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雲天的氣場太強。香香見他來了,就麻溜的鑽回本體裡,說是睡覺去。
沒有寒暄,郝雲天一來就檢查沐晚的功課。首先是蹲馬步,然後是跳臺階。
看完後,他默聲不語,靜靜的看着沐晚。那眼神,幽深寂靜,有如千年寒潭。
沐晚被他看得心裡直髮麻,弱弱的問道:“大師兄,小晚練得不對嗎?”
郝雲天點頭:“現在,你開始跳臺階。”和前一天不同,他撩起袍子,在草地上盤腿坐了下來。
沐晚唯有老老實實的去跳臺階。當跳到一千二百級時,她的體力耗到極限,便從儲物袋裡取出一粒上品養靈丹,準備服下。
不料,郝雲天立馬叫住她:“以後體力不支時,可以休息半刻鐘,但是不許服用丹藥。”
沐晚拿着養靈丹,剛好送到嘴邊,聞言不由怔住:“爲什麼?”一直以來,姐都是這樣吞服丹藥的。師叔也從來沒有說過這樣有什麼不對。
郝雲天低頭,伸手捋平前袍上的一處小褶皺,不緊不慢的答道:“因爲內門大比時,不允許中途吞服任何丹藥。”
沐晚啞然,看了看手中的養靈丹,果斷收起養靈丹,咬牙繼續跳臺階。
郝雲天看了一眼,不再做聲,閉上雙眼,真的堪比冰山。
兩千級……
兩千九百級……
三千級!
沐晚中間沒有休息,一路苦撐到底。當跳完最後一次時,她整個人就象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青色的窄袖弟子袍上不見一絲幹紗。
唔,好久不曾這般累過了。她很沒形象的在石階旁的草地上攤了一個大字,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郝雲天卻連眼皮都不見動一下。
一刻鐘後,他睜開眼睛,依舊淡淡的說道:“蹲馬步。”
“是。”可憐的沐晚,這會兒兩條腿仍然又麻又木。渾身跟散了架一般,也只能強打起精神,爬起來蹲馬步。
郝雲天又是看了一眼,閉上眼睛。靜靜的打坐。
兩個時辰後,他睜開眼睛,說道:“時間到。每天都象今天這樣練習。十天後,我再來。”說罷,祭起玉蕭。徑直離去。
沐晚轟然倒地,看着瓦藍瓦藍的天空,哀嚎:“啊,香香快來看哦,好多星星!”
香香從空間裡跳出來,趴在她身邊,用雙手撐着下巴,綠眼睛一閃一閃的:“姐姐,以後真的每天都要這麼練習嗎?”
沐晚閉上眼睛,哼哼:“不然還能怎麼辦?你不是都打聽過了嗎?萬仞山有千餘丈高呢。”
上次大師兄來的當天晚上。香香就特意去打聽了一下內門萬仞山的情況。大師兄所言非虛,萬仞山位於祖師峰內,是公認的內門第一峰,山陡路險,非常考驗體力。每一次內門大比,都有很多弟子摔傷出局。
“也是哦。”香香點頭,“所以,姐姐加油吧!”
去你的!沐晚睜開眼睛,衝她翻了個白眼,伸出一隻手又哼哼:“香啊。拉姐起來。我們泡澡去!”堂堂東華洲第一宗門,外門弟子袍居然是用尋常的細棉布做的,且功能極其簡單,不防火不防水。也沒有防護力,僅是能自由改變尺碼。這會兒,她渾身溼嗒嗒的,難受極了,迫切需要去泡個澡。
“好的呀!”香香跳起來,伸手拉起她。然後飛快的跑到潭邊,開始布小八門九星陣——這幾天,沐晚每次練完功後,都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動。香香很體貼的將佈陣的事接了過去。
雙手扶腰,沐晚慢騰騰的往潭邊挪去。往常只要一息的時間,現在,她得花上一刻鐘才能走到!
