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塵緩步走向祁薰,忽略掉她眼裡的詢問平靜的回視她,走到她的面前站定,擡起手想爲她整理散亂的鬢髮,卻在手擡到半空的時候被祁薰擋下來。這意外的舉動讓漠塵有些微怔,尷尬的握拳收回手並不言語。
“可以告訴我,你在做什麼計劃嗎?”
“……不能。”
“是麼……”
她以爲她是瞭解他的,可是原來有些領域也是自己不能涉足的,那個萬婉藝,究竟對他有什麼影響,爲何要去調查那個人,很在意那個人的事情嗎?這些問題在祁薰的心裡成了解不開的結。
沉重的嘆口氣,漠塵再次擡起手拂過祁薰額前的發,聲音清明婉揚帶着疼愛,“別多想,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去確認。”
“可是那件事卻不能告訴我對嗎?”
“抱歉。”
面對漠塵認真的表情,祁薰想要堅持的心終於妥協下來,不是她固執的想要知道,只是希望他能有願意同她分擔困難的想法,不過看來還是自己自作多情吧,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這樣想着,祁薰握住漠塵的手笑着搖搖頭。
“我明白,沒事。”
“薰……”
“啊,我答應幫李嬤嬤去準備晚飯,我先過去了。”
迴避開漠塵繼續要說的話,祁薰轉過身低聲說完,快步向着廚房的方向走去。面對如此的祁薰,漠塵忍了忍終是沒有叫住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對她的依賴是如此深,可是這樣天真的想法不是自己此刻該擁有的。
祁薰……你的知書達禮反而成了我的致命傷。
那不願承認的情感,何時才能給你一個完滿的答案。
如果我能像你那樣勇敢坦率,或許會更值得擁有你的愛吧。
“霜澤。”
沒有擡頭,漠塵知道霜澤出現在轉角處,整理了思緒看過去,彼此對於祁薰的事情不再多提。也許在漠塵的心裡還有另一個想法,對於祁薰,可能霜澤才更適合,但這種想法他更是不願承認。
自私的霸佔着那女子的感情,裝模作樣的待在朋友身邊。
這樣的自己,真是有夠糟糕。
“你和相瑗的話我聽到了。”霜澤同樣也不會選擇在此時提及祁薰的事情,說到底自己早就徹底成爲一個局外人,沒有資格言論什麼,只是還把漠塵當做自己的兄弟,願意爲他做些事情,作爲滄光殿裡僥倖能知道他身世的人。
“是麼,想問什麼?”
“你在試圖探尋什麼?不像你的作風。”
餘光掃過後院羿冰的方向,是啊,他想要探尋什麼?萬婉藝與龍之的關係?還是與這裡的關係,原本就不是他該涉及的地方卻忍不住上心。放不下的身份,終究還是束縛着自己。
轉過身看向霜澤審視的目光扯動嘴角,“去喝一杯吧,好像很久沒兩人聊聊了。”
“……恩。”
距離秀堯園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同樣徹夜開店的酒樓,燈火通明的酒樓夜晚的時候生意依舊紅火,不單單是能眺望秀堯園裡面的熱鬧,更因爲傳言這裡的牌匾是新皇給提的字,坐在酒樓二樓的偏間裡,漠塵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要查她的身份?”
“沒錯,她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是我們有目共睹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是更具體的身份,她是做什麼的,做過什麼,想要查清楚。”
沒想到漠塵會對一個女子的身份如此在意,思考了片刻,接過對方倒的酒,霜澤看着酒杯裡的液體晃盪着燈光,輕聲問道,“這種事情,要風邯宮的人去做更快捷,爲何要讓相瑗去?不能讓連颺知道的事情?”
