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太子亦是自一名道人那裡,偶然得之。只可惜本太子路遇那人之時那人已身負重傷,且傷勢已無力迴天。那人無奈,只得將此二物相贈於我並對我講了這個傳說。自然,此傳說是否可信目前尚不得知,今日恰好一試。”龍月傑解釋道。
“皇子殿下的意思是,今日你我二人便用‘詩待和’與‘歌待應’來演奏助興?” 蘇若晨本來便笛藝不精,於是心中忐忑,低聲問道。
“不,非演奏,乃合奏!”龍月傑錙銖必較道。
“倘若吹出晦澀生硬的音律來,豈不貽笑大方!” 蘇若晨自是知道龍月傑用此玉簫與她玉笛來合奏。
“無他,你只管吹奏,我與你和便是。”龍月傑以言云溪與伊影僅能勉強聽到的聲音低聲溫和地向蘇若晨迴應道,“我曾說過,此傳說是否可信不得而之,因而倘若你我二人合奏不盡如人意,亦無人敢於底下議論紛紛。”
“那太子殿下是要吹奏哪首曲子?”伊影推測道,“不會是故事中最爲悽婉的那首吧?”
“非也,今晚的曲調由晨兒來定!” 龍月傑脣角上鉤,眉眼含笑。
“我來定?”蘇若晨腦中一片空白——笛與簫真能如故事中一般奏出悽婉美妙的旋律?
“對,你定!” 龍月傑斬釘截鐵地道。
“那便來個《無題》吧!”蘇若晨無奈,只得見招拆招。
“《無題》?”衆人奇怪道。
“對,妾身所言《無題》並非特指某一支曲子,而是隨心所欲邊譜曲邊演奏!”蘇若晨佯裝淡定道。
“橫豎太子殿下也說過規矩是人定的,如此難度增加了,即便奏不好也無人能說出個什麼來。”蘇若晨仍是心中不安,因而如此安慰自己。
“那便是《無題了》!”龍月傑面上毫無爲難之色。
望霜亭中,燈火闌珊,人影靜謐,一男一女一簫一笛。
笛音即起,其音清冽,如清水滴泉,竟不似尋常玉笛。玉簫聲動,其音柔和,如清風徐來,亦不似尋常玉蕭!
百無聊賴的言云溪聽此,忽而正襟危坐,屏氣凝神;暗自得意的伊影亦是臉色一變,朱口半開。
龍月傑心中會意,心中激流澎湃,蘇若晨放下心來,內裡神清氣爽。
笛音漸揚,迴旋婉轉,似含苞欲放;簫聲漸響,音韻悠遊,如絲細流涓涓。笛音清麗悠遠,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至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簫聲綿延迴響,若隱若現,若遠若近,隱入黑暗之中,幾點閃爍之餘,再隱沒之中。笛音再起,綺疊縈散,飄零流轉,忽而清亮悠遠,響徹天際,忽而清脆短促,如黃鶯夜啼;簫聲緊隨,時而婉轉清越,空靈寂寥,時而春雨瀟瀟,不絕於縷。笛聲漸頻,簫聲漸增,笛聲忽落,簫聲忽寂,此起彼伏,猶如仙語。
伊影不覺癡醉其中,提手撫琴;言云溪亦是神魂顛倒,拂袖輕舞。簫、笛、琴、舞如四朵鮮花緩緩吐蕊,爭奇鬥豔而又互
送暗香。如絢爛織錦,似靈動畫卷,如風雨瀟瀟,似百鳥爭鳴!
夜風習習,夜色溶溶,婉轉綺麗、唯美曼妙,天人合一、忘我入境,整個望霜亭竟如夢境一般的所在。
一曲終了,如萬籟忽寂。
四人相視而笑,各自歸座。
“太子殿下與晨兒姐姐果真好才藝,妾身聽聞此曲竟有‘三月不知肉味’之感!”伊影忘記了之前的不快,欣然讚道。
“的確如此,我亦是餘音繞耳,久久不絕!”言云溪亦歎服,“‘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玉簫、玉笛果然不似俗物,乃竹笛根本無法比擬!”
“二位妹妹過獎了!”蘇若晨謙道。
“哪裡的話!我等心悅誠服!”言云溪、伊影二人同道。
龍月傑溫然淺笑。待言、伊二人贊完,龍月傑欣然對蘇若晨說:“那道人誠不欺我!”