香香見她行動艱難,也曾過來扶持。
她拒絕了——萬仞山高千丈,內門大比時,可沒人會扶她一把。
待走到潭邊,她又出了一身大汗。
不過,當整個人泡在溫熱的潭水裡時,所有的疲憊與勞累都好象被潭水融解掉了。就連全身的疼痛也一下子減輕了許多。沐晚靠着大青石,雙眼微合,含糊不清的說道:“香香,過來給姐揉揉肩膀。”
這些天,香香無師自通,練得了一手好按摩技能。
“好的呀。”香香用一塊金色的羅帕包着頭髮,身上圍了一條淺綠色的束胸齊膝繡花襦裙,游到她身邊,很熟練的給她推揉胳膊。她的一雙小手跟包子似的,肉乎乎的,軟綿綿,卻又很有手勁。
頓時,沐晚愜意的直哼哼:“啊,神仙才有的待遇啊。”
香香手下不停,噘起小嘴,不滿的說道:“姐姐,你能不能換句別的詞。每次給你揉胳膊,都是這句話。香香都聽膩了。還有,香香只會給姐姐揉胳膊。就算是神仙來了,香香也不會給他按摩的!”
“行。姐聽香香的,換一句。”沐晚閉着眼睛,快活的叫喚道,“啊,神仙也沒有的待遇啊。”
香香“撲哧”一聲,樂了,鬆開她的胳膊,發令:“姐姐,轉過來,給你揉肩膀。”
“好咧。”
劍道峰五花嶺。
郝雲天去清沅真人的洞府彙報沐晚今天的訓練情況。這是他師尊清沅真人特意提出來的,每次訓練完,要及時向她彙報情況。
清沅真人聽完,不滿的輕哼:“這些丹修,除了嗑藥,還會做什麼!”
郝雲天笑了笑,說道:“小師妹不錯,把一千六百畝靈田打理得井井有條。等她正式拜入師門,師尊就再也不用因爲嶺上的庶務而煩心了。”
清沅真人聞言,撫掌輕笑,一雙眸子流光溢彩,比先前透亮了許多。
而沐晚嚴格執行大師兄的命令,從此當真不再服用丹藥,每天都進行魔鬼般的練習。不過,漸漸的,她習慣了不服用丹藥恢復體力。並且,從第三天開始,她是一天比一天感覺到輕鬆。
第五天的時候,她頭次只用半天就完成了一天的訓練量。剛好空白符紙與硃砂都用光了。她下午抽空去外門坊市買了二十刀空白符紙與兩盒硃砂回來。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腿上又打通一條經脈——足三陽經之一的足少陽膽經。至此,她的腿上共打通四條經脈。
這是沐晚萬萬沒有想到的。於是,某人興頭大起,索性自己給自己每天多加了五百級臺階和半個時辰蹲馬步的任務。
第十天。足陽明胃經打通!沐晚感覺腿上力量起碼比以前增強了一倍。
第二天早晨,郝雲天於辰初之時,準點兒飛臨沐晚山。
看了沐晚一眼,這回他沒有再讓沐晚跳臺階,蹲馬步。而是伸出一隻手指,隔空輕點沐晚的腳踝。
那裡戴着兩隻黑圓環。沐晚很自覺,一直嚴格遵守他的各項要求。他說戴上後,不能取。沐晚便真的沒有取下來過。
此刻,兩個黑圓環被他一點,雙雙泛起一道金光。然後,沐晚就明顯感覺到它們比先前起碼重了兩倍。
她倒吸一口涼氣,低頭去看。兩隻黑圓環看上去還是先前那般粗細。
郝雲天說道:“還是一直戴着,不能取下來。”
“是。”沐晚試着提了提腳,心中唉嘆:嗚嗚。又一朝回到剛開始時了。
郝雲天見狀,頭次主動向她解釋道:“這是測力環。經過這些天的練習,你的腳力共增加了一百斤。”
居然還有這種計量工具!沐晚不由擡起頭,問道:“大師兄,我現在的腳力是多少斤?”
“不到三百斤。”郝雲天淡聲說道,“要想進入前五十名,單腳的腳力要達到千斤以上。”
一時間,沐晚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
“怎麼,你畏難了嗎?”
沐晚定心,挺起胸膛果斷的搖頭:“沒有。”
郝雲天“嗯”了一聲。說道:“每天三千六百級臺階,兩個時辰的馬步。你自行練習。從今天起,你另外還要加一項,穿針引線。”
沐晚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第二場的比賽內容?”
