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門口做什麼?沒看見過牢房嗎?”黑暗中,中年男子輕笑。
石洞不大,只有兩丈見方。
沐晚的天眼能夜視。所以,她一眼就看到,石洞之中吊綁着一個人。
牢房?沐晚不由挑眉。牢房通常都是用來關押犯人的。裡面之人十有八九是犯了很重的罪,不然也不會被如此對待。
從牢房的八個角落裡分別拉出八條紫金索鏈。第一條都有碗口粗。一端連接着尖利的巨鉤,分別穿過這人的鎖骨、手心、腳心和膝蓋。
這人被吊綁在石洞正中,雙膝跪地。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巨鉤穿過的八個地方皆血肉不存,露出白骨。
紫金有阻止氣血通行之效,這人頸脖以下的肌肉皆已僵化、蔞縮,算是徹底的廢了。就算是神仙也愛莫能助。
這得犯下多重的罪,多招人恨哪。
“小姑娘,被嚇到了,對吧?”那人擡起頭來。
“叮叮噹噹”,穿過鎖骨的那兩條紫金索鏈一頓嘩啦作響。
沐晚又皺了皺眉——這得有多痛啊。
那人呵呵輕笑,軟聲說道:“小姑娘,不怕,已經習慣了,一點也不疼。”
竟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沐晚的注意力終於從八把巨鉤集中以了這人的臉上。
怪不得她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臉。因爲與乾枯的身體相比,他的臉顯得很正常。
因爲長期沒有見過的緣故,他的臉是那種病態的蒼白。剛剛擡頭的動作,他做起來,肯定很吃力。這會兒,冷汗如漿,高聳的兩邊臉頰上泛起了紅斑。
他瘦得很厲害。身上的白色囚服仍然在,掛在身上,空蕩蕩的,跟破口袋一般。鬚髮皆白,亂蓬蓬的,有如枯草。不過,五官之中仍然依稀殘留有俊朗的痕跡。這人年輕時,肯定也是俊朗非凡,玉樹臨風。
沐晚上下打量着他。
上古仙族?
仙君大人?
“小姑娘,腦瓜子很活泛啊。”那人又道,“本座曾經是天仙境大圓滿的修爲。這麼多年過去了,本座的修爲沒完沒了的跌。現在只有人仙境初期。不過,小姑娘只有化虛境修爲。本座仍然當得起你一聲‘仙君大人’。”
至此,沐晚完全能肯定,這人有讀心術,能看穿她的心思。
目光一轉,她開始察看石洞裡的情形。
初看一眼,裡面沒有什麼。然而,她定睛細看,才發現小小的石洞大有乾坤。天花板、地面、四面的巖壁看似普通,卻是佈滿機關觸發器。
可是,這人剛一照面,卻試圖誘她進去。
分明是怕她不死啊!
其心可誅!
沐晚面上不顯,心中的戒備卻已經提到最高級。
那人當然看出來了,又是呵呵:“你要是連牢房裡佈滿機關都看不出。那麼,你於本座有何用?”
對你沒有用,所以,就死不足惜,對嗎?沐晚聞言,對他的那些同情心立時化爲烏有。
那人卻道:“小姑娘,你與本座初次蒙面,素無交情。如果你於本座無用,你的小命於本座何干?反過來也是一樣,如果本座於你無用,你會管本座的生死,與本座合作嗎?”
合作?仙君大人真自信!沐晚默默的掃過穿過他身體的八把紫金巨鉤——反正她的心思,逃不出那人的法眼。所以,她沒打算出聲。
仙君大人哈哈大笑。牢房裡,紫金鍊紛紛搖晃,丁當作響。
“小姑娘,再怎麼說,本座的元神尚在,修爲也在人仙境。只要除了身上的桎梏,本座出得這間牢房,照樣是仙人。所以,小姑娘,與本座合作,你絕對沒有虧。”
沐晚心道:說的也是。不過,前提是,您首先得解開紫金鉤,成功離開這間牢房。
“所以,我們合作。”那人說道,“小姑娘幫我破了這裡的機關,放我出去。我助你離開這裡。”
爲了能脫困,仙君大人屈尊紆貴,連自稱都改了。
只是,仙君大人這副樣子,自身尚且難保……沐晚笑了笑——她有那麼好騙嗎?
仙君大人的身體肯定是廢了。解開紫金鉤後,他能否挪動一步,還是個問題。
所以,在沐晚看來,他要想真正脫困,唯有奪舍一道。
奪誰的舍?
這裡就只有她一個活人,有得選嗎?
