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程立也已出手。他站在那裡擡起左臂,隨隨便便向上一擋。
沒有任何人會相信,程立能夠單靠血肉之軀,就擋得住鐵熊這一擊。所有人都認爲,程立已經被逼到絕路之上,只屬於無奈之下的垂死掙扎而已。
“嘭~”
斧臂交擊,一股無形的澎湃氣浪,同時向四面八方炸開。哪怕遠在十多步之外的夏家兩姐弟,也感覺刮面生痛,同樣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驚呼聲響起,夏家兩姐弟立刻急不及待地竭力睜大眼睛。觸目所見,果然令他們爲之震撼莫名。
月牙短斧正如預想之中的一樣,已經深深嵌入腦門,把堅硬頭骨劈成兩半。只不過……
這顆被劈開兩半的腦袋,並不屬於程立,反倒屬於月牙短斧的主人——鐵熊!
鐵熊的右手裡,仍然死死捏着半截斧柄。兩隻眼睛變得活像鬥雞眼一樣,同時死死盯着嵌在自己腦門上的斧刃。喉嚨裡格格作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一開口,卻只噴出了大蓬血泡。
這輩子,鐵熊曾經用斧頭劈開過無數人的腦袋。骨頭被砍碎的聲音,更是他的最愛。
可是當那冰冷銳利的斧頭,反過來砍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卻感到一點都不美妙了。
死,原來竟是這樣痛苦,這樣可怕的一件事嗎?
鐵熊心底處,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懊悔。他想大哭,他想求饒,他想懺悔,他想繼續活下去,
然後,死亡便將他的生命攫取。他仰天倒下,倒進血泊中,倒進無止境的黑暗中。
程立放下左臂,同時也把凝聚在自己左臂上那層黑氣散去。
以“地藏劫”所凝聚起來的高密度暗物質,堪稱宇宙中最堅硬的物質。不管鐵熊是大巧不工還是怎麼返璞歸真,都休想能夠砍得破暗物質黑氣。
所以這一斧子下來,斧柄承受不住巨力衝擊,率先從中斷裂。斧刃自然旋轉着向後跳起,距離既近,鐵熊又根本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個變化,以至於連要閃避的念頭都來不及生出,終於自食其果。
彈指剎那,院落內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雙眼鼓突,死死盯着程立。鐵熊、鐵臂、鐵頭他們三人,居然這麼輕而易舉,便全被幹掉?
夏家家大業大。夏家二少爺夏無忌,是關外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三少爺夏無畏,執掌關外鐵馬門的門戶。四少爺夏無傷,卻在關外第一大幫,參幫裡做了頭把交椅。
這十七家鏢局、鐵馬門,還有參幫之中,當然還有不少高手。假如這些高手聚集起來的話,肯定不怕區區一個程立。
偏偏事情不湊巧。夏無忌夏無畏夏無傷他們,目前都不在家裡。他們麾下的高手,也都跟着總鏢頭掌門人以及幫主,出外辦事了。換言之……
鐵熊鐵臂鐵頭等三人倒下之後,偌大一個夏家,赫然已經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擋得住程立。
夏玉寒和夏無病兩姐弟也好,方師爺也罷,這一剎那之間,都感覺不知所措。至於其他那些弓箭手,更加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惹惱了程立,引來殺身之禍。
萬賴俱寂之間,沉重腳步聲忽然再度響起。
一名身材高大,衣冠楚楚的老人,從祠堂裡走出。他走路時虎虎生風,眉宇間神情嚴肅,顯得不怒自威。
這老人也沒幹什麼特別的事,僅僅從祠堂裡走出來而已。可是霎時間,夏玉寒和夏無病兩姐弟,還有方師爺與那些弓箭手,都雙眼一亮,隨即精神大振。不約而同地向這老人躬身行禮。夏家兩姐弟口稱:“爹”。方師爺等則叫道:“參見家主。”
顯而易見。這老人正是夏家家主,人稱夏老太爺的夏長青。
夏老太爺向方師爺微一頜首,算是打過了招呼。目光炯炯,聚焦在程立身上。忽然問道:“你師父是空色,還是空寂?”
程立皺了皺眉頭,道:“什麼空色空寂?我不知道。”
夏老太爺冷笑道:“小娃娃,事到如今,你何必還裝蒜?鐵熊是江南霹靂堂雷家的人。他修煉的‘霹靂勁’, 是頂尖外家神功。世上唯一能夠從正面強行破去此神功者,就只有龍華寺至高絕學‘大須彌神力’。”
大須彌神力極艱深難練。過去百年中,龍華寺裡,便只有空色和空寂這兩個老和尚能夠練成。所以小娃娃,你若不是空色和空寂兩個老和尚的徒弟,難道還是佛祖夢中傳法給你的不成?”
頓了頓,不等程立開口回答,夏老太爺已經一頓足,喝道:“空善玄虛。小娃娃,你既然是空色和空寂兩個老和尚的徒弟,那就和龍華寺的主持方丈善持大師同輩了。如此身份,卻跑來我們夏家撒野,究竟想幹什麼?哼,夏家雖小,卻也不是能夠隨便任人欺侮的!”
程立皺眉道:“第一,你看錯了。我不懂什麼大須彌神力,更和龍華寺毫無關係。第二,我來夏家,是和雨詩一起來的。作爲她的朋友,我也不能看着她任人欺侮。”
夏老太爺面色陰沉,目光在程立腰間別着的琉璃寶刀之上一掃,森然道:“原來勾搭我們夏家媳婦的,就是你。哼,龍華寺寺規嚴謹。即使是俗家弟子,也不能例外。勾引有夫之婦,謀奪他人寶物,殺害武林同道,樁樁件件,證據確鑿。
小娃娃,是識趣的,就趕緊放下琉璃寶刀,有多遠走多遠。這件事老夫還可以當沒發生過。否則的話,老夫和善持大師也有幾分交情。到時候一封書信送上去,別說你是善持大師的師弟,哪怕你是龍華寺創寺祖師‘天僧’的師弟,也休想能夠逃脫處罰!”
這幾句話,夏老太爺說得義正詞嚴,一副大義在手,佔盡道理的模樣。霎時間,程立真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好。
像夏老太爺這種人,程立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他們通常都位高權重,早已習慣了一言九鼎。他們認定了的事,通常沒有人敢反對。久而久之,其他人的說話,他們根本就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