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閱卷閣。
第一藝詩詞的試卷全部批閱完畢,一羣學官們坐在了袁樹之的面前,現在是對一些試卷進行綜合決定的時候了。
袁樹之首先拿起的就是那首《陽關曲、中秋作》,他舉起了這張答卷,開始了提議:
“老夫今兒個看了這首詩二十四次,老夫堅持自己的看法,甲上!你們是何意見,現在提出來。”
下面一羣學官對此並無異議,因爲這首詩確實是他們這麼多年所見過的最好的寫中秋的詩了。
“如此,老夫就落評了。”
甲上兩個硃紅大字落在了答卷的頂上,這便算是這張試卷的成績定了下來。
接下來,他又翻到了第二張,“這首《琵琶仙、中秋》,老夫未敢多看,觸景傷懷啊……但老夫同樣堅持初衷不變,提議……甲上!”
這個時候下面有一名學宮舉起了手錶達了他的異議:“袁大人,若論這首詞的內涵,下官是贊同甲上的,但這首詞的字……諸位大人請看看,實在有些潦草!”
“它以行書寫之,但字跡漂浮,筆幹無力,甚至就連排列也顯得參差不齊!故而……下官以爲得個甲中較爲妥當。”
袁樹之一聽卻微微一笑,“鍾大人,你此言差矣!”
“這首詞和這首詩,同爲一人所作。這首詩的字跡說不上完美,但也頗有大家風範,那麼爲什麼這首詞的字會顯得漂浮無力呢?”
“字由心生!這名學子在作這首詞的時候,他定然是全身心投入其中的!這首詞極爲傷悲,它是詞人發至內心的展示,那麼這時候詞人的內心定然也是傷悲的。試問諸位,在泣不成聲的時候,在內心一片慘然的時候,這筆墨還能保持有力飽滿嗎?”
“這筆字,正好說明了一點,這位考生是臨場而作!是有感而作!是含着那份真切的心境而作!”
“若是平日所作在考時抄上,他的字,會是這個樣子的麼?”
許小閒原本是因爲時間來不及了才匆匆忙忙趕出來的,那時候他哪裡還想過將字寫好,他想的僅僅是在最後時刻完成這答卷罷了。
可現在被袁樹之這麼一解讀出來,這名學子的形象頓時在這羣學官的心中愈發的高大了起來——是啊,這顯然是詞人臨場而作!
在這考場上能夠作出如此深切的詞來,這得要多高的功底?這得要多麼痛的領悟?
“下官覺得袁大人此言有理,更當爲甲上!”
“下官贊同!”
就連那名提起異議的鐘大人此刻也懷疑自己了,他也點了點頭,認同了袁樹之的意見,“下官未能見此深意,得袁大人提點,恍然大悟,當爲甲上!”
於是,袁樹之再次落筆,批了甲上二字。
“其餘詩詞……沒有議論的必要了,就按照諸位的批閱定了吧。”
“這兩首詩詞,老夫以爲當快馬送去京都交給院正蘇公,想必蘇公會召集文峰閣十二學士對這兩首詩進行評判,這結果……越早越好。”
“另外就是老夫剛纔一直在想,本次科考這貢院裡的學子們表現極爲怪異,一個個的精神都難以集中,都極爲嗜睡,甚至後面的三天許多學子還真趴在桌上睡着了!”
“如此可以預見,本次涼州鄉試的成績一定不佳!這必須得找出緣由,而現在最大的懷疑對象就着是清水蚊香!”
“諸位,爲國納仕取材乃是太學院之職責所在,若是今歲涼州鄉試出了大問題……你我都難辭其咎!”
“故而,老夫決定將這清水蚊香與這兩首詩詞一道送往太學院,請蘇公讓太醫進行驗證這蚊香之害!”
袁樹之這番話一出,頓時得到了所有學宮們的贊同,爲啥?這鍋沒人能夠背得起啊!
他們原本就是監考,考場上那些考生的異樣他們是親眼所見,卻沒有能夠及時發覺問題,這就是大過!
現在袁樹之是要甩這口鍋了,那當然是好事。
“下官以爲,當用貢院之護衛送這蚊香入京!萬萬不可借涼州府兵!”
“爲何?”
“因爲下官聽說……這清水蚊香,本就是涼州曹刺吏那外孫所造!”
袁樹之頓時皺起了眉頭,看來這件事的牽連不小啊,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謹慎快速了。
“老夫同意,老夫這就親筆寫明緣由給蘇公,派貢院護衛星夜兼程趕往上京!”
當夜幕降臨之時,涼州貢院裡一隊二十餘人的護衛騎着快馬出了涼州城往京都長安而去。
曹不動並不知道他孫子的這蚊香出了問題,他依舊在州府衙門裡陪着未曾離開的齊文珺。
齊文珺留在涼州想的是等到這科考的結果出來——他已經知道了許小閒的許多事,比如去歲,許小閒分明得了解元,最後卻在京都被擼了下去。
他現在幾乎已經確定了許小閒的身份!
這便能說明許多的問題——在陛下心裡,他既然打壓了許雲樓的兒子許小閒,這便說明陛下是知道雲樓先生有個兒子存在的。
但陛下又沒有派人來弄死許小閒,這又說明了陛下或許已經原諒了雲樓先生。
他只是不想許雲樓的兒子再冒出頭來,因爲大辰刀騎畢竟是雲樓先生親手所創。
而今大辰刀騎最強大的那五萬人被陛下牢牢的掌握在手裡,其餘五大侯府,只有北都侯府羅浣溪掌握着三萬刀騎,其餘四大侯府各自掌握着一萬。
這是大辰最強大的軍隊,當年隨着雲樓先生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他們的身上早已打上了許雲樓的烙印,而今十餘年已經過去,這烙印想來早已淡漠,不然爲何北都侯府的羅侯爺也不照拂許小閒一二?
可這次來涼州,偏偏又是羅候爺開的口,這裡面莫非又有什麼深意?
“曹大人……”齊文珺端起茶盞來呷了一口,“這剿匪的事,現在如何了?”
“啊,回齊大人,最近剛剛搗毀了一個黑風寨,而今府兵正往紅蓮教的山頭而去。”
“哦,對了,”齊文珺放下了茶盞,轉身看着曹不動,臉上帶着一抹笑意:“本官要恭喜曹大人了。”
“這……喜從何來?”
“曹大人,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本官可已經聽說令外孫走了戶部尚書章大人的門路舉薦爲官……另外還聽說章大人的那位七千金章玉蘭即將下嫁給令外孫,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曹大人,令外孫能入章大人的法眼,想來必是人中龍鳳,可否讓本官認識一番呢?”
“……這,齊大人見笑了,下官這就派人去將周作叫來,往後……還希望齊大人多指點指點這孩子的爲官之道!”
曹不動派去的人當然沒有找到周作周閻王。
他現在正往蘭瑰坊而去,有如此大運,當然不能錦衣夜行,需歡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