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孝賢身子一顫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許孝祖只是說了這一句,而許嘉彤和方瑞都離他有幾步遠,可是他就好像被人猛力推開了一樣。()
沒有許孝祖撐腰……許孝賢不敢想下去,這些年在崑山他也得罪了不少人,人家不過是忌憚着許家還有一個在西都當侯爺的許孝祖,纔沒有跟他計較。
若是分了家,他失去的不僅以後可以進項的錢財,還有靠山,那些人恐怕會藉機鬧出許多讓他不能安生的事兒來。
還有許連平……對,許孝祖可以不管他,可是應該不會不管許連平吧?
“二哥,你不要說胡話,這件事我是有不對,可是連平他是咱們這一脈唯一的嫡子,將來……”許孝賢猶自不死心地說。
“住口,徐連纔是我的兒子,我要立也是立他爲世子,你就不要再心生妄想了!等嘉晴的婚事一過,你就帶着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滾回崑山去,我立刻回去請母親和幾位族老主持,分家!”許孝祖聲色俱厲地道。
許孝賢還想跳起來再說什麼,這一動彈卻是直接倒下了,他眼前黑洞洞的,耳邊傳來張管家和丫鬟、小廝的聲音,那些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遠,他終於暈了過去。
門口的許嘉彤正要回來看看許孝賢的情況,卻聽許孝祖道:“快送方公子過去,你去把我的話告訴你三嬸孃。”
許孝祖看着地上癱軟了像是一灘泥似的許孝賢,他發現自己所能有的擔心很少,這些年他們兄弟分開的太久,彼此間竟比一些陌生人還不如了,他長嘆了一聲,回他的丹方靜心去了。
許嘉彤帶着方瑞去見許連,許連剛剛聽到前面有動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到方瑞自然也是不識得的。
“二哥。”許嘉彤福了福身,“這位是崑山來的方爺,父親那邊事忙,讓我帶來與你招待幾日,一直到大堂兄的事兒定下來。”
“二公子,有禮了,稱呼我方瑞就好。”方瑞客氣地拱手。
“客氣了,我這幾日也閒來無事,剛好可以和方兄討教討教棋藝。”許連吃不透方瑞的路數,但說起下棋這樣的樂事,總是不錯的。
“好久不下了,正好請二公子幫忙溫習一下。”方瑞也客氣地道。
許嘉彤笑笑:“二哥,方爺家裡的產業可不少,他可是經營的高手,你也精通庶務,你們可不止有棋藝可以切磋。”
“哦?那我可要請教方兄了。”許連眼睛一亮,“方兄,裡面請先做,我讓人給你泡上好的碧螺春。”
“好說。”方瑞神態謙遜,先跟着小廝進去了。
許連這時才問道:“這位方兄與大堂兄究竟什麼關係?”
許嘉彤把事情的大概說了,才道:“鬧到這樣的地步,大堂兄八成是要娶他妹妹了,你且客氣着些,將來少不得也是一門親戚。就是做不成親戚,做個朋友,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許連點頭,不由得感慨道:“大堂兄有了這樣的岳家和小舅子,也好,總能管束他一些。你也別生大堂兄的氣,也勸勸父親,都是我不夠爭氣,不然這份家業也不會讓人覬覦。”
“出身高低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你能選擇的是以後。我還要恭喜二哥,喜事將近。”許嘉彤笑道。
“喜事?”許連不解。
“方纔父親已經說了,他要立世子,分家。這個世子不是二哥你,還能是誰?”許嘉彤笑道。
“父親真的這麼說?”許嘉彤問道
“當然是真的,當時父親氣得急了,我從旁提醒了一下,如今之計只能徹底斷了三房的念想。父親也一定想了許久了,被我一說就順勢說了出來,這回十有八九會成的。”許嘉彤笑道。
“可是母親那邊?”許連還是有所顧忌。
“如今祖母來了,她老人家點頭,二孃也沒有辦法。若是二孃反對的厲害,那也容易,咱們找個人去找大堂兄,跟他透個消息,讓他以爲父親打算爲三姐姐招婿入贅,他一定會打上門去,到時候二孃一定不會再反對。”許嘉彤出了一個以毒攻毒的主意。
“又要謝你提點了,若是你有要幫忙的地方,也只管對我說。”許連道。
二人都清楚,許嘉嵐日後是有可能招婿入贅,可是她將來的丈夫是不能承爵的,朝廷和大理寺絕不會允許。
林氏之所以一直壓制着許連,是怕他得勢而奪了她們母女手中的權力,而並非想讓許嘉嵐的夫君承爵。待到拖無可拖得那一日,除非許孝祖還會有別的兒子,不然許連是定然要承爵的。
