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非尷尬的走進了答案。
顧棠衝他笑了笑。
華盛頓和艾麗早就點好酒坐在凳子上等陸非過來。
“這是安東尼華盛頓,這是艾麗。”陸非給顧棠介紹道,然後又向華盛頓和艾麗說:“這是我女朋友,顧棠。”
說到女朋友三個字不由自主的聲音弱了許多,眼睛都不敢往四周看。
“我見過你,你來看過我們的比賽。”安東尼華盛頓笑道:“很高興認識你,代幣……”
華盛頓彆着舌頭費勁的說出了最後兩個字。
“……”
陸非有點後悔白天那樣教他了。
顧棠怔了怔,她皺着眉頭想了想,沒想起來“代幣”是哪個英文單詞。
這時候,酒吧老爸也就是顧棠他爸老顧端着果盤走了過來。
“這是我爸。”
顧棠連忙介紹。
陸非立刻站了起來,“叔叔好。”
安東尼華盛頓見陸非站了起來,也站起來接過果盤,然後很自然的說了一句:“代幣,謝謝!”
顧棠聽到謝謝的時候,才明白這貨說的是中文。
代幣?
老顧嘴角抽搐,這老外怎麼罵人呢?
“lll……”陸非。
酒吧裡響起駐唱歌手寶寶沙啞的聲音,他唱的是今年的陳奕迅的新歌《十年》。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怎麼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安東尼華盛頓突然覺得這樣安靜的酒吧也挺好的,他感嘆說道:“沒想到中國的歌也這麼好聽。” шωш .ttкan .c o
“那是當然,反正比你的唱、跳、rap好聽多了。”陸非塞了一個葡萄放進嘴裡,“以後我不在球隊了,你可別瞎雞兒唱了,我想新來的隊友可能不會太喜歡。”
“新來的隊友……”華盛頓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新學期開始之後,沒有你給我傳球,我可能會不習慣。”
陸非怔了怔,嘆了口氣,他知道就算以後安東尼華盛頓去了NBA,亦或者羅伊、羅賓遜、康羅伊他們到了NBA也幾乎不可能在一個球隊,所以今天的隊友,以後就是對手了。
而且,安東尼華盛頓能不能進NBA還是一個未知數。
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
陸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起身走了出去,外面有張椅子,他坐了下來。
晚風拂面,幾分冰涼。
其實NCAA中打籃球的球員,有很多像安東尼華盛頓這種大概率打不了NBA的球員,他們有的去海外淘金,有的轉行做了其他職業,有的則是在發展聯盟苦苦堅持。
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
陸非不知道自己的出現能不能改變安東尼華盛頓的命運,相比起陸非剛剛認識他的時候,華盛頓的技術水平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而且他策應進攻的能力也得到了認可。
或許兩年之後會有NBA球隊會選他。
但是由於安東尼華盛頓今年的崛起,球隊裡另外一個大四的球員,傑弗裡-戴,甚至放棄選擇參加NBA選秀。
因爲寥寥無幾的出場時間,就算他今年參加選秀,也肯定會落選。
事實上,陸非記得NBA那幾年確實沒有傑弗裡-戴這號球員的存在。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
“我可以坐下來跟你聊聊嗎?”
陸非聽到聲音連忙回頭一看,是顧棠的爸爸老顧。
“叔叔,你坐。”
陸非起身,老顧示意他坐下,然後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他。
嗯,長得還挺好看。
“我看了你的比賽,籃球打的不錯。”老顧微微一笑說道:“我以前也打籃球的,咱倆算是同行,我以前和郭強都是省青年隊的。”
這個陸非倒是第一次知道老顧也是籃球運動員。
“看見我這條腿沒有?”老顧指着自己的右腿說道。
陸非點點頭,
“假的?”
