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陌城。
不同於正陽關附近的戰馬嘶鳴,硝煙瀰漫,西北陌城卻是一片歡樂祥和。
煊王府小世子的滿月宴以極其張揚的方式整整擺了三日,雖然對煊王府來說,大部分是出於迷惑大晟朝廷的考慮,但是對陌城百姓而言,卻成了一件大喜事兒,家家戶戶燈籠高掛,寺院廟宇香火鼎盛,茶樓酒肆人潮洶涌,簡直比過年還熱鬧喜慶。
自孟家軍進駐陌城大半年以來,陌城已漸呈繁華之象。
煊王府內同樣是一派溫馨和睦。滿月宴已於日前圓滿結束,受邀前來赴宴的西北各地文武官員已經離開陌城,各自奔赴駐地。而特意從璧山書院趕來煊王府參加滿月宴的縹緲先生,則由於年事已高,來回一趟不易,便在沈千沫的盛情邀請之下,答應在王府小住幾日。
午後時分,王府花廳內其樂融融。謝夫人從徐嬤嬤手上接過剛剛睡醒午覺的糰子,眉開眼笑的逗弄着他,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剛滿月的糰子同學眉眼漸漸長開,大眼靈動,皮膚白皙,已是一個粉雕玉琢人見人愛的小娃娃,再也不復剛出生時那紅彤彤皺巴巴的模樣。正是吃飽喝足心情舒暢的時刻,糰子同學特別的給面子,粉嫩嫩的小嘴嘟着,偶爾吹幾個唾沫泡兒,眉眼彎彎,胖乎乎的小臉上洋溢着可愛的笑容。
謝鳴風和謝瑤圍在謝夫人身邊,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外甥可愛討喜。
“糰子,叫小舅舅……來,叫聲小舅舅……”謝鳴風拉着糰子一隻小手,執着的重複着教他。旁邊謝瑤給了他一個白眼,將他擠到一邊,“你別白費力氣了,糰子這麼小,怎麼會說話,而且他要是以後會說話了,第一個叫的人也肯定不是你。”
謝鳴風被擠了開去,不甘的瞪了謝瑤一眼,“難道會是你麼?”
“當然……不會是我啦,糰子第一個叫的人肯定是表姐嘛。”謝瑤給了他一個“你真蠢”的眼神,拉着冷傲霜一起湊上去,圍着糰子繼續逗弄着。
“傲霜姐姐,你和我大哥到底什麼時候才成親啊?”謝鳴風見沒得玩了,便把矛頭指向了謝鳴玉和冷傲霜。“我娘她盼着抱孫子可是盼的脖子都快直了,娘,你說是不是?”
大哥和傲霜姐姐要是成親了,也定會生出一個像糰子這麼可愛的小寶寶出來。小外甥他沒份,小侄子總該有份了吧。
謝鳴風此言一出,冷傲霜如花似玉的俏臉便有些羞紅,微微低下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沈千沫見冷傲霜尷尬,有心替她解圍,於是含笑對謝鳴風道:“鳴風,這話你不是該去問大哥麼?”
謝夫人也白了他一眼,抓過冷傲霜的手,對她說道:“鳴風這孩子說話沒大沒小的,你可別往心裡去。”
冷傲霜忙搖頭,“怎麼會,謝伯母過慮了。”
謝夫人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心裡卻是暗歎了一聲。
要說心裡不急那是騙人的。這眼瞅着自己這個大兒子都年近三十了,她比誰都心急呢。可是光她乾着急有什麼用,當事人還是一點都不急。唉,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在一片笑意盈盈中,那邊廂正議完事的幾個男人走了過來。
謝鳴玉扶着白鬚白髮宛如仙人的縹緲先生緩步而來,沈千沫見狀忙上前將縹緲先生扶到上座坐下。
孟元珩牽着沈千沫的手坐在縹緲先生下首,衆人也隨之紛紛落座。雲翳見衆人面上帶笑的樣子,搖着摺扇,一臉興味道:“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兒了,也說給我們幾個聽聽?”
謝鳴玉方纔已經耳尖的聽到了謝鳴風之言,他來到冷傲霜旁邊,見她面露羞澀,不敢正眼看他的樣子,轉頭對謝鳴風露出了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多謝鳴風的關心,總之你放心,不會耽誤了你和藺小姐的婚事,如何?”
