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的一隻手探入水中,周遭的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他站在一片密林裡,蟲鳴聲從遠處傳來,然而轉瞬,便化作了星空,又一瞬,又變成了有無數鬼物的陰河。
周遭的所有環境,都仿若無數雜亂無比,看起來毫無章法,猶如亂碼一樣的畫面。
每一個畫面裡的聲音,也隨着畫面的變化,化作了滋滋的噪音。
最初的眨眼變化一次之後,立刻不斷的加速,加速到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五彩斑斕的光帶。
當這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東西的光彩加速到極致。
黑暗降臨了。
最純粹的黑色,就是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裡,只有低沉的背景噪音。
這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府君,站在這片黑暗裡,有些意外的看着這一幕。
他也沒想到,明明記憶都已經可以凝聚成人形了,秦陽的記憶,卻混亂到這種地步。
所有的記憶,都如同那些黑水一樣,一滴一滴的混雜在一起,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但是其內的排列,卻早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了。
所有的記憶化作的畫面,都是一幀一幀的全部抽出來,然後再胡亂的堆在一起。
哪怕只是幾百年的記憶,以這種方式存在,那也是一個誰都不可能理清的天文數字。
那一幀一幀的畫面,就像是一個個有順序的拼圖,以幀爲單位的畫面,最後這個拼圖的碎片,會有多少個?
一息只算六十幀,以秦陽存在的年份,起碼也有上萬億的拼圖。
再按照順序,一幀一幀的拼好這個拼圖,萬億個碎片,排列組合,會有多少可能,算不清楚了。
再從這無數的排列裡,找到唯一一種正確的,沒有人能做到。
外人,哪怕是當年的天尊,開了思字訣,整一萬年也不可能理清楚,找到那唯一的答案。
府君站在黑暗裡,念頭閃過的瞬間,立刻就放棄了,他忽然搖頭笑了起來。
“難怪你能在亡者之界的忘川,影響到這裡的忘川,能影響到自身的記憶到這一步,的確是亙古未有,讓人歎爲觀止。”
府君緩緩的伸出手,周遭的黑暗,瞬間消失不見。
同時,他的手,也從下方的黑水裡,縮了回來。
府君一步一步的走出,黑水覆蓋的範圍,站在了血黃色的忘川上,靜靜的看着前方的黑水慢慢回縮,似乎要重新凝聚成秦陽的樣子。
忽然,他盯着漸漸縮小範圍的黑水,眉頭微蹙,打量了一下四周,再擡頭看了一眼,一隻腳輕輕擡起,再次落在忘川上。
一絲漣漪以他的腳爲中心,緩緩擴散開來。
然而,這一次,忘川卻紋絲不動,漣漪所過之處,世界彷彿都在扭曲,肉眼可見的所有畫面,都仿若變成了水波,隨着那一絲漣漪,不斷的變化着形狀。
周遭的一切,立時變得似虛似幻,不再真實。
下一刻,山石崩碎,忘川崩斷,肉眼可見的一切,都似破碎的琉璃,轟然崩碎。
周遭依然是那純粹的黑暗,背景裡也依然是連成一片的嗡嗡噪音。
這裡依然還是在秦陽的記憶裡。
所有的拼圖都匯聚成了一片黑色和背景噪音,但不代表那真的是所有的拼圖。
府君以爲他出去了,實際上,那依然是秦陽在出現在這裡之後,新出現的記憶。
以身處環境的記憶,重現身處的環境,一切看起來都不會有變化,只是本質上卻已經截然不同了。
“如此造詣,當真是小看天下俊傑了,只是,這種小手段,可困不住我的。”
府君感嘆一聲。
黑暗中,一個秦陽的身影,走了出來,他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哪怕只是府君的一部分記憶,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我還真沒想要這麼簡單的解決你。
只是你發現的速度,還是比我想的快了點。”
秦陽也沒辦法,他剛到這裡,立刻第一時間觀察周圍,讓這裡的一切,都變成新的記憶,這樣他就能在記憶裡重現這裡,毫無破綻的重現。
但沒有經歷過的記憶,自然就沒有那麼真實了,有了破綻。
他出現在這裡之後,第一次凝聚出身形,屬於本能,再加上跨界而來,自然會慢了一點。
他的身形被府君轟碎,重新化作黑水落入忘川,但第二次凝聚身形的時候,肯定是要比第一次快一些的。
他沒有經歷過第二次凝聚身形,這一部分,就是破綻。
被府君一眼看穿,找到了突破點。
秦陽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推測,不緊不慢的說了一遍。
而後看向府君。
“我沒說錯吧,我自己能找到的破綻,只有這一點了。”
“說的不錯。”府君點了點頭,而後打量着四周的黑暗一眼,重新看向秦陽:“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的第一張牌,已經出了,你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接下來,你還要怎麼困住我?”