郝雲天點頭。指點道:“第一場考體力,第二場則考的是神識。”
第二場的穿針引線,真的是要求參賽弟子用一根頭髮絲般的紅絲線穿進針孔裡。比賽時間是一柱香,以紅絲線上串的針的多少定名次。紅絲線上穿的針越多,名次越好。
比賽時,三尺高的圓盤上會擺滿各種型號的繡花針。參賽弟子每人發一根紅絲線。齊齊站在圓盤五丈以外。待號令一下,他們便站在原地,開始將細線穿進繡花針。比賽規定,穿線過程中,以圓盤的邊緣爲界,繡花針至始至終都必須在界線以內。否則無效。所以,隔得這麼遠,他們只能用控物術隔空操作。
第二場擺明了就是考驗參賽弟子的神識。
真會玩!穿個線而已,也這麼多花樣。沐晚聽完,滿頭黑線,心裡卻是不怕——她的神識原本就強於常人。現在又非當初可同日而語。她的神識已經堪比築基中期的修士。
宣佈完比賽規則後,郝雲天拿出一把繡花針隨手灑出去。
陽光下,一陣寒光閃閃。這些繡花針紛紛落在五丈開外的草地上。
“你把它們都撿起來。”他吩咐道。
沐晚點頭稱是,用神識一根一根的撿起繡花針。這些繡花針有大有小。大的有一寸來長,很好撿起來;小的卻細如牛毛,沾在草葉上,和着清晨的露水,真的很難捏起來。還有不少落在草葉之下,她得先用神識將草葉扒開,才能將針撿起來。
總共有一百根繡花針。二十息不到,她便撿齊了,雙手奉還給郝雲天。
郝雲天頗感意外,接過繡花針,又是一把丟出去。
這回,繡花針落在十丈開外。
“再撿起來。”
這一次,沐晚比前一次又長了一些經驗,撿針的速度大大提高,只用了十來息的時間。
沐晚再次繡花針雙手奉還。
不過,郝雲天這回沒有接過來,而是遞給她一團紅絲線,說道:“你的神識強過尋常練氣期的弟子,以後只要隔着十丈,每天用這團線穿針一千次即可。記住,練習時,穿針速度要儘可能的快。五天以後,我再來檢查你的練習成果。”
“是。”沐晚恭送他離開。
郝雲天回到五花嶺,簡單的彙報完後,笑了笑:“恭喜師尊,小師妹確實是個好苗子。”
清沅真人得意極了:“我的眼光向來不差。唔,雲天,你去庫房裡將第一排劍架上的第二把劍帶給小丫頭。這把鐵芒短劍是我當年初學劍時,師尊親手爲我削制的。你個頭長得快,剛進門時,已經能用長劍。小丫頭現在用,卻剛剛好。”心裡嘆了一句:很討人喜愛的一個好孩子呀!
其實,她一直想收一個女徒弟來着。只可惜,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找到閤眼緣的,只好作罷。
所以,當初秦師叔過來,把沐晚推薦給她。一聽是個女娃娃,她就很感興趣。再一聽沐晚身世坎坷,與自己幼年的遭遇有些相似,她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很難開口拒絕。到了那天晚上,聽說小丫頭已經到了,被暫時安置在宗門外,她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去瞧上一瞧。待看到真人,她一眼就看中了。小丫頭除了是個五靈根,簡直就是上天按照她心中所想,專門替她量身定做的徒弟。
可惜呀,宗門之內,人多眼雜,爲了耳根清靜,也更是爲小丫頭的安全着想,她不能親自跑去,只能聽大徒弟回來彙報一二,過一過耳癮。
郝雲天點頭應下:“鐵芒短劍,我先替小師妹收着。她的基本功還太差,我準備讓她先補練兩個月的基本功。”
對此,清沅真人沒有異議,道了聲“也好”。她家大徒弟做事,向來靠譜,她放心得很。
外門。
沐晚按照郝雲天說的,隔着十丈遠,開始穿針引線。
好吧,她認爲這個名兒應該倒過來,叫做引線穿針纔對。因爲第一步就是用神識將紅絲線送到十丈開外。
然後纔是將針串到紅絲線上面去。
郝雲天只說了規則,並沒有教她具體要如何去操作。所以,她試了很多方法,最後總結出一個最快的方法:串針時,神識一分爲二,一邊固定住紅絲線,一邊往線上串針。
剛開始時,她是拿起一根針,串上後,再去拿下一根,再串上……以此反覆。
香香和往常一樣,在一旁陪她練習。良久,她突然提議道:“姐姐,你爲什麼不一邊撿針,一邊串針呢?照香香的猜想,所有的針都是擺在賽臺上,任人撿用。到時,大家肯定會搶奪撿繡花針。姐姐,你得提前做好搶奪的準備!”
沐晚一聽,連聲說“有道理”。於是,她將神識分成三份,專門分出一股來又負責搶……呃,是撿針。
相比起牛毛小針,當然是寸長的大針更容易穿過去一些。所以,某人每次都是從最大號的開始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