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什麼畫,要畫咱回家再畫,你別在外面丟人現眼,”郝婆子氣的直髮抖,可能再沒力氣拉傻妞了,她只能站在一旁,氣急敗壞的瞪着她。
脫了郝婆子的掌控,傻妞又蹲回原地,繼續她沒有完成的畫。
沒過一會,郝老頭果真拿着二尺長的竹竿出來了,怒吼道:“死丫頭,誰叫你跑出來的!”郝老頭長的人高馬大,即使上了年紀,背駝了,腿腳也不如以前靈活,可那精神頭還在。
他這一吆喝,嚇的傻妞蹭的站起來,一把扔了手裡的樹枝,調頭就往家跑。因爲跟郝老頭來的方向一致,她還知道繞開他老遠的距離,專走別人家的牆角跟。
郝婆子見她回去,用腳把剛纔傻妞畫的那些東西踏了。她轉身時,看見周圍有不少看熱鬧的人,恨恨瞪了這些人一眼之後,也杵着柺棍回家去了。
郝老頭因爲傻妞偷跑出來,心裡有氣,路上又跟郝婆子吵個不休,兩人一路爭執,一路往家去了。
林翠也聽到動靜,從自家門裡出來,瞧見麥芽也在,便走過去,小聲道:“別看了,郝家人不愛跟村裡人打交道,他們一家子都孤僻,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他還得埋汰你幾句呢!”
麥芽點了點頭,算是明白她說的話。但她心裡卻有另一番計較,傻妞背後,一定有一段很不堪,很難以啓齒的過去,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咋說瘋就瘋了呢?
重新回到黃家,黃氏已經把飯都吃過了,正準備要把瓦罐洗乾淨,再給她們帶回去的,就見她倆進來了,“麥芽是不是在外面看傻妞呢?”
麥芽道:“嗯,我看她挺可憐的。”
林翠見黃氏要洗碗,趕忙攔住,說是帶回去再洗,中午碗多,一塊洗方便。
黃氏也不跟她們拉扯,她這會吃了飯,就想睡覺,困的眼睛都睜不開。麥芽跟林翠臨走時,黃氏只叮囑他們別去招惹郝家人,那脾氣怪的人,是沒法相處的。
從黃家出來,她倆拉着手,一塊往田家去了。
三月的晌午,太陽比前一個月暖了不少,在經過小溪溝的時候,聽見溝裡嘩啦啦的水聲,擡眼望去,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金色的水光。今早天還有些陰沉,沒想到只是一會的功夫,太陽就出來了,有些暖暖的,照的人很舒服。
到了家,堂屋裡還是人聲鼎沸,喧嚷聲不斷。
聽的出林德壽喝了不少,連講聲音也大了。黃年平時極少喝醉,他平時也不愛講話,可一旦酒喝多了,這話也就跟着多了起來,跟林德壽一塊嚷嚷,簡直震耳欲聾。
麥芽跟林翠直接進了廚房,田氏見她倆回來,便問了些黃氏的情況。李氏不在廚房,田氏她打發她回去睡一覺,下午也沒啥事。
正說着話,李元青到廚房來了,沒一會,田冬生也進來了,他是來叫盛飯的,堂屋裡喝差不多了,也該吃飯了。
麥芽把飯盛在盆裡,叫哥哥端去堂屋。李元青卻是怎麼也不肯去堂屋,他唏噓道:“趙叔帶來的幾個人可真能喝,愣是把林叔跟黃叔給喝懵了,反正我是不去了,滿屋子的酒味,薰的很。”
李元青平時不愛喝酒,更不會喝醉酒,用鄉下的一句土話說,他這個人很把握,幹事從不會衝動行事。其實冬生也是,但今兒畢竟是到他家了,他哪能不陪酒呢,所以他今天喝的也不少。
唯一沒有喝酒的,是李遠。別看他平時悶不吭聲,確實挺老實,可坐在酒桌上,也老實到家了,說不喝就不喝,誰勸都沒用。
這一桌飯鬧哄哄的,直到過了晌午好大一會,才散場。
趙順心裡急,他們還得趕好長的路,所以一放下碗,就準備回去了。
買樹種的錢,四家人早都準備好了,等他們吃完飯,李元青便把賬目一一算給他們聽了。趙順雖然酒喝的多,但腦子卻很清醒,雖然他對這幾家人都很信任,但畢竟不是他一個人賣樹種,這賬還是得看好了。
經過好一會折騰,總算把他們送走了。
田氏揉揉腦袋,“哎喲,這一通吵的,我頭都吵疼了。”
麥芽笑道:“娘,那你去歇會吧,洗碗有我們就成了,哥,你也去休息一下,看看你這眼睛紅的,都快跟兔子一樣了。”
李遠問道:“咱們傍晚還得去栽樹苗吧?”