“你可以試試。”秦陽化出的身影,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府君一跺腳,周遭的黑暗,隨之轟然崩碎。
/b轉而逆向演化,重新化作了色彩斑斕的光帶,最後再慢慢減慢速度,化作一張張飛速變化的畫面。
最後再次變成了最初的那個密林的畫面。
當密林的畫面隨之崩碎之後,府君以爲他已經從秦陽的記憶裡脫困了。
卻見後面是無盡的黑暗,嗡嗡的背景噪音。
他眉頭微蹙,並指爲劍,向着身前一斬,無形的力量,直接斬碎了黑暗。
黑暗崩碎……
而後是彩色光帶,畫面,最後定格到密林,再是黑暗,彩色光帶……
如是三次之後,力量耗盡,重新定格到了密林裡。
府君的神情,愈發鄭重。
他擡起頭,仰望着黑暗,再次斬出一擊,這一次這般套圈套了七次。
將這種無限循環,壓迫到了極致之後,他才終於在每一次套圈的收尾處,發現了一絲縫隙。
他想要順着那一絲縫隙衝出去,卻發現前方還有一個屏障抵擋着,他這個記憶化身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那屏障。
他發現了,這壓根不是秦陽的記憶裡,而是在一個圓球裡,
或者說,秦陽的記憶,在一個圓球裡。
那個屏障,一閃而逝的氣息,所蘊含的神韻,給他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不可毀滅,如同規則本身,這不就是先天之物的特性麼。
他重新站在密林裡,眼中終於浮現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
“你用一件先天之物,承載着你的記憶?!”
“有問題麼?”秦陽的身影,從密林裡走了出來。
“你是記憶流派的衛道者?”
“不是衛道者,也不是記憶流派的。”秦陽回答的很誠實。
“……”府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曠古絕今,亙古未有的絕世敗家子,敗家子之中的極品仙葩,先天敗家子,說的就是眼前這個傢伙了。
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甚至從來沒想過,還能這麼幹。
就他目前所擁有的記憶裡,大概也有一些故事,在他那個時代,在修爲境界到了某個極致之後,先天之物,便是跨越界限的橋樑。
真正完成仙這一步蛻變時,可以給予最大幫助的寶物。
哪怕是記憶流派的人,也絕對不會像秦陽這麼幹。
秦陽笑了笑,一臉欣慰。
府君,哪怕只是一部分記憶的化身,見識肯定也比他高的多。
既然對方都說先天蟲殼,真的是先天之物,那這就是權威認證了。
先天蟲殼,必須是先天之物。
從回來之前,他就已經提前考慮過了。
他的記憶這部分,要從忘川跨越生死界限。
而他能確定的,大荒一定存在的忘川支脈,就是府君之前跟他聯繫的那一段支脈。
只有這一段,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他可以跨越過來。
可是要是從這一段過來,若是府君的記憶化身,還沒有找到承載之物,沒有離開忘川的話。
他過去之後,必定是要面對府君的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化身。
就算不考慮之前,對方其實已經順手隔空坑了他一次。
他也必須要以“跟府君的記憶化身爲敵”,作爲先決條件來考慮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不會把自身的性命,寄託到一個陌生人是個好人身上,哪怕這個人不是府君,也是一樣。
既然要防着,提前做好準備,不是必須的麼。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他的記憶,裹挾着的,是他的第一顆金丹,其內便是他修行永恆煉獄,融入其中的人生和記憶,在裡面無限循環。
而按照他的經驗,先天之物,無論是生者世界,還是亡者之界,都是毫無影響的。
那麼,他以亡者之界的先天蟲殼,煉就的金丹,理論上,就算是出現在生者世界,也是毫無影響的。
這是秦陽做的安全保障,同樣也是爲了防着府君的記憶化身。
只要有問題了,就先把這傢伙,困死在無限循環的世界裡。
而且,這狗東西,在感受到他跨越了界限過來,竟然還真的來陰的。
先藏在他浮現的這片地方,等他凝聚出身形之後,府君的記憶化身,已經先一步藏在他的身形裡了。
從內而外的轟爆他的身形,想要偷走他的記憶窺視。
看,要不是對方這麼高,哪還有後面的事。
“你這叫天作孽,尚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是記憶流派,卻比記憶流派的人還要深入,當真是少見了,還是說,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流派之別了?”
