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等你很久了。”
花婺宮主廳的正座上,祿姣撩起頭髮,看似隨意的坐在那裡,漠塵面無表情的俊臉上,劍眉輕挑,冷聲道,“你恢復正常倒讓我放心了。”
“……哼,想嘲笑我就卸下你那冰山的面孔,看着就讓人不爽。”
“廢話少說,解藥呢?”
祿姣原本被漠塵挑起的脾氣平息下來,兩指捏着瓶口晃着手裡不大的瓶子,“你要怎麼感謝我?這可是連祁薰的啞病都能治好的,就這麼輕易交給你,我豈不是虧了。”
“不想給的話,我就把空啓那老頭說過你的話忘了好了。”
“什麼?”原本想調侃漠塵的心情瞬間因他這話變得緊張起來,而對方卻一臉毫不在意的等在那裡,好像他不是來求解藥的,指甲摳着鬆軟的座椅發出嘎吱的響聲,祿姣閉目思考片刻才妥協般回道,“他說了什麼?”
“藥先給我。”
“……漠塵,你這個人,性格實在讓人厭惡。”
“我也沒想讓你喜歡。”漠塵發現,似乎找到了可以應對祿姣的辦法,心裡暗自鬆口氣,這樣,祁薰身上的毒,就只剩下蠱毒一種了……同他一樣麼,可是自己能控制住的毒發,她該如何解決呢?
冷哼一聲,祿姣將藥扔給幾步階梯遠的漠塵,“好了,你要我辦的事情我已經很好的給你解決,那個人說過什麼話?”
“我沒說過要告訴你。”
“漠塵~~你是想跟我打一場嗎?我花婺宮的女子可都等着制服你呢。我會讓她們好好‘接待’你,如何?”
盯着祿姣半威脅的狡黠笑容,漠塵嘆息着將握在手裡的藥塞進懷裡,轉身向外面走去,“他說,要我多留意你,免得你一沉浸在研究製藥和調香上就不知白天黑夜,壞了身子。”
有這樣一個關心你的師父,祿姣,你不算是孤獨的。
“……”漠塵的話好像還回蕩在大廳之內,祿姣的表情略顯僵硬,與空啓曾經一起的生活浮現在腦海,那算是殺手生涯裡一段美好的日子,不被人打擾,充滿歡笑,好似爺爺陪在身邊,可是,某天,一切都變了,一直當做親人的人,卻成了自己要追殺的目標,原本彩色的生活也抹上黑色,她的人生再也不存在多彩的顏色。
“宮主……”
“景銅,你跟着回去吧,蝶環應該要行動了,必要時助她。”她已經習慣不去想那些複雜的事情,那些多餘的感情,早就該捨棄。
“是……宮主並不想救她嗎?”
“主上的命令是殺死她。”沒錯,這纔是自己該做的,作爲一個殺手繼續生活下去,她是不會因爲那句話就動搖的,漠塵,你不要太小看我了。
“我明白了。”景銅垂眉接受指令,悄悄退出主廳。
祿姣的視線瞟到旁邊發芽的盆栽裡,暗淡了目光,“堅韌的枝芽,不論遇到多大的風雨也不會枯竭的,就讓我來看看,那個多彩的種子,擁有多頑強的生命。”
祁薰,你能改變我們風花雪月的命運麼……
山路上,漠塵感受到在前方隱藏的人存在的氣息,收緊目光,回憶飄遠。身後景銅跟了上來同樣注意到那人的存在。
“九霍堡的人?”
“恩。”回答完,漠塵仍舊像什麼也沒察覺一般繼續向前走。
“你不把那人解決嗎?”
“是耿月。”
“……”
躲在樹後利用木系術法掩藏自己的耿月靜靜的看着那個遠去的身影,嘴角微翹,“漠塵,你終於又出現了。”
進了蓬照城,兩人尋着霜澤留下的記號前進,景銅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看着身旁步伐有些緩慢的女子,漠塵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不着痕跡的開口,“怎麼,這不是在你的計劃內嗎?”
“……你,早就想到他們會去綿含莊?”
目光掃過身旁消失的身影,漠塵淡淡回道,“只是覺得會有那種可能。”話雖這麼說,可漠塵心裡也有些疑惑,霜澤是不會把祁薰帶到那種地方的,那麼是連颺?不,應該不會,就算連颺那麼建議,霜澤也會考慮到安全而否定,那麼怎麼偏偏就去了那裡。
“我先說明,他們會去綿含莊也讓我感到意外。”
“卻還在你們的計劃之內。”
景銅並不回答,事實上的確對於行動順利了許多,既然決定動手,她是不會手軟的,更何況,那個女人下手要比她狠毒的多。
綿含莊……
內堂出來一個婦人,身穿淡綠綢衫,約莫三十六七歲左右年紀,容色清秀,對着走過來的一行人微笑。
“婕羽,這些人是……”目光落在最後走進來的兩個人,視線相對,不易察覺的閃過寒光。
“啊,姑姑,這幾個是我的朋友剛到蓬照城,我想要她們在住幾日。”
“哦,是你的朋友啊,歡迎歡迎,小地方,幾位別嫌棄就行。”
祁薰擺擺手表示不會介意,羿冰在一旁接過話,“夫人言重了,是我們打擾了纔對。”
“呵呵,婕羽的朋友長得真是秀氣,後面二位可是兩位姑娘的夫主?”