冬生點點頭,“是啊,既然拉回來了,肯定得快些種上,免和樹苗耽擱久了,會影響成活。”
李元青也道:“最好能趕在明天傍晚之前,把樹苗都種上,不過,單我們幾個人,怕是種不完,還得找人來幫忙。”
田氏嘆口氣,“咱們這幾天掙的錢,都付了樹種的錢,沒有錢再請人哩!”
林德壽跟黃年雖然喝高了,還腦子還算清醒,見他們幾個人都站在大門外講話,他倆也跟了出來。
林德壽道:“這有啥好煩的,咱村裡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先請他們來幫忙,錢的事,以後有了再給也不遲,他們還能說啥?”
黃年同意他的說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把樹苗種上,其他的事,以後再討論都行。”
他的觀點,衆人也都同意。
於是林德壽下午就負責去找人,所以他跟林虎一塊回家去了。黃年也得回去看看,下午再一塊來商量着辦。
冬生跟田氏,都被麥芽打發去休息了,她本來也想叫李元青回去睡一會的,可李元青不肯,大門外堆了那麼多的果樹苗,他哪睡得着。
李遠幫着林翠一起收拾堂屋,兩人幹活的空檔,時不時的聊了幾句。麥芽在外面瞧的準,乾脆跟李元青就在大門外待着,讓他倆單獨相處,順便也讓李遠幫着林翠把鍋碗洗了。
麥芽站在成堆的梨樹苗前,腦子裡飛速旋轉,努力的回憶起前世看過的農業書籍。果真應了那句話,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她這會急着要想起種梨樹的枝術,可腦子裡卻是空空如也。
李元青看她皺着眉頭,悄悄走過去,伸手撫平她額頭上的褶皺,笑道:“別愁啊,我也沒種過梨樹,沒有經驗,咱可以慢慢來,慢慢摸索,總會找到門路的。”
他忽然的靠近,讓麥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的味道,讓她覺着心跳加速。其實她也不是完全不記得,只是要好好想一想罷了。把腦子裡的記憶整理了下之後,麥芽對他道:“我昨天才想起來一事,這種梨樹,最好是種在山坡的南邊,而不是北邊,南坡陽光更充足,溼度也低,相比北坡來說,結的果會更好。”
李元青訝異道:“可咱們在每個坡向都挖了坑,要是光種南邊,那其他坡地要種啥?”
麥芽想了下,道:“這樣吧,咱們可以在接近南邊的坡地上,全種上梨樹,至於實在側北的,或者偏其他方向的,可以種棉花,或者黃豆芝麻也行,豆類的植物都能種,而且他們運來的果樹,只怕不夠,先僅着南邊的坡地種,要是有多餘的地方,咱們再另想辦法。”
附近的山坡,高度都不高,不種果樹,開挖出來種其他穀物,肯定也能有很好的收穫,還可以在山坡開一條小路出來,將來做啥都方便了。
李元青道:“趙順他們是頭一年賣果樹,不敢下太多的種,這些果樹苗加起來,也有一千多棵,四家分分,也有不少呢,要是坡地有多餘,那就聽你的,咱們種穀物。”
麥芽望着他,甜甜笑了。她沒在外面站多大會,就回了家。一看院子裡的井沿邊擺了兩大盆的碗筷,林翠跟李遠分別坐在一個盆邊上,一個洗,一個清,順着路子來,乾的倒也快。
麥芽笑道:“你倆要我幫忙嗎?”
林翠擡頭,好笑的瞧着她,“你說這話,倒挺假呢!我倆活都快乾完了,你還問要不要幫忙,故意的吧?”