“此物確是稀罕!恭喜太子殿下得此寶物!”此曲能如此攝人心魄,實是出乎蘇若晨意料太遠,竟也震驚不已。
“此‘詩待和’我自留着,而那‘歌待應’便贈予你了!”龍月傑朗然笑道。
“臣妾豈敢!”見龍月傑欲將如此寶物贈予自己,蘇若晨更是心中忐忑,推辭着將那‘歌待應’交與龍月傑。
“那老道人還說,能持‘歌待和’與‘詩待應’和出天籟之音者,便是那‘歌待應’的主人,反之亦然!因而此物本應是你的,不必推辭!”龍月傑將寶物收回盒中再次交於蘇若晨。
“妾身謝過太子殿下!”蘇若晨見推辭不過只好收了。
伊影見此心中頓生惱怒,不覺緊咬下脣,言云溪雖臉色淡然依舊,心中亦波瀾起伏。
家宴仍然繼續,四人面上和樂依舊,內裡卻各有心思。
家宴罷已是子時,言玉溪與伊影首先起身告退,龍月傑與蘇若晨則攜手步入蘇若晨寢殿。
酒不醉人人自醉!進得房來,龍月傑只覺蘇若晨房中薰香嫋嫋,讓自己沉醉其中;蘇若晨更是嬌俏迷人,讓人慾罷不能。自然,這一夜龍月傑進得蘇若晨寢殿便再未見龍月傑自蘇若晨房中出來。
言云溪於睡榻上輾轉反側,伊影更是於梳妝檯上摔帕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伊影似是已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閃爍了晶瑩淚花的明眸中滿是不公與氣惱,“皇上與皇后娘娘寵其,贈其玉簪珠花,也便罷了,本想利用此機會給蘇若晨個難堪,不成想她反倒‘得了便宜又賣乖’,佔盡了好處!連太子殿下最珍愛之物‘歌待應’仍是被其奪了去。”
“側妃請息怒!蘇正妃新婚伊始,受點寵亦是難免,怕是用不了多少時日太子殿下便厭了。”風兒邊勸說,便小心翼翼地伸手爲伊影順氣,“您何苦動如此大的怒!萬一傷了身子,豈非得不償失!”
“可是她恃寵而驕,幾次三番言語相攻,”伊影似是氣昏了頭,竟與一個下人爭辯起來,“雖說我只是個側妃,但豈能容她於
太子殿下面前如此不給我臉面!虧太子殿下如此袒護於她!”
“側妃請恕罪!清兒並非有意衝撞側妃!”清兒意識到伊影怒氣更勝,唯恐禍殃池魚,立即深蹲認罪。
伊影平日裡倒是個能沉得住氣得,入府幾年,清兒一直伺候左右,從未見過其如此動怒。
“清兒起來吧,我也是一時氣急。”伊影恢復了一貫的沉着,輕聲解釋道,“近來我眼見其如此氣焰旺盛,卻也是個沒法子的!”
“側妃毋庸擔憂,等其風頭一過,若要取得太子真心豈非更容易!”風兒仍舊安慰伊影道。
“只是如今任其耀武揚威,怕是等過些時日,她便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伊影嘆道。
“倘若如此,便找個機會驚醒一下她,也是好的。”風兒無奈,只能順伊影之意。
“你可有何好的法子?”伊影似是聽出了什麼,試探問道,“倘有何法子,儘管說與我聽便是。”
清兒伏於伊影耳畔輕輕對伊影耳語幾句,伊影臉色微變:“這……”
“畢竟她微分稍高些,暫時咱們也不能直接拿她怎樣,只有讓其暗自吃點苦頭卻又無法指責他人,纔是比較穩妥的。”清兒正色道。
“罷了,就依你言。”清兒如此一個丫頭所言談何周密,伊影也是有些許“有病亂投醫”了。
雖說“芙蓉帳暖度春宵”,但第二日的早朝,龍月傑是不得不去的。
龍月傑走後,蘇若晨梳洗妥當,去向何希問過安,便回到自己寢殿內,換了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歪坐於窗前,左思右想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是忘記了什麼重要事情一般。
“今個兒天氣甚好,待會兒讓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紅葉進得門來,杏眸微垂,嬌嫩的小臉上寫滿笑意。
“何必待會兒,此刻便去有何不可!”蘇若晨見紅葉有如此表情,直覺紅葉定是尋了什麼好玩的去處,不禁玉容漾起漣漣笑意。
“那如何能行!”紅葉偶爾也略有些倔強,“太子殿下臨行前還囑咐我要好生照看您!凡事都要等他回來!”
“你啊——就是‘大姑娘要飯——死心眼’!只是出門遊玩一會兒,又不是私自出宮,何以非要等他回來!”蘇若晨嗔怪道,“倘若事事都要等他,那我豈不在房中憋悶死了!”
“也是,不過只去一會兒,在太子殿下回來之前咱們便趕回來!”紅葉權衡道。
“好,都依你!”蘇若晨說着便要出門去,“那咱們走吧!”
“太子妃您稍等,奴婢去拿點兒好東西!”紅葉攔住蘇若晨神秘一笑,出得門去。
不一會兒,紅葉重又回來,將手放於身後,眸中跳動着俏皮,對蘇若晨道:“太子妃可知道奴婢去取了什麼來?”
“紙鳶!”蘇若晨若無其事地答道。
“太子妃如何得知奴婢背後藏的是紙鳶?”紅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似乎欲從蘇若晨臉上看出答案來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