“有一件事恐怕如今還真要二哥你幫忙。”許嘉彤笑了一下,倒也不是爲了她自己,“三堂兄,也就是你的三堂弟,在崑山老家日子過得苦,上有重病老母奉養,下有賢妻幼子,家裡還有他父親留下的債,可是他又的確是個唸書考舉的好料子。當初我許下過諾言,要在生計上幫扶他,好讓他一心念書。如今我手頭寬裕了,銀錢上都是可以接濟他一些,可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總應該幫他們一家尋個營生。我就是想請二哥幫我想想,他們做什麼小本生意好,本錢不高,又能日子過得好一些。”
“這倒是容易,既然三堂弟是讀書人,不如你幫他開一家書齋,除了賣書,也裝裱字畫,再放些文房四寶和琴、棋在裡面,這些我都可以從西都幫他張羅,樣子新的,名貴的,我都可以給他張羅。這樣也不耽誤他念書,將來說出去也風雅,不會被人說沾染了一身的銅臭氣。”許連笑道。
許嘉彤連連點頭:“這樣的確不錯,不過我的銀錢也算不得多,這第一筆只能拿出五百兩,恐怕只能張羅一些用起來牢靠又時興的,名貴的還是不行。”
“這已經很好了,崑山那個地方總比不得西都,一開始就張羅名貴的,反而不好賣。”許連這方面甚是精通,已經想好了要去哪幾家進貨了。
許嘉彤將銀票交給他,笑道:“這裡是五百兩,一百兩給他們租鋪子、過日子,剩下的四百兩就有勞二哥張羅了。這樣二哥出力,我出錢,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說來慚愧,我管着家裡的庶務,卻是一文錢都不敢挪動。不過我也有些積蓄,不算多,也要盡一盡心力。
“有心就好,二哥,如今你正是要收攏人心的時候,積蓄不要輕動,還是要用在最需要的地方。”許嘉彤勸道。
說起不讓許連動錢,許嘉彤並沒有憐憫或是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讓他把銀子用在更需要的地方,這樣的態度也讓許連很舒服。
二人各有主意,又互相明白彼此的難處,又說了許多話,許連想起還要去招待方瑞,才與她說好改日再談。
許嘉彤這纔回了畫園,方纔曹氏怕鄭氏再生事端,把鄭氏帶回畫園說話去了。
許嘉彤回去時,竟看到二人說話間都很是隨和,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其實也不難想,鄭氏和曹氏都是大家閨秀,鄭氏和李氏這些年都是對付着來,又一直不與曹氏親近,如今把話說開了,倒是一下子比從前好了許多。
不過鄭氏當初對曹氏和許嘉彤多有謀算,也給二人本就苦難頗多的日子雪上加霜,曹氏不可能全然不恨她,也不可能對她不設防。
許嘉彤對鄭氏也是如此,不過爲今之計,對鄭氏她們是一定要拉攏和利用的。
“祖母,三嬸孃。”許嘉彤行了禮,直接過去了,畫園是她的地方,她不用太客氣。
鄭氏心裡一直在擔憂許孝賢,曹氏又一直在這兒和她說話,弄得她不好派人去打聽。她一看許嘉彤來了,立刻激動起來。
“嘉彤,你三叔父可和你父親商量好了?”鄭氏面露尷尬地道。
“三叔父沒有點頭,可是我父親的意思是定了,這樁婚事既然崑山老家知道的人已經不少了,當初你們也是應了的,那就該承認。”許嘉彤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道。
曹氏在一旁道:“老三家的,要我說連平這性子,有個厲害的媳婦和大舅哥也好,何況方家家境殷實,這一點上恐怕比咱們許氏一族加起來都還要強上一些。”
“只要老爺他應了,我是同意的,其實我不瞞着,我一直都是同意這門親事的。如今那些朝廷的新貴,也有不少娶了商賈之女的,咱們許家也是出身皇商,和方家結親也不丟人,就是我們老爺他不答應。”鄭氏無奈地道。
鄭氏言語間還將許連平與朝廷新貴相比,許嘉彤和曹氏都暗暗冷笑,可是也不點破。
不過曹氏還是開了口:“是男兒大丈夫,就該有擔當,要富貴,要功名,就自己去掙。你跟我說實話,你們該不會指望着孝祖立連平當世子吧?”
“這……”鄭氏曾經被許嘉彤提點過,也覺着不大可能,可是畢竟她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做不得世子也就做不得了,不過,他畢竟是父親這一脈唯一的嫡孫,二哥總不會不給他安排個好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