微瞟向夜玄鈐。
夜玄作爲武王的身份,今晚坐在皇王左手的太師椅上,她看過去時,他也正朝她看來,目光在空氣中交遇後,她明顯看到那張露在半張面具外的薄脣微微一彎。
夜玄在笑她嗎?
月思卿臉頰不禁一紅,輕哼一聲,狠狠瞪了他一記。
她剛纔說錯話了嗎?如果夏遠去不了熔爐鐵堡,自己和呂濤也沒有解決辦法,三年後再考也是他們的選擇之一,有錯麼?沒想到那老頭子脾氣怪得很,竟然當場就把茶杯給砸了!是怪他們語氣不好麼?比起他們的態度,她自覺語氣相當不錯了。
至於後面夏遠加的那句話,她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
皇王面色不善,一臉陰沉,旁邊沒人敢主動與他說話,只是不時瞥見皇王的眼神變幻不停。
良久,他冷聲說道:“月無霸呢?”
玉階另一邊四大家族分列而坐,聽到皇王點名,月無霸立即放下手中的杯盞起身,說道:“皇王,找老夫何事?”
皇王看向他,臉色依舊冰冷,說道:“孤突然想起鴻兒的婚事而已。鴻兒也老大不小了,從小就與月躍的女兒訂有婚事。如今,月躍之女也有十五歲了吧?”
“是。”月無霸的眼神快速在月思卿臉上掃過,點頭稱是。
站在他身旁的月木子臉上露出緊張之色,皇王怎麼又提上官鴻的婚事了?
她正想着,皇王的眼神也已射向她,不過只是微作停留便移開了。
月木子的心登時一涼,一種被無視的感覺浮上心頭。收於袖內的小手不自覺地緊緊攥到一起。
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她是月家天賦最好的女孩子,未滿九歲時便接受了靈力測試,在原四大家族中,除了仰英,最優秀的便數她了。
只是後來,仰家的仰萍被測出巨大的精神力,走上了煉藥師的道路,分去了她頭頂的光環,而月思卿的迴歸,更是徹底將她打入塵埃。
她曾引以爲傲的天賦被月思卿打擊得支離破碎,而且差距逐日增加。
月思卿已經是綠靈三|級,而她,才黃靈八級而已。
虧了老師有人情,她並不用參加這次比賽,但如果參加,也絕對爭不到一席之位。
她正胡亂地想着,皇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孤指的是月思卿,她纔是月躍正室所生的女兒。”
月木子愕然擡頭,滿廳的視線都看向月思卿,她也看了過去。
正室的女兒!
她身體微顫,其實她應該早就認識到自己的身份纔對,那些東西本來就不該屬於她月木子!不不,那些都是她的,全是她的!是月思卿在跟她搶!
想到這,月木子低垂下去的眼睛中劃過一抹深深的怨恨,從未如此強烈過的恨意!
沒有人注意月木子的異樣,包括站得離她最近的月無霸,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月思卿身上。
“可是,思卿與二皇子的婚約早就不作數了。”他忍不住提醒皇王。
“孤知道。”皇王打斷了他的話,看向月思卿,眸光中閃爍着冷意,“月思卿也十五歲了,很快還要去熔爐鐵堡修煉,她的婚事應該先定下來,女孩子麼,在外打拼再久,終究還是要回來的。孤的二子難道還配不上她嗎?”
月無霸一怔,皇王從來沒有如此鮮明地當衆表達過他的觀點,但只要他說了,那就是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
這次,皇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思卿和二皇子複合嗎?
實話說,作爲一名長輩,他對上官鴻的印象非常不錯。
雖然少年自負了些,但對他們月家人倒一直很好。
他想着轉頭看向長桌那一頭的月躍,月躍眸中也有錯愕之色,但他很快站了起來,對皇王說道:“我們想聽聽思卿的想法。”
說完,他看向月思卿。
月思卿嘴角一勾,衝月躍露出一抹燦爛的笑,父親從來都如此遷就她,這讓她感到很溫暖。
她當然知道皇王突然提起這事的原因。
之前夏遠說了那樣的話,皇王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用皇室和婚約綁住她月思卿了嗎?在他幽深的眼底,她似乎還看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意。
呵,是覺得這樣限制她的自由,皇室就滿意了嗎?