李遠也笑,便沒吱聲。李元青則開始準備農具,等傍晚的時候,去種果樹。
知道林翠不是真的介意,麥芽不客氣的調侃她,“我這不是在給李遠創造機會嘛!看你這人,我好心做好事,倒沒好報啦?”說着話時,她就已經進了堂屋。還能聽見林翠在後面氣呼呼的嘀咕。
堂屋收拾乾淨了,就是有一股子很濃的酒氣。
麥芽直皺眉頭,在香灰壇上點了幾根檀香,有了檀香的調和,酒氣衝散了些,感覺好多了,她又去堂屋的後面,那裡也有一間小房屋,堆着些雜物,跟堂屋是背靠背連着的。
後屋牆上有個小窗戶,打開之後,前後通風,能更快的衝散氣味。
想着下午要上山,她便回屋換下大棉襖,換了身利索的衣褲,腳上的棉鞋換成單布鞋,看着太陽不錯,把家裡的棉鞋都拿到廊檐上靠着曬曬。後屋的舊桌子上,還擱着一竹扁正在陰乾的山芋幹,這幾天曬的竹筍乾,也已風乾完了,裝了好幾個籮筐,中間也讓李元青順帶着送給四方貨棧一些,要不然家裡的籮筐都快裝不下了。
那滷鍋湯一直用餘溫煨着,還有燒辣豬腸的鍋子,都得一一看顧好了。
剛一到申時,差不多下午三點多鐘的樣子,林德壽就領着一批人來了,冬生跟田氏也都起來了。因爲搶種樹立苗是大事,所以能幹的都得上,家裡就只有李氏一個人看門,大家把人分了分,四家人數分的差不多,同時種樹苗,省得誰家排到後面,樹苗耽擱了。
田家人多,加上麥芽跟哥哥,還有田氏,有三個幹活,另外還把錢滿倉派給他們,正好是四個人,李元青那,有李遠跟梁山子,他們三個男娃,也是一個頂倆了。
至於黃年跟林德壽家,也派到了人幹活,林翠也回自己家幫忙了。村裡能幹活的年輕人多,就是一時想找齊,比較麻煩些。
冬生挑了兩個水桶,有他跟錢滿倉輪流挑水上山,山坡下有條小溪經過,取水就是費時間,倒也不難。
李元青也把麥芽之前講的關於南坡適宜種果樹的想法,跟林德壽他們講了。就像李元青講的,反正果樹不夠種滿整個山坡,那就從南坡開始種起。
種樹苗的這幾日,真可謂是披着月亮回家,頂着星星出門。當天晚上,他們就在山上忙到很晚,幸好那天晚上有月亮,要不然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可是連一點活都幹不了。
李氏在家把飯做好了,等他們回來就能吃上飯,吃過飯,又各自趕緊回家洗洗睡了,因爲第二天還得起個大早。
半個山坡的果樹,一直到第二日天黑才幹完,回家的時候,那月亮已經長的老高了。路上冬生跟錢滿倉說了工錢的事,最近可能拿不出,等過幾天有了,再給他。
錢滿倉一聽他這樣講,趕緊又是擺手,又是搖頭的,他道:“你們把我看成啥人了,今天的工錢,算我白給你們
家乾的,等梨子熟了,給我家送兩筐梨子就行,咱們都是鄉里鄉親的,幹啥非得算的那樣清楚,說不定以後我還有找你們幫忙的時候呢!”
冬生推說疲乏:“這哪行,工錢是工錢,昨晚乾的那樣晚,今天又起的早,這會月亮出來了才收工,要是滿算起來,差不多要頂兩個工呢,滿倉哥,你也別說了,等我週轉過來,我親自給你送去。”
錢滿倉這會卻忽然固執起來,還不高興了,“你要給我送去,我還不要呢,就這麼說定了,等過三年,我到你家山上摘梨子去。”說着話時,就已經走到了田家門口。錢滿倉也不進去吃飯了,扛着自帶的鐵鍬就往家去了。
冬生很是過意不去,麥芽卻笑道:“哥,滿倉哥是實誠人,以後咱還有來往,不怕還不了他的情,咱家今年油菜種的不多,以時候你去給他家幹一天工,不就算還了嗎?”
田氏也是這個意思,“他不要就算了吧,就像麥芽說的,咱們以後相處的時間還多着呢,走吧,趕快回家洗洗!”
