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天,他沒去報社,主編一早給他來電話,詢問情況,他說再給他幾天,主編沒說什麼,就嗯了一聲。
就在這個上午九點多,他注意到那輛法拉利還沒出門,她還在家。
平時這個時候,她應該早就打扮靚麗的出門去了,幾乎每天都是八點半左右開車出去的,今天列外。
一輛黑色的加長奔馳駛進了小區,正在觀察的他拿起相機就拍,一看是一輛陌生牌照的奔馳轎車,十幾天來從未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默默計算着時間,鏡頭就對準了那個縫隙裡的院子和半扇門,果然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開門走了進去。
快門聲中,他估計照片根本看不出來是誰,他早有思想準備,心裡默唸着牌照號碼,一邊迅速的洗臉刷牙,十幾天沒出房間,房間早已凌亂不堪,到處是他吃的方便食品垃圾和隨便做點吃的殘羹剩飯,他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爲工作可以廢寢忘食。
整理好了,穿好衣服抱起相機就衝向電梯,他不想因爲自己行動緩慢而錯過了這個絕佳的機會。
下了電梯,一路小跑來到小區出口的馬路正對面,一家連鎖咖啡館,他進來就徑直來到早已觀察好的地方,剛剛坐下,早上顧客不多,服務生就來到他身邊,沒等服務員開口他就說:一杯巴西咖啡不放糖。
隨後又拿出記者證說:我要在這裡採訪一位小區的住戶,也順便把小區的外景拍幾張照片,最好不要打擾我。
服務生微笑着去了,他就專心致志就看着對面小區進出的車輛,鏡頭始終對着小區門口,生怕遺漏任何車輛,就連服務生端來咖啡放到桌上,他都毫無察覺。
他就覺得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慢的讓人感覺不到它的流動。
他看了一眼手錶,快十一點半了,他再擡頭看的時候,小區裡遠遠來了一輛黑色轎車,看不清車型和牌照,他舉起了手裡的相機。
轎車經過小區安檢欄杆的時候,速度極慢,相機的快門可是‘咔嚓’‘咔嚓’響個不停,一連拍了十幾張。
緊張的他,還是從鏡頭裡看見了副駕駛的那個嫵媚的女模特,那一刻的她正微笑着和駕駛員聊着天,男主人的面貌他還是沒看清楚,好在有照片在。
轎車一轉彎走遠了,他才慢慢放鬆下來,這才發現咖啡早就涼透了,他端起杯一口就喝乾了那苦苦的咖啡,任憑那濃濃的味道滋潤乾涸的喉嚨,清清嗓子說了聲:服務生結賬!
等他拿着放大的照片仔細端詳後,發覺男主人居然他也認識!
那是一位主管這個人口大省的副省長,他剛剛到報社的時候和一位資深記者做過他的專訪,而且有過幾句面對面的交流,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居然是他,一位高居省部級的領導幹部。
他也曾在自己的腦海裡無數次的對幕後主人做過猜想:可能是某位商界巨賈,可能是一位資金雄厚的富二代,可能是某位官員或者外商,可他現在還是被震驚了,這是他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惹不起的人物,人家只要動動嘴,也許自己的飯碗丟了不說,興許自己今後人生道路的麻煩會更多,再說,憑着這麼一點看似曖昧的證據就想去撼動一位如此高位的領導,除非自己腦子進水了。
那位副省長有幾十條理由堂而皇之的可以把自己和模特的關係說清楚,再說私自調查高級領導幹部,也是他承受不起的後果。
他沮喪的把照片扒拉到一邊,下一步還要監視嗎?他有點拿不定主意了,還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那一夜他徹底失眠了。
第二天主編電話打來的時候,他還和衣躺在牀上迷迷糊糊。
主編電話告訴他,來一趟報社。他匆忙打扮好自己就奔報社了。
進了主編辦公室,主編說今天找你來是想讓你把手邊的事情抓緊做完,準備三天後去開發區做個實地調查,接着就問你那邊進展怎麼樣?
一直聽完主編的話,他都沒什麼反應,主編就發覺了他的異常,說事情進行的不順利?
他茫然地說:不順利,沒有完成任務。
主編說:不對,這不是你應有的表現。到底什麼情況?