“的確沒有見到過這種流派之爭了,只是聽說過這個所謂的流派而已,其實要我說,這不就是倆選擇麼,就跟修魔道,還是走正道的區別,有什麼可爭的,好用就行。”
“說的對。”府君點了點頭,對此甚爲贊同。
倆人正聊着的時候,這裡所化的密林世界,忽然一震。
秦陽擡起頭望了一眼,看向府君。
“有來有往,你拖延了點時間,是因爲我小看了你,我也拖延了點時間,也是因爲你小看了我。”
府君微微頷首,輕輕一笑。
“呵……”秦陽念頭一轉,有些失笑。
這次他還真沒想到。
這傢伙本身都是個記憶化身了,是一部分記憶所化,可他又繼續分割出來一部分,再次化作一個化身。
一個來搞事情,一個還在策應。
也就是說,這狗東西,在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先做好了後手了。
未言勝先言敗。
“你都知道這是先天之物了,你不會以爲,你的另外一個化身,可以轟碎我的金丹吧?”秦陽也不慌,好奇的問了一句。
“的確不能。”
“那麼,你是不是又忘了一件事,你的化身這麼靠近我,會出事的。”
“的確,我的另外一具化身,也很容易再被你困進來。”府君面帶微笑,似乎也不慌。
忘川水面上,府君的記憶化身,並指爲劍,點在了黑水面上,一絲絲漣漪浮動之下,一顆金丹,在黑水之中慢慢成形。
當金丹成型的那一刻,府君的記憶化身,一指點在了金丹上。
可怕的力量從忘川內部爆發,在河內撐起一個空腔水泡,水泡越來越大,迸發出的力量也開始越來越強。
然而,那顆金丹微微顫抖着,卻依然巋然不動,表面圓潤光滑,甭說碎裂了,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
府君的記憶化身眉頭微蹙,第一時間察覺到這顆金丹不太對勁。
尤其是被他逼出的神韻,明顯是先天之物纔有的。
他的另一半化身,已經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
而他的身後,黑水已經包裹了過來,他避無可避,若是被黑水淹沒,他的結局,便會跟另一半化身一模一樣,被困死在這顆金丹裡。
他指尖迸發出的力量越來越強,金丹之下鼓起的空泡也隨之越來越大。
當那股力量積聚到極限的時候,轟的一聲炸開。
忘川水面上,如同炸開一碗型的巨大豁口。
府君的化身站在這個巨碗的側面,一指點在金丹上,指尖輕輕一挑,一絲奇異的力量環繞着金丹一轉,那顆金丹便躍出了水面。
金丹之中的府君化身,擡頭望去,密林的世界,仿若在瞬間,從黑夜過渡到了白天,他已經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的確毀不掉你的金丹,但是忘川內的記憶,若是離開了忘川,就會沒有了承載和依附,你什麼都做不了了。
哪怕在外面的忘川裡,也有你的一點記憶。”
秦陽撓了撓頭,擡頭看着金丹外面的情況。
的確,金丹離開忘川水面的那一刻,這裡的他,也一樣會被困在金丹裡。
因爲金丹就是他的依附。
別人沒法如此隨意的將他的金丹從忘川之中抽離出來,可忘川的造就者,唯獨是例外的。
現在無論金丹被丟到哪裡,只要不在忘川,那麼,它就只是一顆金丹,一顆特別堅硬的珠子而已。
不過面對這種情況,秦陽也沒慌,他嘆了口氣。
“好吧,我不演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這人不喜歡分割,而是喜歡備份。
備份是什麼意思,你懂麼?”
