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事?”許嘉彤看着她,一定是林氏和許嘉嵐正在瞞着她進行的事。
珍嬤嬤趕忙道:“夫人不是要給您說楊家做婆家麼?這裡面究竟有什麼事,奴婢知道得不確切,可是當中一定有什麼對您不利的。她們不當着別人的面兒說,可是奴婢留意過,她們單獨說完話,興致都特別的好,您可千萬小心了。”
楊仲天有惡疾的事是瞞着外面所有人的,恐怕知道內情的也就是那些個與他們走的近權貴。林氏和許嘉嵐知道,也一定不會讓珍嬤嬤聽了去,許嘉彤信她是真不知道確切的。
“你有心了。”許嘉彤笑了一下,她眼尖地看見許嘉杏有那麼一瞬的失望,“你們再在這兒呆上一陣,不要多想,等出去了再說。”
許嘉彤出了地牢,直接去找許孝祖了,算算時辰,這時候許孝祖應該已經用過早飯,也寫完每日晨起的一大張紙的字了。
許嘉彤離開後,那個僕婦進來把珍嬤嬤也關了進去,許嘉杏看看她,往旁邊蹭了蹭。
“你這孩子,說的話真讓我心寒。”珍嬤嬤嘆道。
許嘉杏道:“我也想了,你既然沒有名分,以後就還是叫我六姑娘吧。你已經把我生成這樣了,沒有辦法改變,就不要再拖累我了。”
“你……氣死我了……也好,沒有我拖累你,你過得好,我看着也好。”珍嬤嬤流着淚,可是面對親骨肉,她又能如何。
過一會兒,許嘉杏忽然問道:“楊大人府上真有什麼不好的……”
“夫人恨先夫人入骨,對她到不了這地步,卻也一定見不得她好,能給她安排什麼好婚事?用腳指頭想都能明白這個道理。”珍嬤嬤道。
沒承想,許嘉杏忽然幽幽地說了一句:“我還打算進楊家這個福窩呢,罷了,總有更好的。一個武將之後,成日舞刀弄劍的,也沒什麼意思。”
許孝祖寫完了一張字,張管家藉着回稟府中要務,把昨兒夜裡凝惠堂的事說了。
許孝祖眉頭深鎖,不高興地道:“夫人的脾氣太好了些,被一個乳孃和一個不成器的庶女玩弄於股掌之間,府裡的事是時候理一理了。”
“夫人也是爲難,畢竟珍嬤嬤也是您的……女人,夫人這是敬着您呢。”張管家自來是兩邊不得罪的,說起話來東幫一下,西助一下,很是圓滑。
許孝祖苦笑了一下,沒有接話。這件事林氏還沒有做出處置,恐怕是在等着他的意思。
可是無論他怎樣決斷,許嘉杏的身世和他當年與珍嬤嬤的關係也會公之於衆,這不是要他難堪麼?
再有,許嘉杏好歹也是他的親生女兒,林氏會逼着他做出決絕的決定,會逼着他斬斷父女血脈,這是逼着他損許氏一族的祖宗陰德……
怎麼做都是難,怎麼做都是錯,許孝祖最怕的就是有事讓他面子上過不去,尤其是這種會鬧得人盡皆知,讓他裡外不是人的事。
“四姑娘,這一大早的,您怎麼來了?”張管家客氣地迎了上去。
“張管家。”許嘉彤客氣地點點頭,朝着許孝祖福了福身,“給父親問安,昨兒夜裡府裡折騰來着,但願能風聲沒有吹到這兒來,擾您清夢。”
“唔。”許孝祖擡眼看向她,聽她說話,“管家,你去把莊子上的帳查查,這段日子府裡用的銀錢多,你多費心。”
“老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經此一事,定安侯府一定能走得更穩。”張管家向許嘉彤行了一禮,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許嘉彤上前試探道:“事情父親應該已經聽說了,如今她們兩個和二孃鬧得不可開交,父親打算如何處置?”
許孝祖火冒三丈地道:“長輩們的事,也是你一個小輩可以隨意議論的?你叫她二孃,而不是母親,你還能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裡了?”
“牽扯到我的事兒,我就要管,就要議論。前頭的事兒誰是誰非,我也不想多說了,您心裡有數。單說這次的事,六妹妹和珍嬤嬤要害我,二孃她未必就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可是她爲了除掉我,乾脆將計就計,由着她們折騰,險些又給三姐姐的病勢雪上加霜。若是真到了這一步,三姐姐更加不好了,就又要讓我罪上加罪,我何其冤枉,憑什麼不能議論?”許嘉彤語氣強硬。
許孝祖瞪着眼睛,大聲道:“反了,反了,你倒是一點兒錯沒有了,當初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該當作沒有你這個女兒了!”
“您說沒錯,這十五年您是沒有一天把我當作您的親生女兒的,哪個親生父親,會明知道自己的女兒隨時可能死於非命,還當作沒看見,心滿意足地過自己的富貴日子?我叫您一聲父親,是我的孝道和尊重,不叫您,那也是我的本分。您若是不要我這個女兒,我也不是非要您這個父親不可。”許嘉彤笑了一下。
許孝祖是個欺軟怕硬的人,一味地對他軟,他就會將之視作理所當然,對她予取予求。
對他強硬,反而能讓他審時度勢,認清自己的處境。
強弱更替,情勢輪迴,眼下許嘉嵐重傷,林氏疲於照顧女兒,又要分心處置珍嬤嬤母女,拔去這兩根心頭刺,許孝祖少了這兩股強援,正是最弱的時候。
這時候許嘉彤必須抓住機會,把一根最堅實鋒利的錐子,插在許孝祖心裡。
“你願意叫她二孃便叫,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叫母親。”許孝祖心裡有些愧疚,雖然只是一點點,可畢竟還有這一點點。
“父親放心,我明白什麼是體面,什麼是咱們許家和定安侯府的臉面。我可不像有些人,好好的臉面,非要踩上幾腳。”許嘉彤笑笑,就是要再刺激他幾回,只有這樣,他纔會和林氏母女漸行漸遠。
許孝祖不自在地抿了下嘴,搭在案上的右手手指動了動:“你也長大了,這又是內院的事,你說該怎麼辦?”
“火起了,不能只滅外間的,一定要把源頭上的火滅了才行。只是不知,父親對誰是這場火的源頭,可會心中有數。”許嘉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