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和碧水一路出了楊府,很是順遂。只是許嘉彤並沒有把這順遂當作理所當然,不出意外的,她在巷口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與那晚相救的黑衣人無二,想必是龐泰了。
許嘉彤將楊仲天的情形和碧水說了,擔憂地道:“這人不瘋的時候看着也還斯文,瘋起來就打人,看服侍他的那些個下人的反應,一定總是如此。這就是個火坑,一旦過了門,他們怕家醜外揚,一定是連門都出不去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您可一定不能答應這門婚事,奴婢放在在那兒等您,聽兩個下人議論了一番,說是這楊公子原本有個通房丫鬟,開了臉不到兩個月,竟被打傷了腰,當時就癱了,連地都下不了了。”碧水心急如焚地道。
“這事兒若是再晚一點發生就好了,待我在宮門賭局裡闖出點名堂,露了臉,就不會任他們拿捏了。爲今之計,恐怕還要依靠戴爺,只是我如今的能耐,還不值得戴爺出面。”許嘉彤也犯難。
碧水想了一下,不太肯定地道:“奴婢有個法子,就是不知道行或不行。”
“你說來聽聽。”許嘉彤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碧水的想法總與她有偏差,但這樣說不準反而會有更好的法子。
“從前您忙着跑錦繡坊,奴婢在巷子裡給人洗衣裳,打交道的都是各家的婆母、媳婦子。那時候有一家姓孫的開當鋪的人家,孫老爺本來給兒子說了一個媳婦,也是門當戶對的,眼看着兩家人就要交換生辰八字了,孫夫人卻說在廟會上見到了那位姑娘,很不滿意,死活不肯答應這門婚事,也說動了孫老爺。那一家人自然不會輕易就讓他們反悔,拖着不肯鬆口,孫夫人去鬧了幾回纔算作罷。”碧水回憶着當時的情景道。
許嘉彤尋思了一下,代她概括了一下:“孫夫人是當婆婆的,不喜歡這個準媳婦,就攛掇着丈夫退婚。姑娘家裡不肯,她就鬧,直到鬧成了。這要是放在我身上,若是楊夫人不同意,把親事攪了,那也怪不到我頭上。”
“奴婢說得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楊夫人不同意,姑娘答應與否都不重要。即便是之後有人說是您的不是,只要把楊公子平日裡那些個瘋瘋癲癲的事找人說出去,您再有錯,也比不得人們陡然聽聞楊公子是這般模樣來得驚訝。”碧水條理清晰地道。
之前碧水打聽過這位楊公子,並沒有打聽出什麼,這就是說楊公子有瘋病的事至少外面的老百姓和一般的富貴人家是不知道的,只有少數的熟知底細的勳貴之家或是戴元冠這樣的人物才知道一二。
到時候只要找人把事情說出去,外面人要議論的是楊家和許孝祖、林氏,她許嘉彤不過是個小人物,人們只會說她可憐。
“真有你的。”許嘉彤笑道。
碧水洗衣裳的時候沒少受這些當婆婆和當媳婦的氣,可受氣也受出些道理來。這要是擱在別人那兒,也未必能聽她的話,還是許嘉彤從善如流,覺着不論是什麼人都有他們的長處。
二人回了畫園,迎上來的是慌慌張張的許嘉晴,她把許嘉彤拉到廂房裡,掩上了門。
“你可算回來,方纔六妹妹來了,一定要見你。我讓冬雪去說你在我屋裡跟我說話,沒空見她,又裝着跟你說話,她在外面離的遠聽不真切,可算是信了,才糊弄過去。”許嘉晴顯然是受了驚嚇。
“多謝你了。”許嘉彤連忙道謝,沒想到許嘉晴會幫她,扶着她坐下,“她有沒有說爲何而來?”
“你剛剛過來,她還沒有見過,許是來拜會你的。我打聽過了,五妹妹在這家裡逢年過節都不得上桌吃飯,估麼着是來看你,也是想依附。”話只說了一半,有些話許嘉晴是不敢說出口的。
這定安侯府誰做得了主,誰說話算話,許嘉晴不是瞎子、聾子,自然是心裡跟明鏡似的。
許嘉杏即便是想要依附許嘉彤,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覺着許嘉彤還有嫡女的身份,也一定急於在府裡立足,至少要比她一個上桌吃飯的庶女強上一些。這是聊勝於無,並非真心真意地依附。
許嘉彤也知道她是客氣,笑道:“你啊,是長大了,會說話了,不過在我面前,你不必遮着掩着,有什麼說什麼。”
“那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可別覺得我是在挑撥是非。”許嘉晴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轉而說道,“方纔我從那邊的窗子偷偷看了一會兒,六妹妹說話溫言細語的,可是那眉眼間的神情……”
“我知道了,不與她牽扯太多就是了。家裡面可有來信?”許嘉彤話鋒一轉。
許嘉晴爲難地道:“是有信的,哥哥的婚事暫時定了,父親、母親說不想讓哥哥太早成親,還是該去見見世面,說不定還能有些前途。他們想讓二伯父同意接哥哥來西都住上一年半載的,可我不知道二伯父會不會同意,就沒有寫回信。”
“你也是爲難了,你知道三伯父和三嬸孃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許嘉彤不打算再跟她兜兜轉轉地說話。
她們都到了西都,在這定安侯府裡就是利益共同體,在某些大事上是不能隱瞞的,至少也要知道彼此的態度。
尤其是在三房這件事上,若不早些跟許嘉晴說清楚,只怕以後在關鍵時候反而會出大事。
許嘉晴尷尬地點頭,聲音比蚊子還小:“他們總是說哥哥是家裡嫡支這一代唯一的嫡子,二伯父的家業也是許家的家業,也就是哥哥的家業……”
“你可知道嫡支的三個子嗣,包括已經去世的大伯,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分家了?”許嘉彤問道。
“我知道。”許嘉晴很是難爲情,她心底裡是不齒於許孝賢和鄭氏的想法的。
許嘉彤正色道:“我今天就跟你透個底,我的父親不會把家業交給你的哥哥。他是有兒子,雖然是庶子,可無論如何都是親生骨肉。況且我的嫡母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再生育,即便是不能了,即便是她不喜歡我的庶兄,她也可以再爲父親納小,生下新的庶子養在自己名下,就像當年祖母對我的父親一樣。”
“這個道理我知道,可是母親說,二伯母不論選哪位庶子入繼,左右都不是親生的,還不如選哥哥,畢竟二伯父還念及兄弟之情……”許嘉晴回想起鄭氏的話,她自己一直是不信這套歪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