……
金丹從忘川的水面上躍起,同一時間,那些黑水也向着府君的那一部分化身包裹而來。
這些其實才是秦陽本身的記憶,金丹裡的只是無限循環的備份而已。
府君的化身,看着包裹而來的黑水,面色平靜,不爲所動。
現在,哪怕被淹沒了,沒有了金丹,秦陽也困不住他了。
他伸出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化作指劍,一劍斬出。
同一時間,黑水裡,有一滴黑水裡的記憶,直接展開,化作了秦陽手持塑料黑劍,迎面斬來。
這是秦陽曾經的記憶,被他調了出來。
一黑一銀兩股力量,碰撞到一起,在半空中湮滅。
然而,下一刻,府君的身體微微一頓,僵在了那裡。
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那些包裹着他的黑水裡,密密麻麻,數不清楚多少個秦陽的身影浮現了。
有的面色猙獰,有的眉頭緊蹙,有的一臉木然……
其中有一半,手握塑料黑劍,另一半,手持竹笛。
而且,秦陽的數量還在瘋狂的攀升,每一個秦陽,都是曾經手持塑料黑劍,斬出一擊,或者奏響漁眠安神曲時的記憶。
感謝已經徹底消失的鸑鷟,一個人就貢獻了所有。
當年他手持塑料黑劍,以漁眠安神曲伴奏,斬殺鸑鷟十萬次,到了最後,整個人都麻木了,只知道機械的揮劍。
如今,每一次揮劍,都可以化出一個秦陽。
僅僅鸑鷟貢獻出來的,已經多到用不完了。
府君的化身,懸在河水裡,面無表情的看着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斬來的黑光,耳邊迴響着,八百秦陽一起吹奏的漁眠安神合奏曲。
黑光、劍光、伴隨着曲意化作的漣漪,無死角的轟到了最中心的府君化身身上。
他完全沒辦法抵擋了。
他此刻的所有能力,所有的力量,本質上其實都是記憶裡的力量,都只是記憶而已。
哪怕秦陽施展的力量,本質上其實也都是記憶,但那種壓倒性的完克,完全無解。
他站在原地,沒有做無謂的反抗,只是靜靜的看着。
這尊化身,在光輝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徹底湮滅。
下一刻,所有的秦陽也一起消失不見,重新化作了黑水,融入到忘川之中。
忘川水面上凹陷去的巨碗形凹陷,也在此刻驟然鼓起,水浪伴隨着轟鳴聲,一躍而起。
正在向着上方飛起的金丹,被後發而至的巨浪衝擊到,將其撞向了石壁。
水浪落下,而金丹也在石壁上彈了兩下,吧嗒一聲,重新落入到忘川裡。
正好落在了早已經等候着的黑水裡。
金丹再次侵染了忘川的特性,散開之後,融入到黑水裡消失不見。
而金丹內部,密林的世界,也再次化作了黑夜。
“看,我都說了,我不演了。”
府君回憶着剛纔看到的那一幕,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無數的秦陽在忘川裡浮現,密密麻麻的,似乎要撐爆這一段忘川支脈。
“斬卻記憶的劍,湮滅記憶的聖曲,你到底斬了多少人?
這種力量,似乎並不是正常時候能用到的吧。
你把一個世界的人的記憶,全部斬了麼?”