冬生應了聲,但麥芽沒走,她遠遠的看見李元青過來了,她在等着,跟李元青講幾句話。
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轉眼間就要到了農曆三月下旬,栽下的果樹也都漸漸成活,麥芽跟哥哥也經常上山去看,瞧着那梨樹都泛着青色,也多虧了老天爺保佑,沒有再來一場倒春寒,不然這成活率可就要大大降低了。
三月下旬,兩家人都忙着準備麥芽跟李元青的婚事,李氏剪了好些大紅喜字,還有一些果子,紅糖,也都準備齊了。李氏又給兩個娃準備了幾身新衣服,麥芽做了一套春季的,一套冬季的新襖子,還有一套夏季的長裙。李元青做的,都是單衣,他火力旺,冬天基本不穿棉襖,就是做了,也等於是浪費資源,以後再做也不晚。
李氏做的最重要的,還是一套嫁衣,大紅的顏色,上面繡着暗色的梅花,可漂亮了。麥芽摸着料子上很有手感的花紋,喜歡的不得了。
李元青也在旁邊,看着她這樣喜歡,微笑着道:“我快等不及看着你穿上它的樣子。”
麥芽眼神溫柔,“還有五天,這都等不及了嗎?”
她的問話中,還帶着一絲俏皮,看的李元青一陣心猿意馬,不錯,還有五天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可即使只是五天,也叫他等的焦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裡準備陪嫁的東西,還得伺候家裡剛出殼的幾窩小雞仔跟小鵝。
林翠也給鄭玉帶了話去,鄭玉跟冬生定了親,也算是田家人,麥芽成親,她是肯定要來幫忙的,她自己也想來,許久都沒看見田冬生,哪裡能不想呢!
這會,麥芽跟李元青躲在房間裡,冬生跟就鄭玉在院子裡,一邊幹活,一邊講話。
麥芽新買的紅繡鞋,大了些,鄭玉正拿針線給她修改一下,好讓她穿着合腳。
冬生就坐在她旁邊,編黃鱔籠,春天到了,也到了下黃鱔籠跟抓小龍蝦的季節,所以他這會可忙着呢!
鄭玉看着他的側臉,時不時的輕笑出聲,也許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吧!
麥芽透過窗戶的縫隙看着外面的兩人,回過身來時,正對上李元青的溫情的目光,那眼神居然叫她臉紅了,羞澀的低下頭。
五天時間,說短不短,說快也不快,反正在李元青看來,這五天對他來說也是份煎熬,特別是成親的頭一天,他去縣城送貨,在半道上,好死不死的遇到了謝文遠,偏巧這天,麥芽也跟着他一塊進縣城,準備買些菜回來做宴席。
應該說,謝文遠是專門在這兒等着他的,他是派人從四方貨棧那裡打聽來的消息。但他沒想到,會在半道上也等到田麥芽。
許久不見,謝文遠沾了些當官人的官腔官調,一出門,必要馬車和僕人跟着,連舉手投足間,都得把官威發揮到極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當官的一樣,其實說到底,他在縣衙裡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文書,實在稱不上什麼官,但在平頭老百姓眼裡,只要是在衙門裡工作的人,那就是官。
所以,當他站在馬路邊上,有些見過他的百姓,都紛紛對他行禮。謝文遠也很平和的跟他們打招呼,看上去,就像一位文質彬彬的好好先生。
他遠遠的看見李元青趕着驢板車過來時,眼裡露出了些許的嘲諷。見着驢車走近了,他擡手讓僕人上前,把驢車攔下。
李元青也一早就看見他,說實話,謝文遠要是不出現,他真快把這個人給忘的一乾二淨。麥芽也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人,看他站的那副姿勢,就讓人倒胃口。
“籲……”李元青技術嫺熟的拉住繮繩,還沒等車子停下,便跳了下來,眼神不善的盯着謝文遠,“你攔我們幹啥?我們跟你好像不熟!”他說話毫不客氣,甚至帶了些火藥味。
謝文遠本來還擺着個笑臉,但見着對根本不給自己面子,他的面子很難掛得住,他收起笑臉,冷然道:“我曾經也是榆樹村的人,怎麼能叫不熟呢,今日攔下你們,是有些話想說,不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平心靜氣的談,你們覺着呢?”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不時的看向田麥芽,這麼久不見,他怎麼覺着,她身上多了股倔氣,跟以前的柔弱小女娃相比,簡直是兩個人了。
“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我們還要進城,沒功夫陪你講話,”李元青比他臉色還冷,真是不想跟他廢話。
謝文遠面子真是擱不住了,再說他身邊還有家僕呢,豈不是叫他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嘛!想到此處,謝文遠輕咳了一聲,雙手背到身後,官腔官調的說道:“聽說你們快要成親了?這事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你強迫麥芽同你成親,如果是這樣,李元青,我勸你還是早些認清事實,麥芽有我護着,輪不到你來逞英雄。”
此話一出,真是叫人驚死了,簡直是無語以對,他這人自我感覺也太好了點吧?
