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翠從街上回來的時候,纔想起一件事情來,那就是今天她沒有做晚飯。可惡!爲了一個假四爺,今天居然又要餓肚子了。二狗這人從來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沒做飯他一定不給自己吃那隻雞啦。嗚嗚,恨死那個姓金單名一個祥字的傢伙了。
“愣着幹嘛,過來吃飯啊。”收拾完東西二狗,在看見陳翠一炷香之後,不得不出聲提醒踟躕在門外的陳翠。
待陳翠走進門,一個雞腿伸到了她的眼前,這讓陳翠一時有些不明所以。擡起頭看了看舉着雞腿的二狗,嗚嗚,他一定要在自己面前吃肉嗎?很可憐的!
“你到底要不要?”二狗舉着雞腿,等的手都有些酸了,還不見那個愛吃的傻姑娘伸手接過,可能是賣身不順利影響了心情吧。,二狗自行將陳翠的沮喪理解成下午失敗的買賣。
給..給我的?“難以置信,真是太難以置信了,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沒有來得及做晚飯,居然還能夠落得個雞腿吃。
一把將雞腿抓了過來,正要往嘴裡塞的陳翠,看到二狗關切的目光,突然間有些吃不下去了,一種莫名的思緒困擾着她。
愧疚?無奈還是尷尬,她自己都不知道,默默的放下雞腿,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吃掉這個早上還夢寐以求的雞腿了。
二狗從一開始就在觀察,觀察陳翠的一舉一動,直到她放下雞腿纔開口問道:“怎麼,不好吃嗎?”
“對不起!”
“爲什麼道歉?”
“不知道”陳翠垂下頭,悶悶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其實說真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道歉,因爲連她自己都搞不懂她今天的想法了。只是當看到二狗關切的目光,那句對不起就這樣不知不覺間說出了口。
從那天起,這裡就開始下起了雨,一直一直的沒有停歇,破廟本來就是一個很古老的廟,四面透風,屋頂大洞的。連日來的雨水也早已經讓這個廟宇不堪重負了,早就已經開始外邊下大雨,裡邊下小雨了。
可就是這樣破敗的一個寄身之所,也擠滿了從周邊逃難而來的災民,三天前的潰壩讓附近的村莊全都變成了汪洋,當然也包括了二狗的家鄉——李家莊。
俗語說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小小的一個小廟裡,一夜之間涌進了這麼多的人,男人、女人、老人還有小孩子,怎麼可能沒有是非?一時間搶地盤的打架聲、孩子的吵鬧聲連成一片。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人,都是爲了生存。
下雨的天,一直都是休息的天,無論是二狗母子還是陳翠,全部都老實的窩在廟中的一個角落裡,悄悄地啃着窩頭。在自己的小天地裡過着自己的日子,唯恐被那些打鬥熱鬧的人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自從廟裡人數增多的那一刻起,二狗就一宿一宿的不曾好好睡覺了,因爲他身後的婦孺和身旁唯一的口糧都必須有人看護。
人多了,糧食必定又不夠吃的。雨勢越下越大,好幾天沒停之後,廟中衆人的暗偷已經開始轉換爲明搶了,爲的不過就是一口糧食或者一個棲身之所。
夜裡,剛從睡夢中醒過來陳翠,習慣性的朝二狗的方向看了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夜只有看見他在眼前才能夠安然的入睡。
二狗背靠着牆壁,耷拉着腦袋在睡覺,微微的鼾聲極有規律。可陳翠卻不懷疑哪怕是絲絲的聲響都能夠讓他驚醒。一種被保護的感覺伴隨着心痛油然而生。
李胡氏側身在裡邊睡的香甜,她在睡覺前告訴了陳翠的一句話,也正是這句話,讓陳翠記憶了一輩子。她說:“閨女,不怕,我兒子在,咱娘倆安心的睡覺,沒事的。”當時的陳翠剛剛看見旁邊的一場爭鬥,正惶恐的時候,聽見了李胡氏的這句話,簡樸卻十分的適用。
這日的天氣依然是陰暗的,可雨畢竟是不下了。廟裡的人也開始三三兩兩的走出去活動筋骨了。二狗交代陳翠要好好照顧他娘之後就離開了,這一走就是一整天,至夜間才疲憊的回來。
“娘,翠兒。”二狗回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串鑰匙,走到陳翠的眼前,將鑰匙晃得叮噹做響。
“你那來的鑰匙?”李胡氏扶着陳翠站了起來,驚訝的問道。
二狗笑的十分燦爛的說道:“有戶人家要出門避難去,剛託我照看他們家房子。”說完,並不急於繼續往下說。看了看她娘和翠兒的表情才斟酌着說道:“這裡的人太雜了,時間長了,我怕出事。當然了,如果娘覺得這裡不錯,那咱們就還住這裡?”
