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綿拉過椅子在紀靈語面前坐下，爲自己和紀靈語分別倒上一杯酒，酒液沿着杯壁汨汨流下，潔白的泡沫不斷地從杯底向上翻涌，清淡的香氣隱隱飄起。
“敬流雲！”紀靈語同她舉杯。
伊綿舉着酒杯，淺嘗一口，醞釀接下來要說的話。而紀靈語欣賞着澄清透明的酒液，等着，等到氣泡失去活力，纔等到伊綿將杯子放下
伊綿抿嘴一笑：“你應該有許多想問的吧？”
紀靈語來了精神，敲敲面前這張桌子，也就是那張[晚餐與我，生活與你]配圖裡的桌子，“問題就一個，你和任曉憶怎麼回事？”不能怪她，實在是桌面的桌布花紋繁多，漂亮到足以一眼認出。
伊綿似乎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聞着杯中的酒香，娓娓道來：
“那天任曉憶來看我，做了牛排，我們吃了一頓晚餐。”
“燭光晚餐？”
“嗯，我那天心情不好，她爲了哄我開心，隨便搞搞。”
“隨便搞搞？”
“……嘖。”
“是你叫我提問題的。”
對面目光灼灼，伊綿垂眸：如果怎麼坦白都會有人受到傷害，那麼，她可以利用任曉憶的存在逼紀靈語離開？
這樣的念頭再次一閃而過，伊綿咬脣否定，不，她不能欠任曉憶人情，這並不是一個好辦法。
難得欣賞到伊綿的窘迫，紀靈語不動聲色地拿起手機，在此時偷偷打通和任曉憶的語音通話。
“那天晚上任曉憶喝多了，和我講起你們的童年，還講了你的母親……”伊綿的手突然伸過桌面握住紀靈語的手，紀靈語心裡慌的不行，面上故作鎮定，“一位無私，偉大，值得尊敬的母親。”
紀靈語連忙點點頭。
伊綿目不轉睛，手也沒有拿開的意思：“我們聊了她的事業，演藝道路……”
“還有呢？”
“明知故問。”
紀靈語臉色一變，甩開伊綿的手站起來，憤怒地拿手機一角磕砸桌面，這次是氣得不行了。
電話那頭，任曉憶無語地把手機離耳朵放遠些。
伊綿鎮定地坐在原地：“我喝多了，一瞬間錯把她當成你……對不起，我當時神志不清所以發生這種事。”
紀靈語背對着伊綿，漸漸握緊手機。
“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我和任曉憶商量好，誰都不把這件事告訴你……但很顯然，你和任曉憶無話不談對嗎？”
“如果我不問她，你就不打算告訴我嗎？”
“紀靈語，我們當時已經分手……”紀靈語回身把手機摔到桌上，酒瓶無辜，瓶身被砸出薄脆碰撞聲，伊綿被嚇一跳，起身怒斥：“紀靈語！”
紀靈語的聲調驟然高八度：“我當時根本沒同意分手，你這是……你這是出軌！你還出到我姐姐頭上！”
“我很抱歉對你姐姐做出的無禮舉動，如果她告我性騷擾，我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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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靈語一愣：“你不應該對我道歉嗎？”
“紀靈語，我們當時確確實實是分手了，你去俱樂部蹦迪也好，我和誰接了吻也好，都不需要給彼此道歉。我現在和你道歉，只是因爲任曉憶是你姐姐！”
紀靈語開始是演，這下一口氣憋在心裡，兩眼淚汪汪，氣得肝顫：“你太過分了！伊綿！我不許你說我們分手了！你要再說我們分手我現在就和你分手！”
“……”
伊綿默默喝酒，她整理了一下紀靈語的腦回路，覺得自己還是暫時不要開口說話的好。
紀靈語生着悶氣，一杯接一杯，酒瓶很快就見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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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伊綿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助理小昭。這通電話來的很是時候，伊綿看了一眼紀靈語的反應，端着酒杯，踱步到陽臺接通。
“伊綿姐，你在哪呢？”
“我在家。”
“哦，那，那你沒事吧？”
“啪”突然一聲破碎，伊綿驚嚇轉身，發現紀靈語正慌里慌張地拿紙巾擦拭手上的酒水，最後一杯，她放杯的時候火氣太大，不知怎的竟能把杯子打碎。
伊綿心一揪，衝過去屏息凝氣檢查一番，眼神示意她去洗手。
“伊綿姐？”
“你說。”
“哦，那個，沒事，我就是想問問你，新手機好使嗎？”
“謝謝，很好用。”
“哦，那我沒什麼事了，伊綿姐，有事隨時call我！”
“等下……任老闆在你邊上嗎？”
“在！啊？不是，她剛出去了……伊綿姐，有什麼話需要我轉達嗎？”
走到陽臺，透過陽臺的落地窗，小區景象一覽無餘。伊綿垂眸，凝視着小區門口的保安休息室，緩緩開口：“告訴任老闆，她妹妹在我這，早點把人帶回去。”說罷，她掛斷電話。
·
伊綿清理玻璃渣，紀靈語握着手機靠在椅子上，垂頭喪氣，時不時看她幾眼，看她收拾完，可憐巴巴的把手機和手一同遞給她。
“手有事沒？”
