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奇特的裝修

如果說下午的暗鬥緊緊只是個前奏的話, 那麼等陳翠回府之後就是震撼了。

進府之後,一切如舊,後院平靜, 廚房祥和, 很讓陳翠舒了一口氣, 只是等她回到自己的小天地, 屋裡與原本簡單的一切都變幻了模樣。

擡眼望去, 桌子不知道是由什麼材料製成,只是整體上端莊高雅,閃着柔和的自然光澤和華貴的花紋。不過配套的椅子卻是陳翠原來的那幾張, 斑駁脫落的紅漆無聲的訴說着它們的委屈;

正面牆上一幅“雙獅戲球”的國畫,兩隻小獅子、搖頭擺尾、意態莊重而又靈巧;那隻繡球好象剛剛站穩, 又開始滾動起來的樣子, 甚是有趣;綵帶的飄揚纏繞, 將獅子渾然天成的霸主之氣饒出團團柔和,一看就知道這必是名家手筆。只是這姿態萬千、意境非凡、的名畫, 下邊卻採用了極爲普通的條案陪襯;

以前陳翠的房間,因爲是高福臨時找來的住所,所有的擺設都能省則省,中間自然沒有什麼隔斷。如今空蕩蕩的地方卻擺放着一個紅木浮雕立式屏風,象牙、玉石、琺琅、翡翠鑲嵌其間, 低調而又奢華。

走進由屏風隔斷的內間, 陳翠發現她從廚房挪過來臨時充當梳妝檯的箱子上, 一個小巧典雅, 玲瓏剔透, 亮閃閃的清漆下面神奇的開出一道道柔和木紋的小匣子,旁邊一字排開黃金、翡翠、瑪瑙、珍珠製成的釵、簪子、項圈、瓔珞各一套, 再次讓陳翠想吐血一升;

如果說剛纔所見僅僅只是震撼的話,那麼陳翠的牀上裝飾那就是天雷陣陣了。

牀的四個角上,四隻紅木雕制的大鳥展翅翱翔,上蠟後更是閃閃發亮。牀架的兩旁雕的是繞着花朵和鮮果的兩個大花環,不過高牀之下卻突兀的缺少一方矮凳,細刻精縷的凹紋牀柱,託着……

陳翠暈了,託着的居然是薄薄的木板。也就是說最應該注重睡眠質量的那副板是陳翠原來用的那副,伸手一摸,中間果然斷掉了一根木板,百尺蝦鬚玉鉤上勾着的赫然是府裡配發的葛布帳幔。不知道當時的師傅們自己整理的時候會不會彆扭,反正看到這些,陳翠連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這些情況不是發生在陳翠的身上,她真的很想說一句:“四爺,您老太有才了!”

可是這些明明白白的發生在陳翠的身上,她如何笑的出來?四爺啊!您要是有心給陳翠裝修房子呢,爲什麼最應該注重舒適的椅子、牀板、梳妝檯反而還是原來的?你要是沒事幹呢,幹嘛花錢給陳翠添堵呢?

高貴典雅的屏風、雕刻細緻的牀柱、大師手筆的名畫、好看的首飾匣子…..全都是看的着,用不着的奢侈品。

斑駁掉漆的凳子、斷掉一根的牀板、影響視線和呼吸的蚊帳、缺少矮凳的高牀……個個都是陳翠要使用的日用品。

陳翠挫敗的坐在牀上,沮喪的不想擡頭,四爺的意思表達的太過明顯,她連腦子都不用動就可以猜得出來。四爺這是在暗示她識時務、懂分寸,不同的選擇會帶來怎樣不同的生活。

選擇四爺,高傳軟枕、前呼後擁、高品質的生活;選擇李衛,陳有些東西她這一輩子恐怕只能用這麼一次。

呃!陳翠懷疑的摸了摸牀單,再懷疑、再摸,撞牆得了!這牀單居然一半是粗布一半是,一半是綢緞的。

於是,陳翠開始了她悲慘的雙重生活。一睜眼,紅木大鳥與葛布帳幔;一閉眼,左邊右邊不同材質的布料搞得陳翠夜不成寐,精神錯亂。一進門,斑駁的椅子對上精緻名畫,陳翠自己都覺得侮辱名師。

陳翠如今醒來的第一件事已經不是睜眼,而是先把李衛給她的田契摸出來從頭到尾、從尾到頭讀一遍。再把她們倆之間少得可憐的見面溫故希望能夠知新。板着手指頭陳翠就開始查日子,每天都要強迫自己不去搭理那些奢侈品絕對需要很大的毅力。

每天在這種環境裡過日子,把活潑開朗的陳翠生生的憋出一副傷春悲秋的模樣;陳翠覺得李衛如果現在站在她面前,她一定要喊話:“姑奶奶要爬牆!”

所幸,陳翠住所比較獨立,她屋子裡的大動作並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一起幹活的人又覺得陳翠懶的要死,所以並沒有人過來參觀陳翠這讓人發笑、到處突兀的房間裝修。

“翠兒!福晉找你。”要命的捱過了一段日子,除了那怪異的牀單,陳翠已經慢慢的適應了這種矛盾的生活狀態。打算優哉遊哉的對四爺的暗示來個茫然無知的時候,府裡第二大主子的傳話正式打破了陳翠漸漸沉寂下來的生活。

如今的陳翠對於四爺以及四爺的後院那是相當的敏感,無論是哪路的俊傑過來,收拾她絕對比收拾只螞蟻還容易。通過和四爺的幾次對敵鬥爭,她總結了一條很精彩的經驗,那就是她的智商玩不過四爺的,和四爺玩計謀,她八成是死路一條。

