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客棧的二樓,北秀三傑和柳煙眉等人今兒個正好歇腳在這地方。
七人齊聚一堂,除了宋思傑,其餘六人盡皆愁眉苦臉,一個個都在唉聲嘆息。
“哎……說起來太丟人啊,我們師兄三人可是在北秀書院那麼多的同窗面前誇下了海口的,口口聲聲說這竹林書院的文魁,非我三人莫屬。可結果呢,半路殺出個許小閒!”
宋煦傑悠悠一嘆,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哪裡料到我等居然未能作出一首詩詞就這樣被淘汰,丟人啊,這人可丟到了姥姥家去了!”
宋思傑卻笑了起來,那張青稚的臉上居然散發着褶褶光芒,“以在下之見,許小閒誦讀出來的那三首詩詞確實極妙,我自認爲是做不出那樣的詩詞來的,何況還是一口氣三首,可惜不知道的是他的第一首詩詞是個什麼模樣。”
“咱們來涼浥縣也兩天了,倒是聽了一些關於許小閒的故事……現在我覺得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唯一真的是,他去歲確確實實中瞭解元。”
齊文傑一怔,問道:“你爲何確定他去歲中瞭解元?”
“文傑兄,像許小閒這樣的才華,敢問整個涼州還有何人?當年的七步老人一生之中只有三次七步成詩,還是僅成一首!可許小閒呢?他僅僅數息時間便成詩四首!”
“這等文學造詣,就連七步老人恐怕都望塵莫及,那麼他能夠在鄉試拔得頭籌奪得解元,也不是什麼不可能之事,只是沒有人知道放榜的時候他爲什麼會名落孫山罷了。”
柳煙眉這時候也想了許多,許小閒具有極高的才華這一點而今是不可置疑的,但她很是懷疑季月兒作的那首詞,只是她沒有證據也不能瞎說。
“我聽說許小閒是個孤兒,至今未曾離開過涼浥縣……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得罪了宮裡的什麼人?不然堂堂解元的身份,可不是誰都能夠給擼掉的。”
齊文傑也皺起了眉頭,“按照道理……這事兒還真沒道理。上個月周作周少爺來涼浥縣,你們恐怕不知道,這位周少爺曾經在涼州見過一次季月兒,當時就驚爲天人,發誓非季月兒不娶!”
“上個月周少爺來涼浥縣的目的就是想和季月兒定親,結果……結果被許小閒那傢伙裝瘋賣傻的砍了一刀。”
“家父曾經帶我去了周府看望了周少爺,聽周大人和曹大人所言,這許小閒當真就是個孤兒,而且確實華神醫來給許小閒診斷過,不過是季縣令親自去請的。”
“華神醫的診斷結果是許小閒得了精神異常之症,這是華神醫曾經親口給曹大人說的,肯定也假不了。以大辰神醫華老的水準,他斷然沒可能診斷錯,可現在看來,這其中似乎有些變故……”
齊文傑仔細的梳理了一下來到涼浥縣之後聽來的關於許小閒的各種消息,面色凝重,眉間緊蹙,又道:“昨兒晚淡水樓的那幾道菜品大家都嘗過,那是許小閒弄出來的方子!”
“今兒個這蚊香,也是許小閒搗鼓出來的東西,書院裡的那些條幅中還提到了一個百花紙業……估摸着是許小閒還要在百花村造紙!”
“當然,造紙這個技術他肯定是不懂的,但看他這意圖,似乎手裡有懂得造紙的師傅。”
“你們說說,他的這些所作所爲,像一個精神異常病的患者嗎?季月兒可是在涼浥縣生活了幾年了,她理應最清楚許小閒,可她卻偏偏就要嫁給他,這又說明了什麼?”
齊文傑的視線在一衆少年的臉上掃過,過了片刻,他極爲認真的說道:“我覺得……我們所聽見的這一切,都是假象!”
柳煙眉一怔,“文傑兄此言何解?”
“許小閒這廝,他騙了所有人!”
這話一出,就連宋思傑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可病就是病,去歲冬,他在冰天雪地裸、奔,涼浥縣那麼多人瞧見,這總假不了吧?華神醫親自來做的診斷,這肯定也假不了吧?再說,他爲什麼要騙了這所有的人?動機何在?”
宋思傑一連數問,問得齊文傑一愣,這個傻子這腦子怎麼也如此不開竅呢?我特麼不過是爲了給咱們的失敗找個臺階的啊!
這一次文會敗得體無完膚,回到了涼州、回到了北秀書院,如何向書院的同窗們交代?如何向涼州的百姓們交代?
怎麼給他們說?
說許小閒十息成詩四首,我等丟盔棄甲鎩羽而歸?
接下來許小閒的名字肯定會在涼州響亮,人們會知道許小閒的所有情況,那就是個傻子、就是個神經病!
然後呢?
人們會覺得堂堂北秀三傑居然輸給了一個傻子一個神經病……這特麼豈不是說咱們連傻子連神經病都不如?
以後還怎麼有臉在北秀書院在涼州城混了?
所以必須將許小閒的形象給樹立起來呀!
他必須高大偉岸才思敏捷學富五車,是遠遠超過了北魏的花中舉花老大儒七步成詩那種水平的天才!
輸給一個傻子毫無疑問就顯得自己比傻子更傻,可輸給一個天才,還是比花老大儒更厲害的天才,這就不是他們北秀三傑不給力了,試問天下少年,誰敢和花七步相提並論?
輸給花七步可恥嗎?
一點都不可恥,甚至還能博來別人的同情。
但如果許小閒比花七步更厲害,就算是相當,輸給許小閒,那自然也不是什麼恥辱之事——不服氣啊?不服氣去找許小閒比試比試啊!
這就變成了非戰之過,敵人太強大也,失敗的性質就變了。
可齊文傑不能這樣直白的向宋思傑講啊,這種精神需要領會,但顯然十四歲的宋思傑還沒有這樣的覺悟,他甚至不知道這場文會的完敗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常煦傑領悟了齊文傑的意思,但要將這意思給合理化,就必須正視宋思傑提出的問題,所以他忽然拍了拍宋思傑的肩膀:
“我明白了!”
宋思傑疑惑的看着常煦傑,“你明白什麼了?”
“蚊香!”常煦傑雙手一拍,陡然站了起來,“就是那蚊香!”
通過一根管子正在一樓的一間黑屋子偷聽的李暉頓時豎起了耳朵,蚊香?
許小閒發生如此大的轉變,難道就是因爲蚊香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