“姑姑別亂說,她們同我一樣都還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那兩位公子也是我的朋友。”
“哎呀,那還真是失禮了,兩位公子莫見怪,我這人就是想什麼說什麼。”
視線再次落在霜澤與連颺的身上,而那兩人似乎也讀懂婦人眼裡的意思,若有所思的回視對方。
淡笑一聲,看向一旁安靜的祁薰,心裡暗自思忱,這個就是一級命令的目標,長得倒是出水芙蓉的樣子,不過除此以外倒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需要啓動一級命令。雖然這對她來說沒什麼影響,只是人的好奇心總是驅使自己想要探究一些自己不知道又想知道的事情。
收回思緒,婦人面上依然微笑道,“忘了介紹,奴家名叫蝶環,是這個綿含布莊的老闆娘。”
“我說,老闆娘,你家老闆不在嗎?”婦人話音剛落,連颺就走上前意有所指的問道。
只見蝶環平靜的回視他,隨即意味深長的笑起來,“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蝶環這麼多年一直孤身一人,相公早年便已去世了,奴家是個地道的寡婦,無兒無女,所以一直當哥哥的女兒是自己的孩子。”說着便看向一旁失落起來的葉婕羽。
連颺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拖長聲音感慨,“哦~~~?那還真是意外,沒想到夫人一個人就撐起這麼大個布莊。”
“是啊……奴家也覺得有些讓人意外呢。”
兩人的對話看似沒有問題,蝶環也因爲這個話題,作勢擡手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淚水,餘光卻仍然打在霜澤與連颺的身上。彼此話裡的意思自然都聽出來了。
祁薰起初聽到這樣的出身也覺得傷感,可又無形中覺得哪裡有些怪異說不上來,只是拍着葉婕羽的肩安慰着。
“好了,別說這些傷感的話,馬上就到晌午了,我去叫下人準備些酒食,你們趕路也累壞了吧,婕羽,你先給他們去安排房間,等菜做好了我去叫各位。”
“恩,那就打擾了。”羿冰等人道別之後便隨着葉婕羽向迴廊深處走去,反倒是霜澤與連颺慢了一步。
三人對立無語。
最終蝶環俯首作揖,“二位宮主既已跟在目標附近,爲何到現在都未動手,之前蝶環聽聞組織一些傳聞,四聖衛的事應該是我聽錯了吧?”
“呵呵,蝶環,想說的就這些嗎?”
“……蝶環只按花婺宮規矩做事,宮主有令,蝶環自當完成任務,就算二位宮主阻攔,也休怪奴家無禮。”
“哈哈,真是每個人都說同樣的話啊,蝶環,事先聲明,我並沒有說不做任務,至於旁邊這位,你能攻破得了,就試試看吧,我可真是靜觀其變的。”連颺借用霜澤說過的話,玩味似的看着對方,絲毫不在意冷眸的回視。
“我只按自己的意願做事。”
一聲口哨傳來,連颺輕笑出聲,“按自己的意願,卻仍然追隨主上,這話還真是一點氣勢都沒有。”
並不理會連颺的諷刺,霜澤向院內走去,“隨你們怎麼做。”
……哼,這傢伙這樣,漠塵也這樣,要我怎麼可能順利完成任務。
心裡這麼想着,連颺看着身旁的蝶環,收起笑容。看來祿姣是下了決心開始行動了。
“蝶環,完成任務,我不阻擋你,不過最好不要傷及無辜。”無形中連颺就想到羿冰的存在,心裡苦笑,何時開始,總要擔心這個人的安危了。
“蝶環從不做違反殿規之事。”
“嘖嘖,不愧是花婺宮的二長老。”
二人談話間,漠塵與景銅也正巧走進來,四個人對視片刻,漠塵並不言語什麼,繼續向前走。
“他怎麼了?”不明所以的指着前面的人,連颺不解的看着景銅。
無所謂的拽了下衣襟,景銅輕聲回答,“煩亂的表現吧。”
“恩~~~喂,漠塵,等我。”
院落內只剩下景銅與蝶環二人,走到掛曬染布的架子旁,景銅手指輕輕滑過布面幽幽道,“何時動手?”
“今晚。”
“不會太倉促嗎?對方可是有漠塵與霜澤兩位宮主保護着。”
“所以越快越好不是嗎?”
“那倒也是,宮主要我來協助你。”
“不必。”
“呵呵,蝶環,何必刻意與我保持距離?到現在還不服氣我在你之上?”
蝶環雙手抱胸,淡然淺笑,“怎麼會,首席長老一職誰當還不都是爲宮主,爲主上做事。”小丫頭,故意在我面前挑釁麼?蝶環的殺意漸漸被挑起。“對了,說起來,你離開津香館也挺長時間了吧?怎麼,一個霜澤就讓你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了嗎?”
“……呵呵,津香館有媽媽在,我自然不用擔心,更何況,一級任務不就是全員的任務,我在這裡也不爲過吧?而且~~宮主已經下令了。”
蝶環握緊雙手,看似不在意的聳聳肩,“不要妨礙我的行動就好。”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