麥芽是哭笑不得,她跳下馬車,眼神奇怪的看着謝文遠,不等李元青暴怒,就輕蔑的笑道:“不好意思,我真不明白你說什麼,我跟你好像沒什麼關係,謝文遠,如果你不想自討沒趣,還是請趕快走吧,別擋着我們的路,有些話說的太多,就沒意思了,你別自以爲是了。”
謝文遠聽完她的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的很大聲,“麥芽,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之前也說過,等到這邊穩定了,便娶你過門,難道你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嗎?還是你想用跟李元青成親,來逼我就範,麥芽,別這樣,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這話聽着怪怪的,麥芽越聽越不對勁,他幹啥一直強調,她喜歡他,上次已經說的那樣明白了,他不至於連這點都搞不清楚。再看看謝文遠的眼神,不對!肯定不對,這小子指不定憋着什麼壞水呢!
麥芽下意識的回頭看李元青,她忽然就明白了。謝文遠這是眼紅,得不到的,便要毀了。他要讓李元青對她失去信任,讓他們兩人生出嫌隙,即使他倆成了親,也因爲有了裂縫的存在,變的不再牢靠。此番心思,真是夠毒的。
李元青可不管他說的這些話,他一見着謝文遠就有氣,雖然他一向不愛打架,但此刻手卻癢的很,恨不得揍他個天昏地暗才痛快,“謝文遠,你怎麼想的,我不管,但是請你別再來騷擾我們!”
謝文遠冷笑道:“你是什麼身份,也敢來威脅我嗎?”
“你!”李元青拳着攥的咯吱響。只差一步,就要衝上去揍他了。
麥芽拉住李元青,在這裡可不能打他,人多眼雜的,被人瞧見了,只怕要再生出事端,她輕拍了下李元青的手,安撫他的情緒,纔對謝文遠冷着臉道:“你鬧這麼一出,只會讓人覺得你很可憐,也夠無恥,如果你非要把事情鬧大,鬧出麻煩來,行啊!咱們一塊到縣城裡去,到大街上,咱把事情都嚷嚷出來,這樣的法子你滿意嗎?再不然,咱們一塊到你家去,我倒要跟宏桂芹聊聊,問問她是咋管她相公的,你敢不敢?”
謝文遠愣住了,他沒想到麥芽反應會這樣大,更沒想到她會講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什麼咋樣,這種事能在人多的地方講嗎?要是能講的話,他也不用跑到城外堵他們,更別提要讓宏桂芹知道,那還不翻天了,宏桂芹那性子,他可惹不得。
麥芽看他無話可說,接着道:“你不敢,對吧?謝文遠,別讓我看不起你!”
丟下這句話,她拉着李元青就要走了。臨走時,李元青狠狠的瞪了謝文遠,那眼神裡,有警告,有威脅。讓謝文遠看的一陣心悸。
看着他們的驢車走遠了,謝文遠身邊的小僕,小聲的問道:“爺,咱要不要回城?”
“回去!”謝文遠重重的哼了一聲,拂袖上了馬車,也往縣城的方向去了。在官場待的這幾個月,讓他學會了謀劃,豈料,他第一次實施的謀劃,就這樣失敗了。也不盡然,誰知道李元青可會像面上表現的那樣不在乎呢!想到此處,他的臉上浮現快意的笑容。
馬車的腳程比驢車快,還沒到城門口時,謝文遠的馬車就越過他們,從驢車旁邊飛馳而過,揚起一片灰塵。
麥芽用絲巾捂着臉,擋住撲面而來的灰塵。李元青把驢車往邊上趕,儘量避開他們,還擔心她嗆着灰,“要不要我把車停下,等他們走遠了,我們再走?”