對於霜澤的猜測漠塵只是回以酒杯的碰撞,嘴角扯起一絲無奈的笑容淡然道,“一個人因爲揹負了太多,所以覺得喘不過氣,有人可以幫助他,卻倔強的拒絕,甚至會害怕別人窺探了他揹負的秘密,因爲放不下自尊,才導致自己每走一步都那麼小心翼翼,只是怕那秘密太過不堪,被人揭露傷疤而已,所以,想要揹負更多東西的時候,只能自己去裝載,相瑗就是自己裝載時利用的工具。”
“……漠塵。”
如此貶低自己,如此看輕相瑗,只是因爲你害怕接受外來的好意,怕接受的多了,會想要更多吧。
霜澤是明白漠塵想法的,所以對於他的話並不多做反駁,他不是不信任連颺,只是對於過去,身邊的人知道的越少,惹來的麻煩也就越少。這是他護人的方式。
所以你連祁薰也不肯告訴,是因爲萬婉藝那個人牽扯了你揹負的那段過去麼?
這話霜澤沒有問出口,卻也心裡明白了,如果說,能牽動漠塵情緒的人是祁薰的話,那麼能影響他行動的便是十年前皇族的那場變動。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對我說。”
“恩。”
漠塵知道霜澤肯定讀懂了他的想法,不過此時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勸解,只要一個能理解他的人陪着喝喝酒就可以了。什麼時候這樣的事情都變成了奢侈。
“對了,主上的事……”
“不要緊,該來的躲也躲不掉,只希望在那之前,我自己的事情能順利解決了。”
再次將杯中的酒飲盡,漠塵的眼中閃過精光,如果萬婉藝這一次是個契機,或許,他就能更早一步找出那個人,而這樣,也可以知道祁薰被追殺的原因,一切就都能解決了。那麼事後他就可以……
那時……那時或許就可以坦然一切了吧。
無論是對家人,還是對於她……
同一時刻,祁薰失落的走到廚房,強裝着笑容幫着李嬤嬤,完全沒有感受到對方投過來的疑惑。
“薰姑娘,水開了。”
“恩?啊……不好意思,我剛剛,剛剛有點愣神。”
“呵呵,沒關係,姑娘是在想三日後比賽的事情吧?”
搖搖頭否定了李嬤嬤的猜測,祁薰擺弄着手裡的盤子回答,“沒什麼,讓嬤嬤擔心了。”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總是喜歡把心思藏在心裡,像嬤嬤那個時候也算是女子裡敢說敢言的一個人,不過倒是讓不少人覺得老奴不是個安穩女子,也只有皇后娘娘那時候不在意這些。”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想什麼說什麼,要比每個人都猜來猜去要輕鬆許多。”笑着回視李嬤嬤回憶的面容,祁薰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個時候她的笑顏。
收起回憶,李嬤嬤打量起祁薰,雖然對於祁尚書的女兒聽說的並不多,不過不愧是祁大人教出來的女兒,明白很多。
“怎麼了,和你的愛人鬧矛盾了?我瞧莫公子同霜公子出去了。”
沒想到對方提及這方面,祁薰訝異的張了張嘴,才垂眸答道,“嬤嬤說笑了,祁薰同漠塵並不是那種關係。”
“但你們彼此喜歡不是嗎?我這雙老眼啊,看別的不行,這感情的事情可是明鏡的,以前整日陪在娘娘身邊,她同先皇的感情什麼樣,老奴我是最清楚的,所以你們這樣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瞧出來了。”
雖然這話對祁薰來說像是一種安慰,但人總是習慣往壞的一面想,所以即使在別人的眼裡她與漠塵看起來如此,現實也會提醒自己,“也許就如嬤嬤說的那樣吧,只不過他是怎麼想的……我也不知。”
“……姑娘覺得莫公子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是怎麼相識的?”在李嬤嬤的心裡,總是放不下對漠塵的猜測,那種想法縈繞在腦海總想弄個明白,正巧這兩人又是如此親近,便想試探着打聽出來。
“漠塵他……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外表看起來總是很孤傲的樣子,其實心裡還是在意着周圍人的,我覺得他是個需要關懷的人,我想成爲那樣的人……啊,我好像說了多餘的話。”