他雖然來報社不到一年,但他對他的這位頂頭上司還是比較瞭解的,包括別的同事的評價,知道主編是老牌北大畢業生,才思敏捷、剛直不阿,對社會上的醜惡現象是十分厭惡,對腐敗現象更是深惡痛絕,在他筆下就曾經倒下幾位貪污腐敗份子,可據他所知,僅僅是幾個縣局級幹部,這麼高層的領導怕他也是鞭長莫及吧。
不過,他還是決定把消息告訴主編,順便也請主編幫着出出主意。
主編見他不說話,就是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摞子照片,疑惑的接過來,一張張翻看起來,直到看到最後幾張,又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才說:居然是他?
主編先是沉默不語,接着就拍案而起:上樑不正下樑歪!
看見主編動氣了他才一五一十說了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爲,只是沒提小叔寫字的事情,他是怕主編一時不能理解這麼神奇的事情,況且是讓人匪夷所思。
他低估了主編的分析判斷能力,聽完了他的彙報主編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可能想到這個高檔小區會有這麼重要的線索?還捨得拿自己的大部分積蓄租房子做調查?你沒說實話吧。
他本來還想找個藉口圓了自己這個謊言,見主編如此單刀直入,也只好尷尬的講述了他和小叔的淵源,主編也是瞪着眼睛認真聽完:是你親身經歷?不是杜撰的小說來矇騙我?
他十分認真的回答:句句如實,字字爲真!
主編認真的思考了一會說:小四的事情咱先放一放,以後有機會你帶我去見識一下廬山真面目。現在主要精力要把這件事情繼續做下去,這件事情如果真的牽扯到這位高層,怕是要在咱們省官場掀起強烈地震和驚濤駭浪。你打算下一步怎麼做?
他無力的搖搖頭。主編說:怕了?哼,我還真把你看錯了。
主編此時的面容嚴肅而又莊重說:你連這點正義感都沒有,還配做什麼記者,都忘了做一名記者的伸張正義的最基本素養。
一番話說得他無地自容,他激動的站起來表態:我不是懦夫!我要繼續查下去!
主編還是一臉嚴肅:猶豫和退縮是我們的大忌,不用怕,我還真的不信他一個人能隻手遮天了,天下還是人民的天下。我這裡有個想法,咱們商榷一下。
主編的鼓勵和主動放低的姿態,給了他極大的信心,他又坐下來。
倆個人促膝長談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主編又說:對了,明天把你租房子的手續拿來,我簽字社裡報銷。
經過一段時間的明察暗訪,逐漸掌握了一些邊緣線索。
這一天倆個人又在主編辦公室商量下一步,主編開門見山:你整理的材料我看了,有事實有依據,就是證據不夠充分,我覺得足夠了,你打算什麼時候給中紀委寄去?
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想再修改了,今天下午我就實名特快專遞中紀委。
主編:行,我前一段時間也給在黨刊和國家刊物工作的同學說了這件事,他們表示也會關注這個事情,必要時會和有關領導溝通。功勞我不和你搶,困難我一定會和你承擔,年輕人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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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寄出去沒有一個月,就有中紀委的辦事人員秘密來找到了他,詳細做了一次長時間的面談,他知道他的努力見效了。
主編知道後周末專門邀請他去家喝酒祝賀,兩個人無話不說一直聊到深夜三點,他最後藉着酒精的刺激動情地說:主編我能不能請幾天假,我想去看看那一家善良的人。
主編臉紅紅的:去吧,給你一個星期!等我什麼時候有空了,也帶我去問候一下這傳奇的一家人。
我們一家人聽的都入迷了,引人入勝的描述和他的機智、堅強深深感染了我們。
大學生記者看我們都是聚精會神的樣子,笑着摸着肚子對奶奶說:“大娘,我今天就睡了一會,起來就買票跑來了。折騰了一天,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奶奶這才恍然大悟,對他說:“飯菜都做好了,咱們馬上開飯,還是那句話,不嫌棄就好!”
大學生記者在家住了三天,陪着小叔和幾個孩子玩了三天,期間還輔導我們三個的功課,鼓勵我們將來一定要考上大學。
他走的時候對爺爺奶奶說:“大爺大娘,我也回去看看我爸爸媽媽,好久也沒回去了,藉着來看望你們的機會我也溜個號,以後還會再來的。”
還是勝子做的司機送走了大學生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