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學徒都端着自己的菜,有得到鼓勵也有被批評的,不過總體都是進步非常可喜,這一批的學徒和素質還是非常好的。當然最讓這些大廚們欣慰的是,這些小鬼頭的菜餚不是瞎做,裡面有半數以上都是有推廣價值的,也就是有近二十道菜,一直到過年前,他們都不用去花心思設計新菜式了,只要把這些菜輪着推出,就能滿足新菜的需求了。
吳菲看到大家的心思,知道詹開暢這一招還是很不錯的,極大的發掘了學徒們的剩餘價值。他們才入行,沒有被行裡的定式所束縛,所以創意也會容易的多。
以後就算不再搞形式這麼嚴苛,也可以設立一個考覈,看看學徒的創新能力,做爲一個項考覈指標吧。
心中想着這事,吳菲卻擡頭一看錶,發現只剩下三分鐘,其他評委正在點評最後一個學徒的菜了。
可是看向白蒙,這個傢伙還在竈臺前忙着,所有的學徒都開始排隊,他還沒有好,難道是出什麼問題的了?
白蒙雖然讓吳菲嘗過這道菜,但是他以前怕麻煩,都是分開讓吳菲嘗的,也就是不同的主體都可以做菜,吳菲還以是是他不同的創意,今天看他開始準備,原來那些每一部分都可以成爲一道大菜的想法,竟然是可以拼成一道菜的!
可是,時間不夠了嗎?看着倒計時的表,還有最後二分鐘。其他評委正在對面前的最後一道菜進行點評打分。吳菲也慣性的取了一筷話進嘴裡,卻根本吃不出味道來,他的所有目光。都在白蒙那邊。
“唉,記得有個不錯的小傢伙,怎麼現在還沒好?”
辛正奇把手裡的筆在屋子上一擱,忽然想起一回來就讓他驚豔到的那個小傢伙,一直還沒有看到。以爲是錯過了,在已經做好的人堆裡面一掃,卻沒有發現。再一擡眼,看到竈臺那邊,白蒙還在屋前忙碌着。
“唉。這孩子好高騖遠,怕是來不及了。”
詹開暢搖頭嘆息,似極是惋惜,眼底卻藏不住幸災樂禍之意。
“人家做到一半了。不讓上來嗎?”
一個麪點問題。看到白蒙複雜的菜式,還是很期待,這個小傢伙能給自己帶來驚喜的。
“既然定下了規則,所有人就要遵守。如果他在時間結束後還能交答案,那麼對別人就是不公平的。”
詹開暢淡然的道。
這話說的正氣凜然,誰也不能反駁,辛正奇點頭道:“沒錯,我們是頭一屆。當然要比把規則立下來,有人違規。正好給後人做警示。”
老人神情有些唏噓,可是從少時到現在,幾十年雖然都是圍着竈臺打轉,可是見過的人卻比年輕人吃過的人鹽都多。知道這世間實力日一回事,可是運氣卻是更加重要的東西。
他見過多少身具經天緯地之才的,卻因爲生不逢時,或者是無意中錯失了一生難逢的機會,一輩子庸碌平凡,在越來越慘淡的生活中鬱鬱而終。
白蒙這樣的事情,雖然讓他有所惋惜,可是根本夠不到讓他爲側目的地步。
“那我們統計結果吧?”
詹開暢看到只還剩一分鐘,而白蒙卻連鍋都還沒起,顯然是來不及了,不由得輕鬆一笑,打着身邊的人左右問道。
“既然說是按規則,那就等到最後吧。”
吳菲淡然的道。
“好,吳經理說的對,就等他一會。”
詹開暢眼中凌厲的光芒一閃,不過還是聽從了吳菲的意見。
他們二人商量,多等一分鐘無可無不可的事情,自然還沒有人多話,參與到兩個人之間的爭執。
吳菲心裡着急,卻是再說不出一個字,她能爲白蒙做到也就是這些了,辛正奇都開口要嚴守規則,那麼如果白蒙不能按時交菜,那他的比試結果就是廢的!
這……如果是好!
周誠也是着急的,手慌得不知往哪裡放,白蒙幫助自己過關了,可是他自己,現在怎麼遲遲做不完菜呢?
分鐘上最後一個人已經變成了一,一個鮮紅的五十九已經在了液晶顯示屏上。
而白蒙還在竈臺上忙碌着,此時背對着衆人,背景沉靜如山嶽一樣盯着眼前的火苗,好像根本沒有把流逝的時間放在眼裡。
“這傢伙搞什麼,前面做的那麼完美,這道菜也是完美,可是時間,他沒有看到時間嗎?”