“呵呵呵,不要緊不要緊,年輕人敢於承認愛意是好事。像我家那阿伍就總把公主殿下放嘴邊,怎麼勸也沒有用。”
李嬤嬤的眼裡閃過一絲遺憾,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沒有了解到,不過這樣同晚輩聊心事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倒覺得很貼心。
“阿伍是個好人,不過我想羿冰無法注意到他而已,總會有屬於他的那個人出現的。”
“是啊,但願他到那時候能明白過來。”
院落裡,羿冰還在練習着扇舞的動作,這回換成景銅在一旁指點,而阿伍也正如李嬤嬤所說的那樣,眼裡只有他的公主殿下,似乎不知疲倦一般,偶爾也拿着手裡的備用扇子跟着比劃起來,隨後笨拙的撓撓頭表示跟不上節奏。
連颺靠在樹上愜意的翹着腿睨着樹下,嘴裡叼着狗尾巴草的杆無聊的嘆口氣,“以爲樂都歡愉多,怎奈空留宮中添寂寥。本少如此風流倜儻,何時變得這般悲春傷秋起來,形象不符啊,天妒英才啊,天妒我。”
“……喂,連颺,在那嘀嘀咕咕說什麼呢,快看看我現在跳的怎麼樣?”聽到連颺的聲音,羿冰停下動作擡頭喊道。
真是的,人家那麼努力,他怎麼一副毫不感興趣的樣子,竟然還不拜倒在本公主的舞裙下。
明白羿冰的心思,可是連颺卻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哼笑一聲,“我的公主,您那鴨子的步伐還有待改進,祝您這三天有個突破性的成長,到時候我絕對會迷戀的捨不得移開視線哈。”
“唔……”笨蛋連颺,一點也不理解人家的心情。
手裡撫琴的動作並沒有停,景銅打斷二人的對話,“不用理他,那傢伙最會裝模作樣,我們繼續,公主已經進步很多了。”
“就是就是,在阿伍的眼裡,公主的舞姿簡直猶如天仙一般美妙。”鄙視的瞪連颺一眼,阿伍一臉癡戀的奉承道,無奈羿冰卻絲毫不在意。
“呵呵,說到裝模做樣,某人同我差不多吧,霜澤同漠塵出去那麼久都還沒回來,你不也是緊張的要命。”
連颺話音剛落,一擡手就接到一枚銀針,看着那針上的光澤,連颺心裡一陣唏噓,這小妮子是認真的,自己要再多說一句不被毒死纔怪。女人心真是可怕。索性側過身不去看他們,望着天上的辰星嘴角掛起微笑。
不是沒去注意那丫頭跳的舞,也不是沒被吸引住,只是這種心事要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口怎麼可能。
如果是兩個人的話……
“呵呵,就算是兩個人,他也不會說出口吧。”迷戀她什麼的。
只有阿伍那種呆瓜才總願意掛在嘴邊。
就在羿冰還在爲跳舞練習的時候,大門處傳來一陣敲門聲,隱匿在暗處的瑞承在瞧見那身影的時候愣了一下,對上那人看過來的目光,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只愣愣的瞧着阿伍從內院走過來開門。大門緩慢的打開,阿伍問了聲是誰卻不見回答,探出頭從那人腳下開始向上打量,那人的身影一點一點進入視線,最後定格在來者的臉上,驚訝的大喊了一聲。
“天啊……我的老天爺。”
男子笑着回視對方的目瞪口呆,好似這表情全在意料之中。“呵呵,阿伍,這稱呼有些承受不起。”
“啊……快,快裡面請,小的,小的這就通知大家去。”阿伍此時有些頭腦混亂也不知該如何行動,腦裡只閃過要去告訴公主,便丟下來者轉身跑開。
“恩?阿伍……”大家?
還沒理解阿伍話裡的意思,就見對方已經跑向內院,一邊跑還一邊喊着不得了了。
無奈的笑笑,擡頭視線又落在那藏在暗處的某人身上,男子輕微點點頭便踏步走進行宮裡,緩步在迴廊中隱約還能聽見遠處阿伍的呼喊。環視熟悉的場景,男子輕輕嘆了口氣。
直到走進後院,才發現院落裡站着許多人,一眼認出那熟悉的兩個身影,笑着走了過去。
“冰兒。”
還沒弄明白阿伍結結巴巴說的是什麼,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喚自己,熟悉的聲音使得羿冰不敢置信的轉回頭,這才明白阿伍這激動的反應源自何處。
“皇兄?”
“呵呵,沒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