“沒事……不過手機有事。”
伊綿拿過紀靈語手裡的手機，發現手機黑屏了，鋼化膜碎了一點，屏沒有大礙，外表看不出有什麼毛病，開機卻沒有反應。
“是不是砸壞了？”伊綿真是宰相肚子裡能撐船，“我去給你買個新的。”
“這個就是新的……”
紀靈語想起來一事，從伊綿手機抽出手機沒，輸入密碼解鎖：“上個手機是你拉黑我的時候摔壞的……”紀靈語記着伊綿的密碼，她當着伊綿的面，把自己從黑名單里拉回來。
看到備註，發現還是慕容鋆，紀靈語直接改成——紀靈語老公，附加一串[草莓]。這還不夠，還要設置成聯繫人置頂，成爲列表最醒眼的那一個。
手機震動，任老闆發來一個問號。紀靈語隨手點開對話框，回過去一串驚歎號。
任老闆：
-紀靈語？
-？？？？
這麼快就被識破，沒意思，紀靈語把手機還給伊綿，隨口一問：“你是不是換手機了？”
“嗯。”
“哦。”
吵架的氣氛過渡到這裡，仍透着尷尬。
“我看到你在朋友圈發的視頻，一手滑……”伊綿指指陽臺，大浴缸裡兩條錦鯉相依爲伴，遊在一起，“餵魚了。”
紀靈語“噗嗤”一笑。
“這手機是你姐幫我買的，我轉了錢給她，她沒收……你說，她送我一個手機，我還什麼禮好？”
“人有錢，你不用還。”
伊綿側過身，緩緩坐到紀靈語的大腿上，一手摟着她肩，一手給任曉憶打語音電話。紀靈語摟過伊綿的腰，剛想親暱幾下謝罪，看到通話頁面一驚，伸手瘋狂點擊掛斷鍵。
“你給她打電話幹嘛？”
“這事總要解決，不如聽聽你姐姐怎麼說。”
“不用聽她怎麼說。”
“那你想怎麼解決？我不想因爲這件事再和你吵架。”
伊綿態度認真，大有對此事進行深刻反省的決心，紀靈語受之有愧，把臉埋進伊綿溫暖柔軟的胸懷，一番內心糾結要不要說出真相，最後也只是悶聲悶氣的說：“這事過去了，我不提，你不提……”
伊綿摟肩的手順着紀靈語的脖頸上移，修長的指間揉進那一頭亂糟糟的小短毛裡，忽然收緊，揪住頭髮往後扯了扯。
“我覺得你心虛啊？”
“疼！”紀靈語吃痛，頗爲委屈地辯駁，“誰心虛了！你不也有事情瞞我？”
眼前的女人面色紅潤，誘色可餐，伊綿顯然沒吃飽，順着她的香氣同她脣角摩挲，偏又遊離在脣齒之外，這一吻實在磨人，耐着性子玩了一會兒，紀靈語人沒吃上一口，自己的琴絃反倒被挑起來，焦躁地甩甩頭。
伊綿笑着鬆手，落下結結實實的一吻。
紀靈語得了自由，摟着伊綿移到沙發，一頓亂啃，除了啃，也沒什麼大動作。酒足飯飽，她懶得胡鬧，偏又心神盪漾，不捨得鬆手。
伊綿撩開她的碎髮，親吻她的額頭，語氣輕柔：“紀靈語，我們開誠佈公的談一次。”
“不來，我困了……”
“嗯？”
伊綿不知紀靈語是怎麼聽岔的，無奈地給她解釋一遍：“我是說，我們開誠佈公的談一次，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
“對彼此深、入的瞭解。”
紀靈語煙視媚行，伊綿擡手揉亂她一頭短髮，輕笑出聲：“原來我養了一隻小泰迪。”
“誰是泰迪？！”
紀靈語起身要走，被伊綿攔腰拉回來，緊緊摟在懷裡。伊綿可沒打算輕易放過她：“小泰迪，老實交代吧，到底有什麼瞞着我？”
“先說好，不許生氣。”
“我看看程度。”
“……”
“好，我不生氣。”
紀靈語趴在伊綿懷裡，繞着眼前的長髮，偷偷打量她：“你知道李艾莉吧……她，其實是我前女友。”
“哦？”
“說好了不生氣！”
伊綿揉揉紀靈語的腦袋，“我沒生氣，你繼續說。”
·
“說來話長，她是我的直系學姐，我們在學生會認識，因爲競爭學生會主席，結過一些樑子，所以她成爲主席後，我退出學生會，一直到畢業前，都和她沒什麼交集。
畢業晚會結束那天，她醉醺醺找到我，說出一大堆道歉的話，邊哭邊說，竟然還說自己一直暗戀我，說針對我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她說過一句話，我到現在都記的：‘你信不信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給獨角戲一個大結局’
就是這句告白，我心動了。
我推薦她簽到遇樂，因爲自身條件不錯又很努力，我畢業進公司時，她已穩居三線，是公司重點力捧的對象。
但餘總不太喜歡她，不想讓公司繼續捧她，她找我哭訴，我覺得不公平，跟她說‘不要怕，你是我女朋友，我會捧你’，你知道我有多傻嗎？爲捧她，我不僅放棄出道的機會，還把公司原本留給我的資源，分出一半給她……”
這些陳年舊事，紀靈語想當笑話講出來，但終究留下過傷口，再次撕開還是會心痛。察覺到懷裡人情緒不穩定，伊綿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李艾莉一直都在利用我，那次表白不過是她和朋友的大冒險，我卻當了真……你絕對猜不到，這個賤人後來和我提分手，不是因爲良心發現，更不是因爲我沒有利用價值，而是爲勾搭任曉憶！”
任曉憶，這位漂亮多金的任家大小姐，追求者無數，即使偶爾有些高傲的小脾氣，也不妨礙公司上下討好她。公司藝人無數，試問誰不想成爲任大小姐的寵兒呢？
除了伊綿，也只有伊綿，沒選擇攀任曉憶這樣的高枝，轉身化作她紀靈語的心肝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