而現在,有八把金鉤拘着,仙君大人連威壓都釋放不出來,元神也不能離體,沒法奪舍。可是,一旦去掉八把紫金鉤……沐晚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修爲,心中只有呵呵。
“小姑娘,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發心魔誓。”那人說道。
就在這時,石道里的靈氣突然亂竄。
沐晚一直有留意,是以,她很快知道,這時黑霧又起,已經涌進山洞裡。
轉眼,它們充滿了整個山洞。
不少黑霧進入石道,翻滾着衝了進來。
石道狹小,黑霧擴散的速度比在空闊處更快。
不能再逗留。沐晚沒有遲疑,立刻撕裂虛空,返回宮殿。
“喂,別走哇。我真的可以發心魔誓。”背後,那人猶在大叫。
沐晚回到宮殿裡,立刻進入空間。坐在正院練功室裡,她將剛纔的經過細細捋了一遍,心中疑惑不已:仙君大人是不知道黑霧的存在呢?還是根本就不畏黑霧的腐蝕?
外面,又過去了十個時辰。
沐晚在離開時,在牢房外面的石道里做了標記。所以,她精確算出黑霧消退的時間,直接撕裂虛空過去。
“小姑娘,你考慮清楚了?”那人擡起頭來,呵呵笑道。
沐晚忍不住細細打量他。
還是老樣子。看來黑霧對他沒有什麼效用。
在空間裡,她分析得很清楚。這裡應該是上古仙族關押重犯的禁地,非良善之地,不可久留。
而她對這裡毫不知情。而且,在上古仙族的禁地裡,化虛初期的修爲真心不夠看。所以,思來想去,她好象別無選擇,只能與仙君大人合作。
至於有可能會被仙君大人奪舍……吃飯的時候,還要小心着點兒,小心咬了自己的舌頭呢。更何況,仙道之上,本來就危險重重,一不小心就有殞落的可能。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一線生機,她也要放手一搏。
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她也不是那扭捏之人,於是,爽朗的應道:“是的,仙君大人。”
那人樂呵呵的說道:“小姑娘,夠爽快!我坐了十萬年的黑牢,修爲一落千丈,不好意思再當撈什子的‘仙君大人’。唔,我姓秦,單名一個君字。以後,你就喚我‘秦伯伯’好了。”
十萬年!沐晚心頭大震。不過,她早就歷練出來了,面上不顯,抱拳行了一個正式的道禮:“晚輩沐晚,見過前輩。”她雖然是下界修士,卻也不想妄攀上界的仙君大人。再說,到目前爲止,被她稱爲“伯伯”的人,有且只有一位,那就是陽煜。
秦君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笑着問道:“姓沐?唔,我被關了十萬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外面的人和事也忘得差不多了。沐丫頭,你是哪家的後輩?”那口吻,就象是長輩在詢問一個老朋友的後人一般。
沐晚聞言知雅意,答道:“晚輩不是仙族。”
秦君驚訝的看了看她:“尊師是何方神聖?”
沐晚如實自報師門:“晚輩是炎華界東華洲太一宗劍道峰清沅真君門下的小弟子。”
秦君閉上眼睛,過了良久,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復又翻開眼皮:“完全沒有聽說過呢。”說着,苦笑連連,“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在第一重天。”
沐晚一時無語。
好在,秦君很快自我調節過來,繼續打聽:“炎華界在什麼星位?”
沐晚搖頭:“不知道。”方位,她懂;星位,是什麼?
秦君微怔,旋即,明白過來,又是呵呵一笑:“哦,這個,要等你飛昇之後,纔會知道。”
沐晚暗中握了握拳。
秦君飛快的把話題又拐回來:“沐小友,你已經確定和我合作了,對不對?”
沐晚點頭:“是的。晚輩很想離開這裡。”
秦君挑了挑白色的長眉,笑道:“好!我也不想再呆在這個鬼地方。唔,沐小友,我現在就發心魔誓。”
不料,沐晚竟然出言拒絕了:“前輩不必如此。”
秦君又挑眉:“你不怕我奪舍了?”
反正這位的讀心術了得,沐晚便直言道:“前輩既然敢發魔誓,自然是不怕心魔反噬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上界的仙人與她,真的應了那句老話: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對方坐個牢都是十萬年,他的手段,豈是她這個修行不過三百多年的人族修士所能防備的?所以,何必多此一舉。
秦君聞言,哈哈大笑:“沐小友說話太直白了,一點兒也不可愛。”
沐晚好不容易纔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彼此彼此。
秦君看着她,又道:“不過,我喜歡!”
接着,兩人達成口頭協議:沐晚幫秦君去掉牢房裡的機關,以及身上的八把金鎖;秦君帶沐晚離開仙人冢。
後者頭次聽說“仙人冢”這個地名,竟然氣得不輕,吹鬍子瞪眼睛的連聲說道:“真敢想!那廝真敢想!”
沐晚垂眸,裝作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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