“……”老顧:“真的,比賽的時候十字韌帶斷了,養了半年,然後訓練的時候二次撕裂,就退了。”
當年國內球員不懂得科學訓練和及時治療,很多運動員不是很嚴重的傷病就直接影響職業生涯,更何況老顧是十字韌帶斷裂這種嚴重的傷病。
“退了之後,我沒了收入,顧棠她媽媽剛生完顧棠,身子弱也沒錢補一補,後來就走了。”老顧說起這段話很平靜,似乎在訴說很平常的一件事:“再後來我幹過泥瓦匠,端過盤子,當過保安,就爲了把顧棠養大,前幾年我開了這家酒吧,生活纔算好一點。”
陸非黯然。
“我跟顧棠說過,找男朋友可以,別找運動員,尤其是籃球運動員……就是因爲我那會兒只會打球,纔會在退了之後全家連飯都吃不上,要不她媽媽也不會走……”
陸非很想跟他解釋一下打NBA能賺很多錢,但是看見老顧平靜的目光,卻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老顧笑了笑接着說道:“這兩年我賺了點錢,就和一些朋友搞了一個組織,專門幫助那些退下來過得不好的運動員。”
陸非怔了怔。
老顧打開手機,裡面有幾張照片。
“這個個子不高的小夥子,叫張尚武,練體操的,前年的時候還拿團體和吊環兩塊金牌,去年跟腱斷了,不得不退役。他沒上過學,練體操個子又沒長起來,現在出來當個保安都要一米六五,去哪都沒人要,後來有人看見他在街邊乞討,我就聯繫了他,準備幫他先找個工作。”
老顧又翻了一張照片。
“這個女的,看着挺壯的吧,練舉重的,全國舉重冠軍,練的時候不知道哪個瞎眼的給她吃了藥,現在都沒辦法生育,我們聯繫到她的時候,她在一家浴室做搓澡工。”
陸非嘆了口氣。
照片繼續往下翻,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照片上是一個笑容憨厚的胖子。
看到這張照片,老顧的眼睛明顯暗淡下來。
“他……叫才力,前天剛剛去世……”
才力,陸非的眼睛盯着照片上才力的笑容,似乎充滿了陽光。
“才力也是練舉重的運動員,全國冠軍拿了四十多個,亞洲冠軍拿了二十多個,退役之後在遼寧體院當門衛,在他去世的那天,他家裡只有300塊錢,連棺材錢都不夠。”
才力的事情,陸非聽說過,對於這位心地單純、開朗樂觀的冠軍來說,退役後的5年是一生中最鬱悶的時期。
他不僅受困於運動生涯帶來的各種痛苦的頑疾,更受困於家庭瑣事、地位落差和生活壓力。
而更根本性的鬱悶,既來自兩個地方、兩個時代的寂寞與喧譁的對比,也來自於他一生都無法脫離舉國體育體制。
才力年邁父母住在一間不大的出租屋,他們知道才力喜歡吃肉,每一次兒子回來都會給他做一碗紅燒肉。
而就在那最後的一天,才力卻什麼也吃不進去,才力和父母聊了很久,大多是從前的快樂時光,在父母眼裡孩子無論貧困或者富裕,父母只求他平安快樂。
才力年邁的父母在才力走時給了他130元錢,這或許是這老兩口大部分的積蓄了。才力走後,父母在門口目送着出租車的離開,直到看不見爲止。
不幸還是發生了,才力被送進了醫院,但醫生已經沒有太多辦法。妻子得到這一消息緊忙來到醫院,來到醫院後看到丈夫痛苦的表情她哭了,才力強忍着痛苦,說出了他這輩子最後的一句話:
別哭,別哭……
老顧回想起送走才力的那天,看見他年邁的父母步履蹣跚的模樣,眼眶不由泛紅。
“小陸,我想看了這些,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爲何不願意只讓顧棠上學,從不讓她接觸體育,更不讓她談一個運動員的男朋友了吧。”
陸非點點頭。
他明白老顧的想法,也理解他的想法。
無論是國內運動員還是國外的運動員,都有這樣的問題。
雖然老顧舉的例子都是小衆類的體育運動,因爲這些運動員在體制的培養下就是爲了拿金牌。
不像籃球足球這些已經形成職業化的運動,已經有了一定的市場,現在的球員比起以前賺的多的多。
只是有時候挺悲哀的,賺的多了,反而打的不好。
沒錢賺的,反而拼了命的去拿獎牌。
老顧從兜裡掏出一盒煙,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霧漸漸瀰漫開來。
他並不是想拆散陸非和顧棠,只是話到了嘴邊,不由自主的就想說出來。
陸非擡起頭,目光注視着老顧,說道:“叔叔,後悔嗎?”
老顧夾着煙的手指猛地頓住,避開陸非的目光,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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