可是相對於四爺的陰謀陽謀,明示暗示,陳翠覺得後院宅鬥裡不見血的鬥爭更讓她感到害怕。

那拉氏找陳翠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例行詢問陳翠最近的生活有何不便、府裡的日子過得可舒坦,陳翠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因爲陳翠總覺得那拉氏說的話別有暗示。

談話的結果是陳翠在廚房的職位往上破格提了三級,用的理由居然是陳翠做飯的味道極好,她很喜歡。廚房裡陳翠很是勞苦功高。

出了門,陳翠就一臉的冷汗,那拉氏的理由也太牽強。味道好?以前這麼說她肯定會沾沾自喜,現在打死她,她也不信。陳翠日常只負責大丫頭的伙食,不要說那拉氏了就是府裡的格格用膳,她都沒資格打理。

再說勞苦功高這一條,整個廚房都知道,就陳翠這種在廚房整日的混日子奴才還真不多見。按照劉大娘的說法,陳翠就是一個能躲就躲,能拖就拖的懶丫頭。

陳翠這種懶散的工作狀態,雖然很招那些勤勞勇敢婢僕的白眼,不過負責奴婢調度的美娟卻很欣賞這種不爭的人。因爲副總管每月的月錢是五兩銀子,自從上一任出府嫁人之後,多少人都在眼紅這個位子,作爲廚房的第三把手美娟自然更是上心。

陳翠作爲半路空降過來的人最是容易與廚房原本的人爭奪地盤的,剛開始被人穿小鞋、挨欺壓那是常事。只是陳翠入府是爲了劃地盤不是爲了賺錢,自然對廚房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日常更是能躺不坐,能坐不站。時間長了,這種工作狀態的人很讓自然美娟放心,日常調度也對陳翠略加照顧。

陳翠的升職認命很快在廚房就掀起了軒然大波,奉承的說風涼話的比比皆是,懶散的陳翠一下子站在風口浪尖。有說陳翠會巴結主子的、又說陳翠勾引王爺的,反正什麼話都有,多噁心的都有人議論。

尤其是美娟,她每天起早貪黑的奉承劉大娘,做事辦差十分的嫺熟而又滴水不漏,髒活累活搶在前頭幹,後院大小主子都喜歡她的小點心,可謂春風得意。如今被陳翠橫插一剛,破壞掉做自己的升職美夢,她如何肯甘心?

還有一些以前奉承美娟的人,如今看見事情不對,再聯想前陣子陳翠屢屢去前院的事蹟,只當陳翠背靠大樹好乘涼,紛紛掉轉了方向,奉承加羨慕。

以往大家都是翠兒,翠兒親熱的喊陳翠,如見異口同聲改成了陳姑娘,生生的將陳翠原本和諧良好的同事關係搞成了有人鄙夷,有人奉承的上下級關係。

每日裡陳翠一進門就有人端茶倒水、有人在旁邊甩帕子說風涼話、暗諷陳翠狐狸精的,一時間,廚房裡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總管劉大娘卻袖手旁觀。

陳翠在大呼冤枉的同時,倒也沒怎麼大驚小怪,辦公室政治嘛,她一開始就預料到了。不管是陰謀陽謀,陳翠倒是動了番心思打了一些不服的小太監,狠心彈壓了幾個丫頭,廚房才恢復了往日的有條不紊。

只是陳翠到底對美娟有着很深的愧疚,她一個不上竈的小丫頭,如今一躍好幾級成爲副總管,不要說別人了,就是陳翠自己都噁心。

不過陳翠自覺她不是什麼聖母,在其位謀其政的道理她明白。而且個人有個人的煩惱,如今四爺時不時的調戲、逗弄她一番,偶爾居然還能擺出副溫柔姿態來加深陳翠的不安,搞得她滿頭包。陳翠實在是不敢再如以前一般大意的草草了事,廚房如果出事,她肯定被攻擊成篩子。

拿着陳翠的調查結果胤禛又翻了一遍,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陳翠應該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可是這麼多天過去怎麼還沒有動靜呢?他還沒有爲那個女人這麼上心的,陳翠絕對是第一個。

“爺,陳翠這事兒做的您可滿意?”正在卸妝準備就寢的那拉氏,從銅鏡子裡看見胤禛的影像,趕忙起身行禮道。

“辰兒做事一直都很好的。”胤禛笑道,剛纔那拉氏的動作讓胤禛想起了新婚之夜。走上前輕拍那拉氏的肩膀,示意那拉氏坐在梳妝檯前,親自動手將那拉氏頭上的珠釵緩緩卸下,婉轉青絲披在肩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一旁的丫鬟早識趣的退出了房間,臨走還貼心的吹息外間的蠟燭,關了房門。雖然眼下旖旎的環境讓人浮想聯翩,獨那拉氏有些愁緒。

眼前這位爺的脾氣秉性她最是知道,既可以溫柔婉轉,也可以雷厲風行,既能夠對你一往情深,也會因爲某些東西狠下心腸…..

“不管是那個進門,我最敬重的還是辰兒。”誤會那拉氏哀怨的含義,胤禛只當是她再爲這些日子的忽視而不開心。

“爺……”那拉氏心裡十分的明白,敬重並非情深,不過那位陳姑娘所獲得的也不一定是這個吧。

自古以來,在女人心中丈夫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可男人的心裡的一切就真的是一切,事業、宗族、父母、甚至兄弟都排在妻子的前邊,他們要的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悠閒。

“辰兒,可還有話要與本王說?”胤禛一改日常嚴肅的表情,一手很是邪氣挑起那拉氏的下巴,另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