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賀蘭棋羽得了重病,頭疼發漲,渾身無力,綺月說這病發的奇怪,不敢輕易下藥,無奈賀蘭清只能將人送到外邊修養。
年後各城秀女開始陸續啓程,棋雲和棋風也開始整理行裝。貴子貴女身份高貴,待遇自然和秀女不一樣。各家自行決定出行時間,趕在三月三上巳節前進宮朝拜,護送的隊伍一部分是宮裡派來迎接的欽差領隊,一部分是家族護衛。
顧及棋雲身體,故而賀蘭家選擇了更爲舒適的提早啓程,沿路也好慢慢走。
啓程的那一天,蘇城天空罕見地下着雪花,不冷卻很壓抑。大早,賀蘭棋雲在侍女的服侍下端坐未央閣中堂,整個靜女院大大小小的侍從站滿了裡外院,一聲令下,紅着眼睛的衆人整整齊齊的跪在地上,向主子三叩首告別。
明月,清月,風月,瓊月,各有職責不能跟隨主子,各個咬着嘴脣強忍着淚眼,她們不能哭,不能讓主子擔心。
屋裡最前邊站着八月四雪,棋雲一一掃過幾人,溫柔一笑“有明月四個在外,四雪主內,我對你們放心的很,好好的代我照顧母親衆人。”
“主子安心,屬下(奴婢)等着主子回來。”衆人齊聲應和,隱忍着不捨。
院裡的主僕辭別之後,侍女們打包着行李,棋雲帶着同行的寒月等四人到正院辭別父母親人。除了賀蘭清一家,賀蘭江一家也在。
最小也是最崇拜姐姐的棋伽一看見棋雲便鬆開棋容的手撲過去,仰着頭哭着問“大姐又要出門了嗎?你說過等我背完《內戒》後就要親自教我彈柳琴的。”
“回來再教你好不好。”棋雲溫柔地拍拍她的後背,低聲安撫着。
“姐姐,一路平安。”棋容從棋雲懷中牽回棋伽,笑着辭別,眼中盡是姐妹間的體諒以及心領會神。
棋雲正想要和棋昊說話,卻見棋昊身子一側,不看她了。棋雲宛然,不可察覺的閃過一抹悵然失落。
棋敏在不遠處也對着棋雲淺笑言兮,瞧見棋雲瞧過來淡淡一點頭,表示理解。
賀蘭棋雲走到賀蘭清夫婦面前跪地行禮,賀蘭夫人連忙扶起棋雲,眼中含着淚花,感慨地注視着棋雲“孃的雲兒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不想讓女兒臨行不安,穩了穩心神,嘴角綻開一抹笑意“娘就在家等着雲兒,雲兒答應孃的,對嗎?”
女兒離開自己能吃好睡好嗎?女兒在京城裡會被人欺負嗎?女兒真的會平安回到自己身邊嗎?
縱然心中有萬分苦澀牽掛,也不願女兒爲自擔憂一份,這就是母親的愛。
棋雲怎會不瞭解賀蘭夫人的愛,知道自己並非親生後,才更感動。
“是,雲兒答應娘了。”
一旁的賀蘭清不想夫人女兒太傷感別離,邁步棋雲和棋風面前,身軀英挺,神情威嚴。唯有那眼中殘留着一絲來不及收回的割捨“到京城多聽姑姑和大哥的,莫要忘了去外祖家探望,凡事多忍耐,少計較,莫要給賀蘭家丟臉。”
賀蘭清身爲大家長,平日裡雖然嚴厲凜然了些,帶給兄妹幾個的別樣深沉的動容。
“還有”賀蘭清看了眼棋雲,用力拍了下棋風的肩膀,警示他肩上的責任“你是兄長,照顧好妹妹。”
“棋風會的。”棋風嚴肅的迴應賀蘭清,悄悄的給棋雲眨眨眼。
棋雲淺笑“父親不要只顧着我們,天氣一熱,父親就容易發汗,綺月已經將藥膳的配方交給了府醫,記得要多喝。”
轉眼一一掃過其他人,聲音緩慢而溫柔“娘腸胃不好,又愛甜食,嬤嬤要多管這些。”
“棋昊真的不想和姐姐說話了嗎,你若是想看書儘管去靜女院,我不在也是一樣的。”
“棋容不要將自己逼得那麼緊,你已經很好了。還有棋伽,不要以爲沒有人監督你就可以偷懶了哦,回來姐姐會檢查功課的,你們兩個都是我最驕傲的妹妹。”
“轉眼堂姐都是做母親的人了,大堂哥身邊也有了堂嫂,家中兄長皆不在,弟妹尚幼,凡是還要勞煩你們多關照。”
“清月風月等畢竟還是女子,不方便的地方還要勞煩諸位叔伯兄長多費心了。”
一一關照過,棋雲俯身一拜,帶着真誠的情誼的臨行囑託讓賀蘭家人紛紛紅了眼睛。
告別完家人,棋風棋雲兩兄妹啓程。
整個蘇城都知道賀蘭兄妹今日就要出城了,沿路百姓比肩接踵,看見標誌性的麒麟衛簇擁着的六駕紫金色車架,紛紛跪地高揚“蘇城百姓恭送少公爺,恭送未央仙子,一路好走。”
聲聲不絕,句句如耳。
經過心未央時,棋雲喚停,在舞月攙扶下走下車,迎接她的是心未央全體,她最忠誠的屬下們。
“主子,我們送您最好一程,心未央等着您回來主持大局。”風月站在人前,盈盈一拜。
身後衆人,一人手端一杯酒,遙杯齊言“勸君更盡一杯酒,舉杯送別終須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待到明年春草綠,顧盼仙子歸不歸。”
棋雲棋風同樣端起一杯酒,同樣吟唱“貴女將欲行,忽聞踏歌聲。潭水深千尺,不及別離情。”
聲落,衆人同時舉杯暢飲。棋雲衝着衆人盈盈一拜,再次轉身上車,棋風上馬,隊伍再次啓程。
身後是漸漸迷朧不清的合唱: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主子,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