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她也是太沖動了,這個時候她逞強是不太能了。
她再強,比不過許嘉彤身上吳王后的恩寵。她再強,也敵不過許孝祖的面子,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許孝祖有多好面子。
眼下逞強纔是輸,她該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得到許孝祖的愧疚,這樣纔是她自己好,爲了許嘉嵐好。
“這麼說,你還是勸了你父親的。”林氏道。
許嘉彤笑道:“這是自然,父親還不放心呢,我臨走的時候,還叮囑我要給珍嬤嬤和六妹妹的名分,把事情辦得體體面面的。”她又看向蘭香,“蘭香,你聽到的,可是父親吩咐我的話?”
蘭香方纔就在想了,把前後她聽到的隻言片語對了一遍又一遍:“應該就是這樣了,夫人,是奴婢心急了,沒有聽全,把您也驚到了,是奴婢的不是。”
“算了算了,你也是擔心我。”林氏沒有追究,轉而對許嘉彤論功行賞,“你做的不錯,娘娘的壽宴也過了,我聽說她雖給了你賞賜,卻也沒有提及你的婚事。我看入宮待選之後,娘娘也顧不得你,跟楊家的婚事還是要抓緊。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了你。”
“那楊家公子真的那麼好?”許嘉彤假作天真,彷彿對這個可能成爲她夫君的男人充滿了無限美好的遐想。
林氏瞭然,笑了笑:“這是自然,楊大人和楊夫人你都見過了,都是相貌堂堂、明禮通達的人,他們的兒子怎會不好。楊仲天是他們的獨子,更是悉心教養。這西都的人沒有多少見過他,是因爲楊大人一直將他交給一位高人教授武藝,長年不讓他回西都。也是不想讓他和那幫紈絝子弟走得近了,染上惡習,這反倒是讓旁人誤會了。等你嫁進去了,就會知道,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可是他真麼好,這麼好的婚事怎會落到我頭上?”許嘉彤故作不信。
太容易相信,林氏反倒是不會信了,非得要林氏把她說服了才行。
“這就多虧了你父親了,當年大同還沒有立國,你父親跟着王上四處打仗,常跟楊大人的兵士送軍餉,也常照顧楊大人。楊大人和楊夫人這是念着舊情,要不這樣的好事怎能落到你頭上。你嫁進去之後,可是正房奶奶,楊仲天也沒有妾室和通房,你去了就當了家,不用像別人那樣,苦熬多年,到頭來有不少都落得一場空的下場。”林氏收斂了不耐煩的心緒,不停地勸着她。
“二孃爲我考慮,我自當尊崇。錦繡坊那兒還有些事,我這兩天也沒有打理,我出府一趟,回來再來看三姐姐。”許嘉彤告辭,名正言順地出了府。
許嘉彤去戴府之前,先回去抓了那隻還在呼呼大睡的胖兔子,藏在一堆繡品裡帶了出去。、
那會兒在私宅的時候,糖寶寶雖與尋常的家兔有很大的不同,可是到底也只是會送個信什麼的,往吃食裡摻東西也有做過,可卻沒有如今這麼通人性。
到了西都以後,尤其是和戴元冠搭上關係之後,糖寶寶似乎更通人性了。行事起來它也做得更加精細,像昨日那樣的事它也做得來,這不得不讓她覺得這件事與戴元冠有關。
戴家或者宮裡難道真的也有這樣一隻靈兔?許嘉彤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萬一當真如此,糖寶寶的來歷,甚至是曹氏,她的師父段氏,都一定有什麼事一直瞞着她。
許嘉彤不是傻子,更不會覺着什麼好運的事兒都會無緣無故的輪到自己頭上。
吳王后和趙鈺對她特別的看重,不會無端而來,那絕不是因爲她的父親是許孝祖,母親是杜氏。若真是如此,也不會隔了這麼多年纔想起她。
若這件事是事出有因,那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們在這十五年來要刻意隱瞞這個真相。
還有她的身邊有兩個人跟鳳凰宮有關,曹氏是她的祖母,段氏是她的師父。最可疑的是段氏,明明在宮中做過女官,說出去對錦繡坊只有好處,別家有這樣一位能人,都恨不得敲鑼打鼓地讓別人知道,段氏卻隱瞞至今,身爲段氏關門弟子的她,還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此事。
許嘉彤每往戴府走一步,就更加想要知道真相。
“四姑娘來了?主子方纔還說,您得了恩寵,就忘了來踏戴府的門檻兒了。”趙棋允迎了她進去,那樣子顯然已經盼了她許久。
許嘉彤邊走邊客氣地道:“昨晚的事還要多謝你,樂兒可安置好了?”