麥芽搖搖頭,“不用了,咱們得快些趕集,也好早些回家,哪能在這裡耽誤時間。”
李元青道:“好,那我儘量從這邊走。”
麥芽偷偷望着他的側臉,雖然不想問,但還是忍不住要問,“元青哥……”
“嗯?”李元青正專心的趕着車,根本沒把剛纔的事放在心上,所以麥芽喊他的時候,他也沒在意。
不曉得爲嘛,麥芽看他淡漠的神色,心裡有點恍惚,“元青哥,他剛剛說的話……你……”
李元青轉回頭,對她展開一個無比爽朗的笑容,“我要是在意那些,我就不是李元青,你也不會喜歡我,更不會嫁給我,對不?”
這是很簡單的一席話,卻是最真摯,最樸實的表達。對啊!如果要在意,那麼從一開始便去在意了,那樣的李元青,也不是田麥芽所喜歡的,更談不上嫁給他。
所以,麥芽笑了。無需過多的解釋,也不用再辯駁什麼,一切只有彼此的眼神裡就能讀到了。
進了城,他們先經過陳掌櫃的店鋪,麥芽進去跟陳掌櫃打了招呼,用請他大喜那天一定得去喝喜酒,陳掌櫃笑言,這頓喜酒他都等很久了,到時候一定包份大禮送上。
從陳掌櫃那裡出來,他們又去了四方貨棧,李元青把這一批做出來的傢俱送過來,其中也有李遠做的,李遠很聰明,很多事,李元青只要點個開頭,後面他自己慢慢琢磨着,也能悟出來。這回來送貨,李元青就想把他做的木工品,拿給黃大全看看,如果他嫌品相差的話,可以便宜些賣,便質量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前些日子黃大全就要翻蓋後院,他這個人說幹就幹,此時後面的屋子就已經蓋一半了,他領着李元青跟麥芽,到後面去看了。蓋的也是青磚瓦房,已經快到上樑了,有幾個工人,正在加緊作業。
麥芽道:“既然蓋了,乾脆把其他地方也蓋上,包括這廚房,總不能老用個窩棚做廚房,要是趕上夏天下暴雨,還怎麼做飯!”
李元青看了廊檐的結構,提議道:“廚房蓋起來也不麻煩,只要把廊檐跟側屋連起來,上面加蓋好,封住了,這邊不就是廚房了嗎?”
其實黃大全也是這麼想的,只是貨棧不是他一個人的,他也不能做個主,不然還叫人以爲他要享福呢!
李元青瞧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啊,就是心眼多,我們跟林叔,都不會管你在這邊做啥,只要你把店看好了,別讓我們的本錢賠了,其他的一切,都隨你去做,不用啥事都問來問去的,要是束手太多了,那還咋做生意,這做生意就是要靈活多變嘛!”
黃大全笑呵呵的道:“喲,真看不出你對做生意也很有一套啊,趕明你也到縣城來跟我開鋪子,你都不曉得我一個人在縣城待着有多寂寞!”
麥芽道:“大全哥,你可別慫恿他來城裡,我們暫時還不考慮開店的事,等以後有想法了再說,你要是寂寞了,可以趕快娶個嫂子回來,有她陪着,你哪還會寂寞,只怕到時候樂的連家都忘了!”
黃大全笑的很無奈了,“哪有那樣容易,你以爲誰都跟李元青似的,有那樣好的福氣呢!”
瞧見他的眼神,麥芽趕快轉過臉去,只當沒瞧見好了。
李元青也瞧出些端倪,他走過去,對着黃大全的胸口就是一拳,卻不是發怒,而是微笑着打的這一拳。黃大全是個好人,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彼此瞭解的很,心照不宣吧!
臨走時,黃大全也拿了包東西給麥芽,並對她倆道:“明天是紅集,小六一個人看店不行,所以我就不回去了,這是給麥芽買的香粉,我也沒有太多錢,只能買這些送給你們,你們不會怪我吧?”
麥芽接過那一小包,打開一道縫子,就能聞到濃濃的花香,看來應該是這裡的化妝品,她把東西收好,笑吟吟的道:“大全哥,這些東西可不便宜呢,那這頓喜酒,我們給你留着,下回去村裡,記得一定要去我家,到時候把喜酒給你補上!”
黃大全用力點了頭,“好,清明的時候,我一定回去。”
李元青也對他道了謝,便要跟麥芽走了。小六站在黃大全身邊,一直把他倆送到門口。等他們走遠了,小六若無其事的對黃大全道:“老闆,明天你回去也行的,店裡雖然忙,但我一個人也能照顧的過來。”
黃大全垂着頭,也收起笑,轉身往店裡回,“不必了,我還是留在店裡,爲討一頓飯,跑那麼遠的路,不值當!”