“那倒不是,其實只有一個,他是記憶流派的鐵桿擁躉。”
秦陽實話實說,自己也有點感慨。
再次感謝鸑鷟的奉獻。
府君說的其實沒錯,要不是有鸑鷟,他用到塑料黑劍和漁眠安神曲的次數,加起來可能也沒多少次。
這點次數,力量加起來,還真的沒辦法全方位無死角的,徹底將府君的那個記憶化身斬滅。
但有了鸑鷟一個人貢獻的十萬次,把這段忘川支脈洗一遍都綽綽有餘。
“現在你要把我這個化身也斬滅麼?”府君很隨意的問了一句,就像是在跟秦陽嘮家常。
“要是你之前沒坑我那一次,我倒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哪怕看情況,你這個化身知道的並不是太多,但也總比亡者之界的那個瘋子化身強點吧。”
秦陽繼續瞎說大實話。
府君想了想,笑道。
“我之前看到有人的力量,能傳遞到這邊,我又聯繫不到我的另外那具化身,我就知道,肯定是被人斬滅了。
看你的問題,似乎是挺想回來的,我自然順手引你去了。”
“所以,回來的橋樑,的確跟這幾條水脈有關,但你說的模糊,不告訴我重點,可不就是能順手坑死了就坑死,坑不死也無所謂的態度唄。”秦陽替他補上了後面的話。
“你倒是個明白人。”府君大笑,他還真是這麼想的,順手爲之。
“所以啊,我本來就想着,你那個瘋子化身,跟我結怨,我自然要砍死他。
我砍死他了,你便順手坑我,可給的信息,卻也是對的,我能回來,你給的信息算是挺關鍵的。
這麼一直下去,你來我往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所以我那時候就想了,要是我能順利跨越界限回來了,你又還在這裡沒走,咱們能化干戈爲玉帛最好,能好好聊聊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你這人啊,非要對我下手。
我看啊,你倒不是恨我斬了你那個化身,也不是怕我想明白了你陰我的事,來找你記仇,你就是曾經高高在上習慣了。
看到我來了,便問也不問的直接動手,自己在我的記憶裡翻騰,找你想要的答案。
其實呢,你要是不動手,你直接問我,我這人這麼實誠,又不想招惹你這種大佬,也就給個臺階,直接告訴你了。
咱們也就解開誤會,化干戈爲玉帛了。”
秦陽巴拉巴拉的分析了一下。
府君若有所思,稍稍一琢磨,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的似乎挺對的,我還真沒怨你,可能是我現在留下的這段記憶,就是我那個時候的心態吧,的確有點像上古天庭那羣神祇。”
“所以,發展成這樣,黑鍋你得背好。”秦陽順勢把黑鍋扣上去。
“哈哈哈,你這人挺有意思的。”府君大笑着站了起來:“現在是要動手了麼?你再不動手,我手下的人可是隨時有可能會來接引我的。”
“你這麼急啊?”
“那咱們再聊聊,我這段記憶,雖然並不是太重要,不過也有很多事的,要不我把這段記憶送給你得了,正好讓你知道一些事,也省的你動手。”
“別……”秦陽立刻搖頭。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就像剛纔說的,/b我是真不想招惹到你,我印象裡的府君,佈局很大,實力很強,還有個好口碑人設在身,以我的經驗,你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啊,我只能把你的化身斬了。
然後,我也會把我見到你的記憶也斬了。
這樣,你不會記得我們有恩怨,我也不會記得,咱們下次見面,又是你好我好,說不定還能一見如故,一起喝個酒呢。
最徹底的化干戈爲玉帛,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多好。”
府君聞言哭笑不得。
“你想的這麼周全,我想做什麼也沒用了,行吧,你動手吧。”
秦陽站起身,揖手一禮。
“敬咱們的恩怨徹底消失。”
說完,他伸手虛握,一把塑料黑劍,出現在他手裡。
同一時間,腳下的密林消失,這裡化作了虛影。
密密麻麻十萬個秦陽,一起出現,化作一個圓球,將府君的化身包裹在裡面,府君就站在球心的位置。
全方位無死角的送葬儀式。
再次看着這一幕,府君還是忍不住感嘆。
“死的不冤啊。”
“對了,還有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秦陽手握塑料黑劍,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快拉倒吧,到這會兒了,還想着趁我放鬆警惕,套路我呢。
甭想了,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的,化名都不可能。
您吶,就安心去吧。”
話音落下,無數的黑色劍光,伴隨着大型漁眠安神合奏曲,府君的化身徹底湮滅消散。
忘川的黑水裡,秦陽的身形,從水面之下浮起,腳踩在水面上,打量着這一段忘川河畔。
念頭一動,秦陽合奏團出現,合奏團分成兩波,一波順着向上遊走,一波順着向下遊走,一絲不苟的開始洗地。
忘川的每一個死角,都不放過,全方位推進。
一個時辰之後,去上游的,從下游走了回來,去下游的,從上游走了下來,兩波秦陽在中心匯聚。
如是三遍之後,這段血黃色的忘川,都被洗成了透明的之後,秦陽合奏團才隨之消散。
完事之後,再把他從出現在這段忘川開始,包括剛纔洗地的記憶,割裂出來,直接湮滅掉。
一個愣神之後,秦陽站在水面上,仰望着頭頂的裂縫,而後環顧四周,順着這段忘川支脈走了一圈,撓了撓頭,喃喃自語。
“誒?那個府君化身,不會已經出去了吧?”