“都安置好了,您放心,小人替她還了賭債,安排她上了去北邊兒的船,又給了她一筆銀子,夠她買一處宅子再置辦些田地、買賣,她是不會回來了。”趙棋允道。
樂兒在許家沒有賣身契,如果再去了北邊兒的話,是不好追查的。至於樂兒以後的身份,許嘉彤相信趙棋允自然有辦法給她弄一份官籍,讓她以一個新的身份活下去。
“多謝了,當時太過匆忙,險些出了披露,若非趙管事細心,此刻我恐怕真的無法登門了。”許嘉彤真心謝他,將一幅從畫園的書房裡翻出來的字畫許了他,說是過些日子送來。
趙元慎仍在湖心的宅子裡等她,這回卻沒有在看書或是賬冊,卻是在練劍。
那宅子後面有座小山,前面的空地上四面都種了樹。許嘉彤認不得那些是什麼樹,不過看着這樹的葉子在這個季節還是很綠的,茂密的很,在這四周一圍,湖對面的人定然看不到這裡的情景。
趙元慎的劍招很慢,一招一式卻很沉穩,他劍鋒所指之處,並不見風。許嘉彤曾聽一位在錦繡坊躲過一段時日的江湖高人提起過,說是有的人的劍招甚是好看,處處生風,好不威武,卻只是花架子,遇上高手也只能看看,起不了作用。
她雖沒見過真正的高人出招,可是按那人所說來看,說不準眼前這位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天下第一富還是一位武功高手。
趙元慎收了劍,手一揚,那劍如一道閃電一悅而過,穩穩地插進了兵器架上劍鞘裡。
“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果然得了頭籌。她……聽說娘娘壽宴上是真的高興了,賞了你,也賞了別人,好多人都說許久沒有見她有這麼好的興致了。”趙元慎的語氣有些怪,好像有些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酸意。
“這也是靠您,若不是有那脂膏,第三局全靠刺繡的話,定然是完不成的。還有昨晚,若非您和趙管事肯出手相助,娘娘高興又如何,我那二孃一定不會放過我。”許嘉彤是真心實意地道謝,沒有半句虛言。
趙元慎擡眼看着她,有些意外:“二孃?不叫母親和夫人了?看來你的境遇的確是不一樣了,過得不錯。”
“倒也不是,只是想明白了,我嘴上對她尊敬,心裡不是,也沒什麼用。何況即便是我當真敬她,她也不會信我、體量我,我又何必主動貼上去。”許嘉彤不想說這些,從手裡放繡品的包裹裡,把糖寶寶弄了出來,“戴爺,我家只是貪吃的東西,進來好像常來打擾您,好像也變得聰明瞭一點,您是不是教了它什麼?”
趙元慎看着那隻胖兔子,笑了一下,隨意得勾勾手指,糖寶寶立刻使勁兒扭着身子跳下來,直奔他而去,眼看着就要往他身上跳。
許嘉彤不解,也很眼氣,指着他道:“戴爺,糖寶寶和尋常人是不會這樣的。我聽趙管事說起過,您家裡有爲長輩也有這樣一隻兔子,可是真的?”
“你猜的不錯,也不必兜圈子,它的確是宮裡出來的,不是尋常的兔子,壽命也比尋常的兔子長,我也的確會訓導之法。”趙元慎直截了當地道。
“糖寶寶果然和宮裡有關?”許嘉彤一下子想了很多,她很想問段氏的事,想知道段氏是不是他刻意安排的。
若段氏是他的一步棋,那之後他能夠輕易接受她代表錦繡坊,也就可以解釋了。可是就因爲他跟許孝祖有仇,所以找上和許孝祖不和的女兒,這理由也太牽強了。
這時候趙元慎卻開口了:“你不要多想,這種靈兔是你祖母曹氏的母親偶然撿到的,當時有兩隻,一隻輾轉到了我們戴氏一族,一隻留給了你的祖母。挺好玩兒的小東西,你想那麼多,它可要不高興了。”
果然,糖寶寶蹲在戴元冠的膝蓋上,一臉不高興地看着她。許嘉彤也不好再深問,把糖寶寶抱了過了,摸着它更加肉乎乎的腦門哄着。
“看你過來,我還以爲你是重新考慮我的話了,結果就是爲了這麼一隻兔子。”趙元慎看眼舒服得嘴裡不停地發出“咕咕”聲的肥兔子,燉個湯應該不錯。
許嘉彤也不是沒想過他那天的話,遲疑了一會兒道:“您那天的話,我聽得不是很明白。”
“那我就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趙元慎看着她,他那日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卻不想這世上還有這樣遲鈍的人,“你想要隨心所欲,我可以給你這樣的地位和機會。你做我戴元冠的夫人,成爲戴家唯一的女主人,戴家的產業都有你的一份,而戴家的地位你也清楚,只要我一句話,你的心願就可以達成。”
許嘉彤一心織繡,想要出人頭地,可是並非只有入宮爲女官這一條路可走。在民間也大有可爲,就好比段氏這樣的,齊尚宮在民間的名望、地位,甚至不如她。
而戴家的產業遍佈各行,織繡上有所成就也指日可待,有許嘉彤的幫助,只會更好。只要他願意,曹氏也可以離開崑山,過上安穩富貴的日子。
“戴爺明明可以有很多更好的選擇,爲什麼選中我?”許嘉彤始終無法想明白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