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許嘉彤和許嘉晴到佛源閣守夜的日子了,一大早碧水就開始檢視給許嘉彤帶的薄衾、點心。因爲入閣時只能有一名侍女服侍入內,安置好後隨即退出,能帶的東西着實有限。
許家規矩,許氏女子出嫁前需至佛源閣一天一夜,爲祖先祈福,也祈禱出嫁後在婆家順遂,也能給孃家帶來昌盛之運。
按理說許嘉彤還沒有到入佛源閣的時候,可是天家招選已定。她這一去縱使不能得以婚配王子王孫、達官顯貴,憑着一手女紅也能入宮留任女官或是宮女。即使命運不濟,連女官和宮女都做不了,依照慣例出了宮家裡也會趁熱打鐵,儘快安排婚事,有許多大家世族很看重採選的名頭。
而不在禮部名冊上的許嘉晴,許孝賢和鄭氏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盤。萬一許嘉彤未能參加採選,許嘉晴身爲許家僅剩的正牌嫡女,頂上去是很有可能的。若是沒有這一天,依照他們的意思,許嘉晴也要留在西都找人家,無論如何都要許孝祖出手相助,這一次守夜就大有破釜沉舟,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意味。
許嘉彤剛把自己收拾爽利了,雙繡便來傳話,說是門房的小廝說了,錦繡坊派人來請她過去一趟。她看看時候還早,不疑有他,連碧水也沒帶就趕過去了。
到了錦繡坊,段氏看到她一愣,問道:“你怎麼來了?”
許嘉彤也是一愣:“不是師父傳話叫我來的麼?”
“是誰傳的?”段氏轉身問幾個專門出去走動的人,諸人皆搖頭,“趕快回去,若非有人傳錯了話,就是有人故意支開你。”
因爲與錦繡坊來往是李氏允許的,許嘉彤聽到雙繡傳話也不覺得奇怪。可是眼見了段氏的反應,才覺得事有蹊蹺,她趕忙折回祖宅去。
轉過街口,許嘉彤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只是那衣衫比初見時髒了許多,好像多日不曾換洗。她上前喚了一聲:“王公子,你怎麼在這兒?”
這人正是那日吃了她一頓茶點的王延盛,猛然聽見有人喚他,王延盛驚得差點跳起來:“是許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前面就是許府了,怎麼,你的小廝還沒有來?”許嘉彤看看他一身的塵土,猜測道。
王延盛一臉的尷尬,撓撓頭道:“不知道是不是路上遇上賊人了,我也好生擔心。這幾天我就在廟裡找了個地方呆着,那兒也沒有人。”
“你要找的人可見到了?”許嘉彤問道。
“見到了,見到了,可是他裝作不認識我,讓他那個侍衛把我趕出來了。”王延盛生氣地道。
侍衛?如果他要找的人是戴元冠,戴元冠的隨從是侍衛,他並非官身,護衛他的人如何能稱爲侍衛?
“這麼說是爲官爺?”許嘉彤試探道。
王延盛搖搖頭:“是也不是,也沒幾個官能管得着他。唉呀,不說了不說了,他讓人把我趕出來的時候說,我要是到處亂說,他下次見我,就打掉我的牙,我可惹不起他。”
王延盛要找的人是戴元冠,這只是她的猜測,興許是猜錯了。許嘉彤看看他,這人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她不忍看他這般狼狽,想着暫時安排他個住處,可是手頭的銀子也不多了。
“公子是男子,我在家裡多有不便,不能邀公子到府上小住。倒是家裡的門房在牆根兒邊上有兩間房,就是不知道公子是否介意,總比在廟裡強些。”許嘉彤也很是尷尬,這已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那兩間房挨着祖宅後門那一端的外牆,臨着後巷只看一扇小門,爲了天剛亮的時候給灑掃、採買的下人開門,又在裡面開了一道門。原本是門房父子居住,最近門房的兒子放了外差,便空了一間。
在曹氏當家的時候,這門房曾經頗受重用,到了曹氏被趕出祖宅就成了這下人出入之門的門房。好在他人緣好,又知足常樂,也過得自在。在許嘉彤回到祖宅之後,也來打了招呼,暗示她不便從正門出去時,從他那邊走便是。
王延盛倒是豁達,立刻點頭如搗蒜:“那要多謝姑娘了,只要有個落腳的地方,讓我再留幾日就好。以後姑娘要是到西都賞玩兒,我一定盡地主之誼。”
“我很快就要去西都了。”許嘉彤笑道,二人又寒暄了幾句,許嘉彤把他帶到門房那兒,自己先回去了。
碧水正在廊下左右踱步,相互握來握去的雙手透露了她的緊張。看見許嘉彤過來,她喜出望外地道:“段師傅不是知道姑娘今晚要守夜麼?這時候還叫姑娘出去,萬一出點事可怎麼辦。”
“看你急的,出什麼事了?”許嘉彤問道。
“方纔三老爺讓小廝到方家送帖子去了,要搖方爺到府上來詳談。奴婢覺着這事兒蹊蹺,三老爺該不喜歡這樁婚事的,可一回來就去請方爺。而且這是娶妻,就是要談,也該是三老爺到方家去纔對。”碧水道。
總算聰明瞭一回,許嘉彤笑道:“方爺是何等人物,你都看出蹊蹺了,他怎會沒有?既然三老爺要搭臺唱戲,我們就只管看着,多小心就是了。”
“奴婢一定小心留意。”碧水安心不少,服侍她回房休息。
過了午間,小睡了一會兒,倒是許嘉晴來了,身後的冬雪和幾個下人還抱着許多東西。
“就是一天一夜的功夫,你竟然要帶這麼多東西。”許嘉彤笑道,許嘉晴自小嬌養,就是一個晚上也不能過得有一點不舒服。
許嘉晴不以爲意,樂呵呵地道:“漫漫長夜裡抄寫經文,不許睡覺,第二日都不能歇息,不帶些東西去,豈不無趣?我想着要是到了時辰纔去,就只能讓冬雪和碧水兩個幫咱們拿東西了。可是要是現在就去,多幾個人搬也沒什麼,等到了時辰,讓他們意思意思拿點東西就行了。”
許嘉彤往她身後一看,遠處竟還有幾個小廝搬着東西,好像有圍棋和下棋用的矮几,還有茶具、書和幾隻裝着小玩意兒的小箱子。
“你都說了,一天一夜都要抄寫經文,哪兒還有功夫做這些?”許嘉彤不免要笑她小孩兒心性。
許嘉晴笑了一下,招手讓其中一個小丫鬟過來,一手打開匣子,俏皮地挑眉道:“四姐姐快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