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縱然相逢應不識
雪花很快飄了起來,藍於滄將其中一把傘給了千秋,千秋將帽子戴上,毛茸茸地只能略微看見那對眼睛。..
越是靠近河畔風越是大,千秋受傷的傘快要支撐不住,索性將傘收了起來。
商船大得有些出乎千秋的意料,不想這世界還有這樣一艘大船要南下,便投予藍於滄一絲絲詢問之色,藍於滄只點點頭,便率先去河畔看了看。
一羣人正在碼頭幫忙搬運貨物,其中一名管事的看見藍於滄,便點了點頭,千秋目光所及,還有幾位似是也同他們一樣要搭船南下的商
王玄翎雖然乖乖站在一處,目光卻是不自°主地飄到了船上去,他看那些個水手穿的鞋子,微微皺眉。
“走吧。”藍於滄在前面說了一聲,千秋便踏上了甲板。
三個人一間小房間,千秋不禁對於這位商船的領頭人如此做生意有些好笑,果然戰爭時期發財容易。
千秋撣了撣身上的雪花,過了好一會兒,聽外頭好一陣**,後又平復下來,千秋與藍於滄對視一眼,藍於滄道:“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千秋想着這船怎麼還不開,便有些無聊地坐在一邊捧着一杯熱茶,直到茶涼了似是都還沒有動靜。
“咚咚咚——”外面忽然傳來的敲門的聲音,一名穿上的僕役過來道,“上頭說是懷疑船內有北夷人的奸細,要搜查這船一時三刻是開不了了,最早也要等明天一早。”
千秋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問道:“這天還沒有黑呢,就算是要搜查今日裡不行嗎?還非要等着明日才能開船?”千秋到底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可是交了這麼多銀子呢,卻沒有辦好事。
那僕從似是也有些抱歉,道:“不過各位請放心便是,今晚上可以直接住在船上,之後會送飯菜過來非常時期,還請多多諒解。”
既然如此,千秋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他們也只能留下來等着。
王玄翎心思一動,道:“說是北夷的奸細,那奸細爲何會在船中?”
“王大人有何高見?”千秋反而將這問題直接派給了王玄翎。
藍於滄反倒是躺下來闔上眼睛養神,王玄翎對千秋低聲道:“看來很快這裡也要成爲戰場了,朗懼的胃口不小,想着要一口氣吞併涼州呢,小心一下子噎死了。..
千秋不置可否朗懼與葉臻打起來也好,打得越火熱對於朝廷來說越方便辦事。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雪卻沒有漸小停止的趨勢,千秋不禁有些擔心這河面上忽然結冰了可怎麼辦,不過這一整船的人還有貨物都着急呢,她一個人着急可沒有用。
那僕從果然正如之前所言送來了吃食,三菜一湯,三碗米飯,千秋很快將一碗飯吃了,卻是覺得還有些餓。
藍於滄在一邊靠着椅子躺着王玄翎坐在角落裡似是很不好受,他有些暈船。千秋睡了一會兒實在是感覺餓得難受,便從包袱裡拿出餅來吃想了想便悄悄出了門,在外頭吃起餅來。
船輕輕搖晃着,過道上很黑,只有一小盞燭火亮着微弱的光,照着一米左右的圓。千秋將大餅都塞進了嘴巴里,有些渴,回屋子裡拿水喝,卻發現已經連冷水都沒有了。
千秋想了想時間應該還不至於太晚便拿着茶壺出了房間往外頭去找僕從。
走過那黑漆漆的過道,很快一股森冷的寒意席捲了她風雪極大,千秋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拉近了自己的衣服,提着茶壺的手冷得有些發抖。
“你在幹什麼?”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她,千秋一回頭便見一位身形魁梧的男人,千秋站定,低着頭道:“敢問這位師傅是?”
“我是這船上的大管事,你怎麼會來了這裡?”
千秋這才發現她似是一不小心走到了船尾,外頭靜悄悄的,只看見一些個貨物堆積在外頭覆上了一層雪花。
“我是想要弄一些茶水,渴得厲害。”千秋如是說道,那人猶豫了一下,道:“那你跟着我來。”
千秋頓了頓,道:“不麻煩大管事了,大冷天的實在是有些麻煩,想來房內還有一些冷水,將就着喝了也就算了。”千秋見天黑,附近又沒有什麼人,這人長得有些兇悍,她一個懷着孕的人若是突然跟着他去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也不好。
正想要巧言告退,那人卻突然叫住了她,道:“等一下。”
千秋心生警惕,見那人忽然走近她,便退後兩步道:“不知道大管事有何事指教?”