低頭看着下方清澈見底的水面,跟在亡者之界見到的一模一樣,秦陽輕嘆一聲。
“這段忘川支脈,都清澈成這樣了,想來是已經出去了。
哎,忘川的締造者,果真不一樣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算了,我把他的瘋子記憶化身斬了,他坑了我一把,也順手告訴我關鍵信息了,能別結怨還是不結怨的好。
這種巨佬,狗腿子太多,大佬狗腿子也不少,惹不起惹不起。”
秦陽站在水面上,靜靜的等着,等着人來接引自己,讓自己重歸完整,真正的復活。
點燃生機算是小事,現在需要擔心的,則是重聚的過程了。
也不知道其他幾個部分怎麼樣了。
走弱水那部分,沒什麼可擔心的,大嫂的地盤,真有意外也翻不了天。
黃泉的那部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年輕的三身都過來了,那裡肯定是黃泉擺渡人的地盤。
這貨當年臭不要臉,區區船資,就黑了他一片暗夜優曇花的花瓣。
古語裡說的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這貨絕對符合這個“船”了。
走黃泉的執念,肯定也沒什麼問題。
走血海的那部分,秦陽是最不擔心的,那部分裹挾着第四顆金丹,是他最危險的部分。
而且黃泉可能在的地方,就那麼三個,不太難辦。
唯獨肉身,秦陽最擔心,沒有意識,沒有記憶,還沒點燃生機,只是一具正兒八經的屍體。
這要是遇到什麼特別強的邪道,恐怕會很麻煩。
而且,大荒世界裡,葬身河支脈,也是最多的,他最沒辦法確認的,就是肉身會從哪段葬身河出現。
也不知道自己的人,接引到他的肉身沒。
當時就是考慮到肉身最危險,所以就給肉身加了個本能,讓肉身自己回家。
這樣的話,無論肉身出現在哪段葬身河裡,被發現的概率都非常高,被接引到的速度,應該也會很快吧。
秦陽化出一把躺椅,躺在水面上,仰望着頭頂的裂縫,百無聊賴的等着。
可惜這裡是在黑林海,壓根曬不到太陽,美中不足啊。
等了不知道多久,只見裂縫的石壁上,有一頭身長七尺的灰色壁虎,健步如飛,順着石壁一路衝下來。
那壁虎一眼望來,清澈見底的忘川一覽無餘,只有水面上,躺在躺椅裡的秦陽,特別扎眼。
壁虎看清是誰,渾身猛的一震,眼睛珠子都差點瞪出眼眶,它張着嘴巴一聲驚呼。
“秦大人!”
秦陽上下打量着這個壁虎,嘖嘖稱奇。
沒等到他的人,反而先見到了一個往生者,還是一個帶着記憶的往生者。
他還沒開口呢,便見那壁虎連忙趴在石壁上,算是行禮了。
“屬下畢生,叩見府君大人,屬下來晚了,讓大人久等了,屬實不該。”
秦陽聽到這句話,就跟被雷劈了一樣,無數的念頭閃過。
這貨是府君的手下,來接引府君的,但是他認錯人了。
這貨當時往生的時候,竟然騙過了他,讓其帶着記憶往生了。
所有的念頭閃過的瞬間,匯聚成了一絲殺機。
此子斷不可留。
感受到變化的瞬間,那壁虎嚇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語速飛快的解釋。
“大人息怒。
屬下得大人大神通之助,往生而來,近來才恢復了一點記憶,聽聞此地變化,便立刻趕來,如今能進入此地,已經是盡全力九死一生了。
還望大人見諒。”
壁虎趴在石壁上,心神到現在還在狂跳,驚的整個人都快傻了。
萬萬沒想到啊,酆都一系裡新出現的往生部秦大人,竟然就是府君大人!
真是高啊,簡直太高了。
所有人都接觸過,可是誰都沒想到啊。
恐怕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會有人信的。
秦大人的往生神通,各方面,都跟府君大人不沾邊的。
“我不是府君!”秦陽斷然否認。
壁虎眼神一顫,念頭閃過的瞬間,連忙抽自己嘴巴子。
“對對對,秦大人見諒,是屬下認錯了,屬下在此見到秦大人,喜不自勝,一時失了智。”
“……”秦陽眼皮狂跳。
屬下?他什麼時候成自己屬下了?還跟我裝!
砍死他!今天說什麼都要把這個傢伙砍死了!
誰也攔不住。
ps:快九千的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