說完這些話的二狗還特意的晃了晃鑰匙,那神情有着說不出的無奈,彷彿他們要是不答應,他真的敢把東西甩出去一般。
“誒!別~”陳翠到底沒有李胡氏有定力,走到二狗跟前跳起來就準備把鑰匙搶過來,她再不要住在這裡了,陰暗潮溼還不安全,牢房都比它強。
二狗又豈會讓陳翠得逞?憑藉着身高的優勢在屋裡東躲西藏,邊閃還邊說着:“娘,您做主。”
李胡氏笑看着眼前的鬧劇並不接話,因爲她心裡想着自己的小九九“他爹,等我在他們中間再加把火,就隨了你去,可好?”
“乾孃,咱們就搬過去吧!”陳翠一見二狗躲閃和大笑的架勢,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人家可能是在逗她玩。立馬掉轉過來,求那個看起來比較老實的李胡氏。
哦!忘了說了,陳翠和二狗母子住在一起的第二天,她就忍了李胡氏做乾孃,孤單了那麼多年,終於有了一個疼她的長輩,當時陳翠就很沒骨氣的哭了。
“呵呵”李胡氏笑了笑,滿聲無奈的說道:“那~好吧。”起身就開始收拾行李,陳翠哪能讓李胡氏親自收拾東西呢,當然是自己快步的上前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
可等她拿起包袱準備走的時候,卻被身前的一隻手擋住了,順着手往上看去,只見二狗滿臉的不認同,好似誰欠他錢似的。
“怎麼了?”
“你還真把自己當丫頭了?重活也搶着幹。”說完,二狗就接過陳翠手上的包袱,率先走出了廟門。
搞得身後的陳翠既鬱悶有甜蜜,鬱悶中透露着甜蜜,甜蜜裡還有絲絲的鬱悶。
破廟生涯從此畫上了句號!
二狗拿出鑰匙,打開房門,一眼望去,這是一個只有兩間房子的小院,用柴草搭建的簡易廚房靜靜矗立在院子左邊,院子裡種着的各種蔬菜也因爲連日裡的陰雨,一個個都趴在水中,沒幾個活的了。
室內倒是好些,沒有那麼的了無生趣。屋子裡的正堂擺着一個桌子,旁邊有兩張凳子,牆上一幅觀世音像,慈眉善目,睥睨終生。
左右兩邊各有一張牀,牀褥被子都已經十分的破舊,室內唯一的衣櫃裡也是空無一物,這些讓陳翠對二狗的說法頭一次有了懷疑。
房子裡如果什麼都沒有的話,怎會找專人看管房子呢?望向李胡氏,從李胡氏的眼中,陳翠看到了同樣的懷疑,不過是大家都沒說破罷了。
“娘,翠兒,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站在屋子裡,二狗將東西放下之後,面帶微笑的宣佈着。
“家”這個字眼深深的觸動了陳翠的心靈,她是一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無兄無長,雖然有孤兒院,可那裡不斷有人進來,不斷有人離開,人來人往的,各自爲了生存而戰,家的感覺自然而然也就淡了。那麼這裡會是她的家嗎?
擡頭擠掉快要流出的淚水,快速的眨眨眼睛,笑了笑說道:“你們先休息,我去熱些水做點飯過來。”
李胡氏望着有些落荒而逃的陳翠,驚訝的問道:“兒子,這麼開心的事情,她怎麼哭了?”
“娘,她應該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李胡氏仔細想了想,並沒有說什麼。
將東西收拾停當,陳翠把院子裡種的能吃的菜都收拾了出來,用那些簡樸的東西,居然也做了四菜一湯。
“翠兒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都能整出花樣了。”李胡氏由衷的誇道,誰能想到,短短十天,她有這麼神速的進步,剛開始的時候可是連火都不會呢。
陳翠滿臉黑線,很像對李胡氏說要不是她兒子,她陳翠用得着這麼委屈自己嗎?不幹活就不給飯吃,典型的虐待。
“娘,她不能誇的,說不定就只會這四樣呢?”
陳翠白了白二狗,露出七顆牙齒笑道:“我不生氣的,因爲我知道你這是典型的嫉妒。被嫉妒那是俺有能力的象徵。”
“是啊,是啊!你最有本事了,最好能將這小院子整出黃金出來。”
“等着吧,哼!我在院子裡養些雞,雞生蛋、蛋生雞的,早晚讓我弄出金山來”陳翠也不含糊,吃飽了飯開始和二狗插科打諢。
“要不要再養只豬?”二狗意有所指的說着。
“要,豬肉最香了,而且….”說的興高采烈的陳翠猛然間看見二狗在上下打量自己。那眼神有夠驚悚的。立馬後知後覺的雙手環胸問道:“幹嘛?”
“看你這隻豬多長時間可以出欄啊!”說罷,二狗搖搖頭繼續說道:“嘖嘖,養了十來天都不見長肉,真是虧大發了。”
“滾!”伸出雙手,張牙舞爪的朝那個膽敢取笑的人抓去,士可殺不可辱,她不要當豬啦!
李胡氏坐在旁邊笑着享受這溫馨的時刻,在廟裡連睡覺都睡不安穩。如今可好了。吃吃飯、睡睡覺、偶爾看兒子準兒媳打打情罵罵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