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若是許嘉彤開口，楊夫人和段氏可以不回答，甚至可以讓人把許嘉晴帶下去，畢竟許嘉彤和許嘉晴並非親姐妹，當初許嘉晴和孃家人鬧翻了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趙元慎發話卻是不一樣了，楊夫人和段氏都不能阻攔許嘉晴。許嘉晴目光探求地看向許嘉彤，許嘉彤頷首，心底裡暗自有些膽怯，她從來沒有商量過，方纔也只是想讓他在這兒壓壓陣，並沒有指望他說什麼。
許嘉晴想起出嫁後的種種，也是悲從中來，“嗚”地一聲哭了出來：“臣婦每隔兩三日，就與夫君一同用飯，可是那些飯食沒有用盡的，都賞給了身邊服侍的丫鬟，她們並不曾有事。只是每日裡喝的補身藥，他過來的時候但凡看見，都要搶了去喝。”
此話一出，楊夫人面色慘白，身形晃了晃，眼看着就要站不住了。段氏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但她是始作俑者，心裡早有準備，又不比楊夫人和楊仲天母子連心，很快就掩飾住了。
“滿口胡言，那補藥是嬸孃特意囑咐下人幫你熬的，怎麼會有毒？分明是你抓住了仲天的習慣，刻意在裡面下毒，又哄他喝下。”段氏牙尖嘴利，證據她們自然已經湮滅，如此爭辯，至少也要將這件事打成一段無頭公案。
許嘉彤冷笑：“你先是說自己只是來幫楊夫人主持我妹夫的喪儀，又是說我妹妹在湯藥裡下毒，你可曾看見了？還是說這府裡，有你的眼線，他們替你看見了？若是我妹妹下毒，她又何苦自己也喝了下去，縱使是慢毒，及時得到醫治，對身子也是有害的。她的孩子還這麼小，又沒有了父親，她難道還自己願意傷身減壽了？太夫人，您也好糊塗啊，被這麼一個外人挑唆，難道就不會懷疑她別有用心麼？”
趙元慎道：“既然他們兩個皆被人下毒，這件事還是交給西都府尹處理吧。”
西都府尹是個油鹽不進的老傢伙，真查下去，事情水落石出，許嘉晴未必有罪，始作俑者楊夫人和段氏，卻是脫不了干係。
許嘉彤把冬雪叫來，低聲吩咐了幾句，走到楊夫人面前，高聲道：“太夫人，我妹妹嫁進來的時候，聽了您的話，下人上只帶了冬雪這麼一個一等丫鬟，旁的也不過是幾個小丫鬟和粗使僕婦。她忙着誕育子嗣，忙着照顧子嗣，哪裡有什麼信得過的人替她尋這毒藥。可是貴府卻是不同了，這查上一查也好，把冤枉我妹妹和謀害妹夫的人找出來。您雖是治下不嚴，可也不是無法饒恕的大錯，相信楊大人回來一定不會和您計較。”
想到愛子慘死是因爲自己，楊夫人渾身發抖，整個人混混噩噩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段氏一聽要驚動府尹也怕了：“這畢竟是楊家的事，不如就讓我們先查着，等有了證據在說到府尹衙門裡去。”
“此言差矣，尋常的內宅之事也就罷了，這件事牽扯到貴府嫡長子的性命，還有我五妹妹身上的冤屈。你是不是忘了？我妹妹也是官宦人家的閨秀，還是面見過王后娘娘的人，難道我會把她留在這裡，等着你們網羅證據，冤枉她不成？”許嘉彤看着段氏，目光彷彿能夠洞察一切，她一點點地看着段氏變了臉色，“你如此這般急不可耐的插手楊家的事，究竟爲何？太夫人，恐怕有件事您還不知道吧。”
段氏急忙道：“我能有什麼事，你不要信口雌黃，許嘉晴就算沒有罪，也該由嬸孃查明。你說我是外人，你何嘗不是外人，你又憑什麼插手……”
“我只是真相擺在大家面前，並不是想就此決定什麼。哪裡像你，直接就要定人死罪了。恐怕我今日讓你把我妹妹帶下去，過不了今夜，她就會被灌上一杯毒酒，或是一條白綾勒了脖子。你們有點良心，會說她爲夫殉情，沒良心的話，就會說她畏罪自殺。”許嘉彤咂咂嘴，看了眼神志漸漸清明瞭些的楊夫人，“太夫人，您就真不想知道，您這個平日裡連請安都不來的侄女，究竟爲什麼對您府上的事這麼掛心麼？”
“爲什麼？”楊夫人終於看向了段氏，她這才覺得，這個侄女在楊仲天死後幾乎絲毫不見悲傷，反而絲毫沒有遲疑地咬住了許嘉晴不放。
當初楊夫人是想把楊佑安帶在身邊撫養，可是說句實在的話，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想要許嘉晴的性命。若非段氏突然來了府上請安，看出她愁眉不展，她被段氏誘使着說出了心裡的盤算，之後段氏又勸她不如快刀斬亂麻，反正許嘉晴在家中並不受寵，許孝賢又是個爲了兒子可以賣女兒的材料，容易擺平，她也未必就會動這樣的心思。
楊夫人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她也怕這唯一的孫子有個三長兩短，就算要留子去母，怎麼說也得等孩子大一些。
許嘉彤看着段氏，笑了笑：“因爲她嫁到明州去是做填房的，她丈夫的原配妻子留下了兩個兒子，如今大的那個已經十四歲了，早晚是要執掌家業的。她的丈夫當初又是靠着原配妻族起家的，妻族勢力到了眼下都有不小的影響，那麼她生的兒子，將來又能得到什麼呢？段氏，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在一年前生下了兒子，是不是你的丈夫已經告訴了你，他將來只能得到一點分家立戶的家產？太夫人，您好糊塗，等到您的愛孫沒有了母親的看護，她就會下手，等到您的愛孫沒有了，她就要過繼她的孩子給楊家承繼香火！”
段氏臉色越來越白，楊夫人渾身顫抖，指着段氏說不出話來，就是許嘉晴也愣愣地看了過來，這些事在場的恐怕只有段氏一個人清楚。
許嘉彤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遮掩有度，一會兒好像她知道楊夫人和段氏密謀，一會兒又好像只懷疑段氏。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眼下她只能動段氏，畢竟許嘉晴在楊家立足還是需要楊夫人的，她要把一切都推到段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