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話一出口,馬琴歌就發現自己太大聲了,連忙壓低了聲音,“許嘉嵐也在項王府?還是王后娘娘允許的?”
“若非如此,她肚子裡的孩子早就沒了。那時候我是親眼看見玉蘭姑娘帶着兩個宮人去的皓月居,當時我還和玉蘭姑娘說過幾句話,以爲她是奉了懿旨去行處置的,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許嘉彤也怪自己疏忽了,那時玉蘭送去的恐怕不是還是安胎藥。
“阿柔的日子也不知道得多難過,呵,這要是我,我纔不管是死是活,先把這對兒狗男女當頭暴打一頓,出了氣纔算。”馬琴歌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可琢磨了一會兒又泄了氣,“打他一頓,也不能把他打死,等他回府,一定會把氣都撒在阿柔身上。而且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恐怕阿柔纔是頭一個不會放過我的。”
“我看只能讓項王殿下覺得阿柔能幫到他,才能對她更好了。夫妻間相處,總要日久見人心,他若是肯把眼睛稍微從許嘉嵐身上移開一陣子,就能看到阿柔的好了。”許嘉彤道。
馬琴歌想想,至少能幫上王柔一些,二人合計了一番,爲今之計還是要討吳王后的歡心。
許嘉彤去了尚宮局安頓,周司制上上下下打量着許嘉彤,滿意地點頭:“是個靈巧的,以後在尚宮局,只要你凡事勤儉、小心,又得主子的喜歡,就會前程似錦。”
“謹遵司制教誨。”許嘉彤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周司制示意周圍的女官、宮女都退了出去,親自帶着許嘉彤去了給她安排的廂房,一應陳設雖然沒有逾越規矩,卻也都是最好的。
“有勞司制大人關照了。”許嘉彤由衷地道。
周司制轉過身,看着她笑道:“這兒沒有外人,我在宮裡十五年了,多虧了王后娘娘關照。姑娘是娘娘託付給我的,我自然十二分的用心。年底,我就要告老還鄉了,這些日子,你可要把這上上下下的事都熟悉了,到時候你就接了我的手,做這司制了。”
許嘉彤與她客氣了幾句,就忙着去看周司制給她準備的一應名錄、賬冊了,她看到名錄上記着一件用銀線繡了白鳳的宮裙,因爲絲緞太過輕薄,鎖邊兒時走線間便讓絲緞起了褶皺,暫時擱置了。
許嘉彤吩咐了宮女去取,仔細看去,若是用段氏當年教她的漂針法便可應對,便又叫人取了繡架和針線來。
等到收針時天已經矇矇亮了,那兩個宮女也在外間睡着了,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也不知道段氏在尚宮局中究竟居於什麼樣的地位,這漂針法,尚宮局中竟然無人會用。
“怎麼都睡着了?”王露安看着門開着,裡面還有亮光,就進了來,“喂,喂,快起來,你們好大的閒心,睡到別人屋裡來了。”
那兩個宮女迷迷糊糊地站起來,看清來人是她,其中一人冷聲冷氣地道:“是你啊,這是彤點珍的屋子,你也配進來?”
“誰呀?”許嘉彤出了屋,正好看見王露安,“你是……宮門賭局上進了宮的……”當時好像進了尚宮局,怎麼穿着宮女的衣裳。
“奴婢王露安,正是姑娘所記的那個。”王露安也愣了會兒神,認出屋子的主人是許嘉彤,大感意外。
王露安本是個小家碧玉,父親原本是個七品芝麻官,可是四十歲上頭就患了肺癆,不得已早早地致仕了。她自負織繡功夫了得,雖然宮門賭局上被許嘉彤壓了一頭,可也以三甲的身份入了宮,封了九品的儀衣,可是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自己從前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她縱使有才名又如何,身後沒有雄厚的家世,自小在只有父母雙親和同母所出的弟弟的小家裡,心機上更是比不過那些人。
儀衣這個位子並不是管做衣裳的,而是收攏衣裳,熨燙也好,收拾也罷,保證那些主子用的時候能好好地呈現在她們面前,也會管些搭配上的事。而司制、司珍、點珍這些纔是管衣裳、首飾出新和一些需要技藝的製作工藝的。王露安原想着做個儀衣也好,沒有大功也沒有大錯,等熬上兩年,就能在主子面前露臉,有了別的際遇,也是有的。
可是她想的太美了,她哪裡是旁人的對手,沒多久她就因爲被誣陷燙壞了一條高腰裙被貶爲了宮女。她仍然在尚宮局服侍,卻做着低等宮女做的事,這會兒就是出來巡夜的,她連進女官屋子的權力都沒有。
“沒想到在宮裡還能遇到舊識,同是宮門賭局出來的人,也是有緣分了。我這兒的功夫都做好了,你們都下去吧。露安,你進來。”許嘉彤吩咐着。
王露安瞪了方纔那宮女一眼,進了來:“點珍叫奴婢進來,不知道有何吩咐?”
“我記得你的針線功夫很是不錯,宮門賭局上進宮的,至少也能封個九品女官,怎麼纔沒多少日子沒見,你就成了巡夜的宮女了?”許嘉彤問道。
王露安入宮之後,就算沒有分在“珍”字這一條路子上,好歹也是相關的,如今卻成了巡夜的。這當中定有蹊蹺,而王露安又不是那等不知輕重進退的人,而若是她犯錯,她看起來身子很好,不像受過什麼重罰,也還在尚宮局,想必也不是什麼打錯,多半是有人爲難。
而她剛到尚宮局,對當中的矛盾和諸人總要有些瞭解,王露安正是她瞭解這些的機會。
“我……有一晚困頓,不小心把成飛娘娘的宮裙燙了個洞,好在那條裙子是舊的,有三年了。成飛娘娘沒有追究,可是杜司制……”王露安面露不安。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只能往好處想,來,反正也快天亮了,咱們說說話。也讓我仔細看看你的針線功夫,說不定過些日子,我這兒需要人幫忙呢?”許嘉彤提醒道。
“你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我。”王露安反應過來,立刻答應了。
就算過來做個打下手的宮女,也好過如今這般巡夜。王露安想明白這點,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人說話一直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