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油膩的廚房出現兩個格格不入的人,黑袍銀面男子一身清冷,卻蹲在竈臺下燒火,煙火彌繞,男子眉頭緊皺。
案板前,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本是世間最無瑕的美玉揉捏着麪糰,好似在溫柔摩挲着最柔軟的珍寶。青衣絕色女子置身霧氣之中,吹彈可破的肌膚沾染一層香汗,更顯嬌羞動人,美人盈盈一笑,恍如仙界湘妃,出塵無雙。
鉞戟聽見笑聲,擡頭望去,瞬間聽見自己心臟加速的聲音。鉞戟不動聲色的站起身,本想將佳人攬入懷中,怎奈佳人偏躲,手指不期然觸及上白皙光滑的肌膚,留下一道黑痕。就如同一件精美瓷器被墨染指一筆,不醜卻很好笑。
“怎麼了”棋雲見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去碰他一直盯着的臉頰,一時忘記了手上的麪粉。黑道旁再次多了一道白漬,又添了一筆色彩。
“哈哈~”鉞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笑聲敞亮。第一次見他笑的如此開懷,棋雲更是疑惑。隨之想到自己手上的麪粉,以及他剛剛做的事情,頓時惱怒,就要掏出帕子擦拭“你這人,怎麼這樣惡趣味。”
“很漂亮。”鉞戟攔住她捏着繡帕向上擡的手腕,用力往自己身邊一拽。美人跌撞如懷,鉞戟自棋雲背後攬住細腰,硬朗的下頦抵在烏黑順滑的髮髻間,傳入棋雲耳際的聲音低沉而又動人“我的雲兒,怎麼都是最美的。”
棋雲嬌羞的垂下頭,掙扎兩下沒有用只能任由他得寸進尺的親暱,雙手故作鎮定的繼續揉捏麪糰,彷彿沒有聽見他的甜言蜜語一般。
手上的越發無力的力道出賣了她內心的躁動,鉞戟最喜歡看她這副故作鎮定的情動模樣,忍不住將放在腰際的手下滑到她的雙手手背上,包裹着她的手玩弄挑撥。
“呀,我的面。”黑手一入,雪白的麪糰變了顏色,棋雲顧不上情意纏綿,連忙揮開他故意搗亂的手,回過身指責“瞧你,弄壞了麪點,還這麼做點心。唔~”
嬌甜低緩的嗔怪這麼都不像是指責,反倒更像是撒嬌,習慣性翹起的紅脣更像是邀寵。佳人慾拒還迎,鉞戟一時情迷,忍不住低頭含住那張飽滿紅脣。
棋雲推拒他的胸膛,弱小的力量在強大的身軀包圍中微若不見。漸漸的最後,也忍不住沉醉在那邊安全感之中無法自拔。
最終在棋雲的呵斥下,得了甜頭的鉞戟安安分分的當起伙伕,棋雲將一個個精緻可愛的點心放入蒸籠中,不多時,一陣令人垂涎欲滴的芳香蔓延出來,令人垂涎三尺。
鉞戟心中亦是驚訝,看前邊的餜陷雕工,一道道程序,再聞其味,賀蘭棋雲這手藝只怕不輸於京城名廚了。鉞戟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專注於另一道點心上的棋雲,認真的棋雲很是吸引人。
她好似做什麼都很認真,似乎至今沒有見過她有什麼不會的。這樣的她,他不爲擁有這樣的她驕傲,反而心裡鈍鈍的疼。
這樣緊迫地逼着自己變得完美,付出的真的值得嗎?
這一刻,鉞戟突然想問她,一直活在別人的眼光中,真的快樂嗎?張張嘴,看見棋雲專注認真,嘴角忍不住因爲果泥成形而上揚是,那句話卻怎麼也問不出口了。
她習慣了活的完美,習慣了活在讚美中,習慣了活的虛假。如果這樣真的令她心安些的話,他便由着她。如果有一天她累了,他再來接她。
鉞戟爲她擦拭着額間的汗珠,棋雲衝他溫柔一笑,那一刻,寂靜美好。
等所有糕點都做出來後,糯香濃郁的百果糕,綿軟爽滑的綿糖糕,暄軟淡香的蓮花包,酥香可口的核桃酥。樣式不多,類型卻極爲全面,口味各異。
“材料有限,我也就會這些點心,若是歡月在定然會做出更多更好吃的來。”不是棋雲謙虛,她知道自己並非專業,興趣所致也只能做到如此。
鉞戟捏起一個核桃酥放在嘴中,細細回味,味醇厚香甜,帶着一股特殊的香味,吃了一口只想下一口。鉞戟將剩下的半個丟入嘴裡,忍不住衝棋雲道“雲乃賢妻,我有福了。”
棋雲忐忑的心終於發下,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嬌瞪他那一眼,夾雜着親暱輕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不知不覺的,兩個人相處模式漸漸的越來越像真正的夫妻了。
打包好新的行李,兩人再次上路。賀蘭家的車隊走的是官道,他們走的是百姓走的小路,並不會相遇。
這次兩人各騎一馬,沿路慢行。棋雲鮮少出行,外出是顧及身份和身體也多是乘嬌或是坐車,還是第一次騎馬遊玩。雖是冬日,但沿路陌生奇特的山景人情還是令她過癮的很。鉞戟本事擔心她的身體,但見她穿的多,沿路興致高,沒有發現不舒服,便也由着她。
午後兩人在路邊一家茶館歇腳,棋雲重未在這種露天的草棚中喝過廉價的茶沫,一時感慨“我生於富貴,不識人間疾苦。枉百姓敬重愛戴,卻沒有真正爲他們做過什麼。”
她所做的都出於目的,只是爲了提高自己的聲望,重未真正關心過他們。
“你做的,已經很好。”鉞戟安慰“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結果最重要。”
棋雲凝視着他,淺淺一笑。果然還是他的東君,最瞭解她。
她不是一個愛傷感的人,這也是一時感慨。她對所做的一切都不後悔,或許太自私,或許太狠決,但都是她做出的最有利判斷,她不後悔任何一項抉擇。人本就是自私的,人各有命,她沒有義務承擔天下人的生死好壞,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