“你…那人沉下聲音來,“若是真需要熱水的話與我去取了便是並不麻煩。”
千秋心中有些爲難,如果硬要推脫反而叫人覺得可疑,千秋道:“我一個婦道人家終究有些不妥,不如回去叫我夫君來吧。”
“哦?”那人似是對於千秋的話起了更大的懷疑,千秋忽然間不遠處的岸邊亮起了不少火把,一堆騎兵到來。她想起來之前僕從說的是來搜查北夷人的奸細,心中稍稍有些安定,反正她不是北夷奸細,能夠擺脫了這位大管事的盤問便好。
那大管事更爲猶豫地看着千秋,道:“官兵來了,該是來尋找北夷的奸細,倒不如請夫人暫且留步,反正這之後背個船艙都是要盤查一遍的。”
千秋點了點頭應下,直說是站在船尾太冷,便往人多的前面而去,怕這人對她不軌,倒不如和一羣官兵在一起令人安心,且藍於滄要是遲遲不見她回來應該會出來找她。
那些個官兵果然是來搜查的,很快船上便上來了很多官兵,那火把將船上照得分明,千秋一直都低着頭,將一張臉掩藏在帽子下面,那大管事上前招呼那羣官兵,道:“官爺們可自行搜查,只希望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我們也不好做。”說着,他便不動聲色地給帶頭的人塞了一錠銀子。
那領頭的官兵卻沒有立刻收下,並不是他對於錢財無動於衷,而是今晚上他還是要收斂一些爲好,只道:“這一套還是暫且收起來吧,我們是按了規矩辦事情的,若是放過了奸細我們都是要掉腦袋的,且今晚上又是小王爺親自來拿人。”他將聲音壓得很低,可千秋還是聽見了,只聽着“小王爺”三個字便是心中一驚,若是葉惜京見到了她是不是就會認出她來?
葉惜京雖然是忘卻了喜歡她的事情,卻是記得她是他的仇人的,印象之深自然不必說,到時候事情也不好收場。如此一想千秋有些心慌,只強迫着自己要鎮定,上前問那位領頭的官兵道:“這位官爺,聽說是要捉拿奸細,可不知道那位奸細是男是女,年齡幾何?”
那官差對於千秋一個女人突然上前問話有些反感,只道:“你是什麼人?”
那大管事拱手道:“是船中的一名客人,是外出來取一些熱水的。”
“把你的帽子摘下來。”那官差還不客氣地說道。
千秋心道要是直接過了他這一關還好些,便很利索地摘了帽子讓他看,那人看了看便擡了擡手道:“走吧。”
千秋心中稍定,將那帽子戴上,那管事心中也是一定,他原本以爲千秋頗爲可疑,看來真是一位尋常婦人,是他誤會她了。
千秋正要準備走,那大管事有些過意不去,便道:“若是想要用熱水你且稍等片刻。”
千秋哪裡想要等,此時此刻應該趕緊離開,她可不想就此碰到葉惜京多生出事端來。不過那葉惜京應該在西南纔是,怎麼會突然跑來了平涼關?千秋只得暫且擱置下這個疑惑,推辭了那大管事的好意。
然而一聲馬嘶之後,便見夜色中一人到了岸邊,身旁的官兵皆下跪行禮,千秋心中暗道糟糕,這會兒離開似是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她只得寄希望於剛纔那位官差已經確認過她不是他們要找的北夷奸細,且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靜靜等葉惜京過去便是。
“恭迎小王爺!”兩旁人自動讓出一條道路,葉惜京翻身下馬,他銀灰色的厚披風上沾染了不少雪花,眉宇間還在滴着冰水,脣角微微抿着,看起來心情並不是很好,渾身上下散發出一陣生人勿進的氣息。
世人皆知這西北葉家的兩位主子都不是好相與的人,且一個勝過一個冷峻殘酷,衆人哪裡敢有絲毫怠慢,皆是屏息不敢發出一聲。葉惜京的到來,讓原本寒冷的冬日商船上越加氣氛冷凝厚重。
千秋一面調整着呼吸,一面低着頭看着地面,並不好奇那位氣場強大的小王爺如今已經變得如何,只專心地讓自己儘量不起眼一些。
葉惜京目光一瞟,踏上了甲板,道:“一個一個查,一個也不要放過,小王就不信他能插了翅膀飛了!”
千秋的餘光能夠瞟到葉惜京的鞋面,心道葉惜京這話語中盡是森冷之意,忽想起阮胥飛那一句“他在我臉上劃了一槍,我在他肩膀上刺了一劍”,便是不自覺地想要喟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