對於上官家的不滿,在這一刻也達到了頂點,當然,除了她的上官……夜玄。不,那只是她的夜玄。
大殿中一片安靜,頭頂琉璃燈的光芒投射在每個人的臉上,燈影幢幢,神情不一,只是他們的眼光都盯住了玉階側的月思卿。
就在這沉寂中,一道低笑聲響起:“王兄,不必難爲她了。”
皇王一愣,上官羽和上官鴻也循聲望去。
幾乎在滿殿驚訝的眼光中,一直寡言少語、清冷高傲的武王站了起來。
一襲黑色長衫垂落在他的腳踝之側,包裹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墨發上鑲嵌着的紫玉冠透着低調的奢華,高端而內斂。雖然看不清那半張鐵製面具下的臉容,但只從他那輪廓優雅的下巴和殷紅輕薄的嘴脣便能看出絕美之色。
望向突然開口的夜玄,月思卿幾乎有一種想要淚奔的衝動。
夜玄,你救得太及時了!
她正在心裡感恩戴德之時,夜玄已邁開長腿向她走來,到得她身邊,自然地將她的左手握住。
暖暖的溫度傳入手心,月思卿還沒反應過來時,夜玄已沉聲說道:“其實,卿兒與本王早已兩情相悅。”
他的話驚呆了在場的不少人,包括皇王、上官鴻、月無霸、月躍和呂濤夏遠等,當然還有月思卿自己。
大殿內因他的話氣氛越發死寂了一點,直至其他人沒忍住,低低私語起來。
反應最大的無非是上官鴻了。
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似乎是猜測許久的事情得到了證實,那股憤怒反倒更重了,他脫口便質問道:“王叔,你知不知道思卿她曾經與我有過婚約?”
“鴻兒,不得對王叔無禮!”夜玄還未出口,皇王卻已拍桌而起,怒瞪向上官鴻,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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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中各人均是面露恍然之色。
衆人皆知卡列國皇王最疼幼弟,今天才得以見識。
上官鴻一怔,可沒有退縮,仍舊直直地望向夜玄的眼睛,似要討個說法。
“我只知道,和你有婚約的是月木子。”夜玄不輕不淡地開口。
上官鴻臉色白了幾分,扶着桌子的手臂輕微顫慄着,可他還是說了下去:“但你現在知道了。”
“現在?你們不是沒有關係麼?”夜玄輕瞥了眼他,握緊月思卿的手。
上官鴻張口結舌。
雖然明知道他並不能在夜玄面前佔到一分理,可他還是不甘。至少,月思卿曾經真的和他有過婚約,而她現在怎麼能跟自己的王叔!
他還想說什麼,夜玄又淡定地說道:“當然,也許不久就會有關係了,你還要叫她一聲王嬸呢。”
他的話說得月思卿大爲尷尬,臉頰成了火燒雲,急忙垂下眼看着地面。
而他的話落在上官鴻耳裡卻是極大的諷刺,低吼一聲,上官鴻沒能控制住情緒,轉頭便衝出了大殿。
“師兄!”叫着上官鴻的只有月木子一人,她也快步跑了出去。
大殿內,皇王和上官羽等人都沒有對出去的上官鴻多看一眼,他們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玉階前交握雙手的二人。
“思卿,真的是這樣?”月躍吃驚不已地問道,顯然,這事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月思卿擡起了頭,雖然滿面羞色,但她還是衝月躍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出去一下。”一旁,呂濤豁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夏遠目瞪口呆,看看呂濤,又看看月思卿,最後看看夜玄,默默地起身跟了出去。
殿內略爲尷尬的氣氛被皇王的笑聲打破:“這是好事,武兒,你既與月思卿兩情相悅,孤也來個喜上添喜吧,給你二人賜婚如何?”
他滿面笑容,眼光中倒也有幾抹真誠。
這人,變得還真快。
月思卿心裡嘀咕了一聲,想着他到底是夜玄的親哥哥,先前的不快也就統統吞回了肚裡。
“那就多謝王兄了。”夜玄的聲音透着一分喜色,不過,他並沒有向皇王行禮,也沒有拉着月思卿去答謝。而皇王也不以爲然。
其他人只在心中暗想,這做兄長的對做弟弟的確實好得有些過分,連尊卑界限都不明瞭。
夜玄反倒是牽着月思卿上階,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何時大喜呢?”皇王扭頭,試探地問道。
“這個尚早,她還小。”夜玄淡淡說道。
“嗯,也好。”皇王呵呵笑道,見殿內氣氛壓抑,便揮手說道,“大家隨意,歌舞呢?怎麼停了?”
月思卿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你剛纔扔杯子的時候那些歌舞隊能不嚇得停下來嗎?