小六瞧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搖了搖,唉,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出了四方貨棧,他們又經過秦語堂的藥鋪,也請他明天去喝喜酒,秦語堂滿口答應下,他也想去看看黃氏的胎氣。跟秦語堂簡單聊了幾句,李元青再不敢耽擱,趕着去置辦瓜品點心,還買了二十個碗碟,省得再到別人家去借。還有菜,現在這個時節,市集上沒有新鮮的蔬菜,不過麥芽瞧着,土豆、蘿蔔、還有白菜挺新鮮,這些有的是人家地窖裡藏的,像這白菜,也是有的人家會種蔬菜,纔可以把菜提前上市。
其次,李元青又去搬了半片豬肉,豬血旺,豬肝這些比較容易打理的肉食,明天客人多,要是弄豬大腸,光是清理起來,就得費老半天的勁。
等他倆趕着板車回去時,都已經過中午了,路上,也沒吃飯,到了家之後,麥芽炒了蛋炒飯,墊吧一下。
明天就是正期,田家院子裡都快忙翻了,李元青把買來的半片豬肉,都拉到自己家去了。倒不是因爲他小氣,實在是因爲,明天他家是主家,按着他們家的風俗,只在女方家吃早飯,然後上午的時候就要把新娘子接過來,都在男方家裡開席。
而女方家這邊,只需要管一頓早飯即可。田氏本家不在這裡,所以她就想按着自己的習慣,早飯下饊子外加煮雞蛋,是甜口的。
饊子就是一種用油炸出來的麪食,那麪糰被拉成細條,前面一半跟做麪條差不多,等拉長之後,再擱進油鍋裡炸,炸成酥脆的口感,要是密封好的話,可以放上一兩個月,都能保持這個口感。
吃的時候,只要拿出來,下在滾水裡,很快撈出,鹹甜口味都很好吃。有些生娃的人家,也會在早上煮饊子湯,加上雞蛋跟紅糖,圖個甜口嘛!
田氏以前做月子的時候,就愛吃這口,後來因爲住的離縣城遠,加上也不捨得,就很少吃了。既然這次是女兒的大婚,她一發狠,請人來家裡炸饊子,就在田家院子裡,支起一口柴鍋,來炸饊子的是兩個人,看樣子是老夫妻兩個,男的負責盤面,女的負責炸,麪粉是主家提供的,他們只帶了油鍋跟工具。他們幹起來倒也快,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就炸了三籮筐的饊子。
炸完了饊子,田氏把錢算給他們,這買賣就算完了,那兩個也就收拾東西,趕着驢車走了。
田家院裡人也多,梁山子媳婦跟錢氏,她們都還在餵奶,聞見這饊子香,忍不住就想嚐嚐。田氏見大夥都餓了,便讓她倆去下一鍋糖水饊子。林氏在看着煮雞蛋,這些都是家裡的土雞蛋,田家去年留不少母雞過冬,可冬天雞生蛋不多,他們幾家就湊了些,總共怕是有兩百多,煮熟了之後,還得浸一遍涼水,這樣蛋殼就容易剝了,最後一步就是染紅,可不能拿白殼雞蛋給人吃,雞難看。
李家那邊不用這麼多雞蛋,只要夠做菜就行了。
雞蛋不多,林氏可捨不得叫他們每人拿一個吃,只叫梁氏跟錢氏剝了兩個雞蛋給自家小娃吃。
梁氏胃口大,幹了這麼久的活,早就餓了。一得到命令,趕忙就去廚房燒開水,錢氏本來還不好意思的,人家準備的東西是要辦喜宴用的,她們吃了算咋回事?
田氏笑道:“這東西備着了,那就是給大家吃的,多點少點的,都一樣,趕快去燒吧,我也想吃哩!”其實,她也想過了,明天也沒有多少人來,田家跟孫家親戚都不多,只有村裡的鄰居們,要是算起來,也沒多少。
梁氏也捨得,下了一大鍋的饊子。饊子容易熟,在滾水裡燙髮一下就能吃了,泡的太軟,反而還不好吃了。
“都來吃饊子哦!”梁氏在廚房裡,一邊盛饊子,一邊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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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們,妹們,你們的花花呢!快砸給輕煙吧!別捂着了,當心捂壞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