衆人聞言,俱是會意一笑,只有謝鳴風清俊的臉僵硬了一下,神色有些訕然。
謝鳴玉口中的藺小姐乃孟家軍主將藺超之女,藺琅秀。此女自小隨其父習武,年紀輕輕便跟父親一起上戰場殺敵,是個名副其實的女中豪傑,卻不知爲何一眼看上了書生意氣的謝鳴風。她性格潑辣,行事豪爽,女兒家的矜持對她來說就是扯淡,對謝鳴風追的很緊,謝鳴風躲之不及,叫苦不迭。
倒不是說謝鳴風討厭藺琅秀,實在是他暫時還沒有這份談情說愛的心思。
“藺小姐也是個好姑娘,待人真誠,性子耿直,鳴風不妨考慮一下。”沈千沫挽着孟元珩的臂膀,含笑對面露尷尬的謝鳴風說道。
雖然在她眼裡,謝鳴風和謝瑤還是個孩子,但是算起來他們兩個今年也十七歲了,在這個時代,的確是到了娶妻或者嫁人的時候了。像謝鳴玉這樣年近三十還未娶妻的那還真是異類。
謝鳴風見自己忽然就成了衆矢之的,怨恨的瞪了謝鳴玉一眼。他就知道自家大哥是個不好惹的,表面上看起來溫文儒雅,其實內裡奸詐無比,總之他鬥不過就是了。
好在謝夫人抱在手上的糰子替他解了圍。他揮動着兩隻胖乎乎的小手臂,嘴裡“咿呀”出聲,成功的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這小傢伙還真是乖巧可愛的很,傲霜姐姐你看,糰子笑起來真好看,好像能聽懂我們說的話呢。”謝瑤真是越看越覺得糰子可愛了。
謝夫人也是連連點頭,“沒錯,糰子的確是很乖巧,當年就是最不鬧騰的鳴玉都沒他這麼聽話呢。”
衆人笑了起來,謝鳴玉在衆人的注目之下,只能嘴角微抽,一臉無奈。
靠在沈千沫肩膀上的孟元珩卻是輕哼了一聲,俊臉上滿是嫌棄之色。
乖巧麼?他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也不知道晚上總是哭個不停,一定要沫兒抱着才能哄下的臭小子是誰?
沈千沫自然清楚身邊男人心中所想,也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由於自己的堅持,這傢伙也被折騰的夠嗆,她轉頭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給了他一個滿含柔情蜜意的眼神,看的孟元珩心猿意馬了一下,若是換了在房裡,估計他早就親上去了。
沈千沫倒是沒再理會孟元珩,她起身從謝夫人手上接過糰子,把他抱到縹緲先生那裡,拉着糰子的小手,笑說道:“糰子,來,我們見過太公。”
縹緲先生也甚是喜歡這個孩子,他把糰子抱在手上,仔細看了看,含笑道:“瞧着倒是比前幾日又好看了些,這孩子果然生的好模樣。”
糰子也甚是乖巧,圓溜溜水靈靈的大眼睛直視着縹緲先生,然後咧開小嘴“咯咯”的笑出聲來,讓縹緲先生更爲高興。
“孩子的大名還沒起好麼?”縹緲先生一邊逗弄着糰子,一邊隨口問道。
孟元珩不甚在意的說道:“小名叫着也挺順口的,起名之事不用着急。”
其實他真心覺得叫孟糰子也沒什麼大不了。
沈千沫知道孟元珩心中所想,倒也不點破,對縹緲先生笑說道:“外祖父,沫兒可等着您老人家爲糰子起名呢。”
在糰子起名這件事上,她早就不指望孟元珩這傢伙了,還是趁此機會讓縹緲先生賜名靠譜些。
縹緲先生倒也沒推辭,捋着白鬚想了片刻,道:“不如,就單名一個“昱”字如何?”
昱,新日登位,寓意新帝登基,這個名字讓在場衆人一愣之後,均紛紛點頭。照西北這樣發展下去,煊王登基,開創一個新的王朝,也是遲早之事。
沈千沫見孟元珩沒什麼意見,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對她來說也沒這麼多講究。縹緲先生是當世大儒,取的名字自然是極好的。她抱過糰子,含笑道,“糰子,還不謝過太公賜名。”
謝夫人也上前來搖着糰子的小手,笑說道:“糰子,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孟昱了。昱兒,昱兒……”
孟元珩斜睨了一眼,涼涼道:“謝夫人何須如此客氣,叫他糰子就好了。”
沈千沫暗暗給了他一記白眼。她早看出來了,這傢伙就是見不得寶寶受人待見,一門心思想要破壞寶寶的形象就是了。雖說糰子這個小名是可愛,可要是日後一個如孟元珩這般高冷酷拽的冰山帥哥被人叫做“糰子”的話,那場面該有多可笑。
衆人又談笑了一會兒,縹緲先生便由謝家人陪着下去休息了,徐嬤嬤上前抱走了昏昏欲睡的糰子,花廳內便只剩下了孟元珩、沈千沫和雲翳三人。
“正陽關戰事如何了?”沈千沫推了推靠在她肩膀上懶洋洋的煊王爺,出聲問道。
“暗衛剛剛傳來消息,隱狼已完成任務,楚平川敗北。”孟元珩冰冷的語調不帶任何感情。
“說起來榮奎那個白癡還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雲翳摺扇輕敲,笑的瀟灑隨意。“要不是他一意孤行,假傳軍令,相信楚平川也不會這麼容易失利。對了,王爺爲何要放走榮奎?”
“一個酒囊飯袋,抓回來幹什麼?關着他浪費糧食,殺他還嫌髒了手。”孟元珩淡淡道。
雲翳嘴角一抽。所以王爺你就把他放走,繼續禍亂大晟朝廷去麼?孟元珩,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