吳菲緊張的握住了自己衣角,汗已經浸透了自己的衣服,如果不是有桌子擋着,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可是白蒙的背景,卻是沉穩的,沒有一絲波瀾與焦急,這樣。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他的身上,其他人不管好壞最少交了一道菜上來,但是白蒙現在,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盯着火苗。
如果白蒙不交最後一道菜,他根本取得不到足夠的成績,即使他前面做的是完美,按照分數比例來說,他肯定是在被淘汰的那個名單上的!
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結果,因爲看到這個兼具靈性天賦與努力的學徒背影時,都有着淡淡的一種無奈。
規則如此……他如果再把時間控制的好一些就好了。
五十秒!
血紅的倒計時,穿透力極強的紅光,竟然是那麼刺眼。
吳菲不敢再看,忍不住眼睛微垂。
就在眼光垂下來的瞬間,她忽然用餘光掃到,白蒙動了起來!
他動了,忽然的動了!左手一掀鍋蓋,同時右手抓住鍋身一抖,一個裝着已經蒸熟桂魚的碟子飛了起來。
就在那碟子飛到最高點短暫懸停的時候,白蒙左手的鍋蓋已經回到了鍋上,輕輕托住了碟底,把這隻條完整的扣在了他剛剛擺好了那山藥泥小島的深碗中。
他的右手,也沒有停下來,猛地一提炒鍋,把剛剛放在爐邊的鍋抄在手裡,小指巧妙的控制爐火的開關上一撥,火苗就開到了最大,沒有鍋壓着,足足躥起了一人多高!
此刻,四十五秒!
在手裡的迅速壓到火上,開到極致的火焰溫度奇高,幾乎只是瞬間,裡面的油就燙熱起來,翻滾出呲呲啦啦的聲音。
鍋子在空中劃過一道曼妙的弧線,到了桂魚上空,白蒙也轉到了面向衆評委的方向,平凡的臉上掛着淡然從容的笑容,還有一種看到美妙食材與調料結合時的,快樂光輝。
當下那所有注視着白蒙,替他拈一把汗的,默默祈禱的,幸災樂禍的,都恍然覺得,這是一個廚師,應有的表情!
他在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只屬於自己的,最美的食物的世界!
吳菲忽然笑了,不管怎麼樣,不管他能不能趕在時間走盡前,不管他能不能通過這次的考覈,自己都要想辦法把他留在暖霜閣!
四十秒!
似乎是等候了一息,那鍋子在空中懸停了一瞬間之後,猛地一傾,把裡面的調製出最佳味道的熱油澆了下來。
魚身上冒出一層熱氣,美妙的呲啦聲傳來,純白的魚身微微變色,所有人都因爲白蒙是場間唯一在動的人,所以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自然可以感覺到那種食材經過組合出的美妙變化,禁不住食指大動,口水都在嘴裡氾濫了起來。
“這個時機把握的,妙啊!~”
辛正奇看的一霎也不想錯過,下意識的呻吟一句。
三十五秒!
白蒙拈起桌子上切好的蔥薑蒜等香料,均勻的灑到了碗裡,還有一些早就配好的藥粉,傳來一陣美妙的藥香,卻猜不出具體都要什麼藥物,也都灑了進去。
二十秒!
澆油完成,白蒙連着把一層金黃色的玉米麪薄餅壓到了魚身上。
十秒!
此時他終於擡起頭,眼睛掃過上面的倒記時擺子,十數上的數字正好變成零!
似乎是有些愕然,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九秒!
“快,快走啊!”
周誠下意識的喊道,現在就還剩九秒鐘上,可是白蒙卻好像被倒計時下住了,忘了向評委席走過去了。
畢竟,時間是以放到評委桌子上來計算的。
要是客人等及了,你在後面坐好了,並不代表客人可以吃到,要以放到客人面前,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纔算是完成。
八秒!
看着那紅得觸目驚心的數目,白蒙那僵住的笑容又恢復了從容。
他穩端起坐上的碗,大步流星的向着評委桌上走去。
“白蒙,快一點!”
吳菲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他已經完成了,可是他這樣走,根本不到了。
五秒!
距離還在一塊,可是白蒙,卻是邁着那不急不慢的步子,向着評委桌子前走來。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跟着他的步子,看着他手裡那美味而複雜的清蒸桂魚,有期待,也有在替他加油的意思在裡面。
小夥子,快啊!
連辛正奇都忍不住在心底喝了起來,如果這樣的美味留不在暖霜閣,實在是可惜,傳到了別人的店裡,他難道再去當三個月的學徒偷師不成?
不用嘗,看到白蒙手裡菜餚的色相和製作過程,他就知道,這是人間絕難見過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