歌舞再起,殿內觥籌交錯,氣氛逐漸又熱絡起來。
皇王轉頭叫身旁的禁軍出去尋找上官鴻。
這時,上官羽低低啓齒道:“父皇,那二弟的婚事……”
上官鴻的婚事確實不能拖了,皇王心中一震,悄悄瞥了眼月思卿,又很快收回眼神。
他原先最看重的便是月家這一門了,可現在看來,這條路他只能死心。再說了,月思卿跟着夜玄也算是他們上官家人了,他倒不用擔憂太過,還是給上官鴻好好挑門親事。
“月木子嗎?”上官羽試探地問。
“她?”皇王搖了搖頭,“她雖然靈力不錯,身份也尚可,但比月思卿差得遠了。如果沒有其他人選的話倒也能考慮考慮。”
二人說話雖低,但夜玄和月思卿的耳力卻都極其過人,聽得清楚。
上官羽的聲音微微一變,問道:“那父皇是有其他人選了嗎?”
皇王睨了他一眼,緩聲道:“除卻天賦異稟的,還能有比煉藥師更好的選擇了嗎?”
他的意思很直觀了。
月思卿太過優秀,他可以考慮,其他人縱然有些天賦,但與煉藥師相比終是低了一等。
一名煉藥師,將來可以呼風喚雨,召喚無數勢力爲其服務,如果皇室中有一名煉藥師,不僅威信能增加,很多事情也都變得簡單方便多了。
“啪”的一聲,上官羽右手握着的瓷杯碎了。
皇王濃眉微皺。
“對不起父皇。”他趕緊道歉,忙叫身後的內侍收拾碎片。
月思卿看得這一幕,嘴角禁不住勾起好笑來。
上官羽和仰萍的事她也曾親眼所見,正如皇王所說,仰萍將來的潛力要遠遠高於她的胞姐仰英,和仰英有婚約的上官羽是不是已經變心了呢?
唔……不能叫變心,那樣的人何曾有過心!
坐了一會兒,上官鴻、月木子、呂濤和夏遠都沒有回來,月思卿有些坐立不安了。
夜玄瞧在眼裡,起身向皇王告辭。
今晚的宴會表面上雖然熱鬧,但出了那幾件事後其他人也無心再呆,見武王、月思卿離去後,月家也告了辭,皇王索性解散了宴席。
出了大殿,外頭的夜風撲面而來,還帶着些涼意。
月思卿往夜玄腰際鑽了一些,夜玄伸手攬着她的腰,低柔地問道:“冷不冷?”
“還好。”貼着他的身軀,她感覺不到寒冷,心裡反倒還暖暖的。
一道黑影快步走出,正是皇暗,他向夜玄點頭說道:“主子,呂濤和夏遠已經回學院了。”
夜玄“嗯”了一聲。
月思卿聽說二人已平安回去,心倒放下了。
這時,大殿內疾疾奔出幾道身影,嘴裡叫道:“思卿,等等!”
月思卿轉過身,瞧見出來的正是月躍和月無霸還有月剛幾人。
“父親!”她迎上前叫道。
月躍看見她,眼中盈起笑意,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不遠處的夜玄。
夜玄也走了過來,淡淡看了眼月無霸,叫道:“月族長。”
“武王。”月無霸不敢怠慢地回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似喜又似驚奇。
武王在卡列國身份高貴,出入神秘,連他也很少見着,但從皇王以及皇室上下的口氣不難聽出,武王絕對不是平常人。
所以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武王會跟他月家扯上姻親關係。
月躍卻是知道武王另外一個身份的,他微皺眉頭,卻是沒說什麼。
而夜玄也只是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是身份使然,還是習慣冷清,沒有作聲。
見他並不招呼月躍,月思卿咬了咬下脣,很想踩一下他的腳以示提醒,這個白|癡!
就這樣子也想娶她?
不過當着月躍面,她什麼也不好說,只是問夢孃的情況。
“你娘很好,現在在月傢什麼都好,就是會想你。”月躍說着輕嘆一聲。
月思卿喉頭一哽,點頭道:“我現在便回去看她。”
“晚上不留宿嗎?還要去學院?”月無霸也關心地問。
月思卿一怔,她還沒想過要在月家住呢!
倒是月躍瞥了夜玄一眼,說道:“思卿,你回學院吧,相信夜導師會照顧好你的。”
月思卿心頭微動,月躍對夜玄倒是挺信任啊!就像當初,他跟夜玄做交易,還敢將月木子交與他。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頭。
很快,她在夜玄的陪同下,和月無霸、月躍等月家人一齊回到月府看夢娘。
主要就是她跟夢娘在房裡敘話,夜玄和月躍則進了另一間偏房,至於二人在裡頭說了些什麼就無人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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