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姐笑着說:“我還以爲咱家要改朝換代了,你想做一家之主了?”
勝子臉上堆着媚笑:“我哪裡敢?我在家做個飯店經理挺好的,負責賺錢給你、兒子還有爹孃花,我也沒本事做一家之主啊。”
小茹姐看着丈夫的表情,‘噗嗤’笑出聲說:“剛纔你的話我聽見一半,你想養狗了還是別的意思?”
勝子就把皮球大伯和自己的想法說了,小茹姐說這是好事,給大樂找個伴,還可以讓大樂到處走動走動,又說不行買兩條吧,給小叔叔也訓練一條。
小茹姐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爺爺奶奶,結果產生了不同意見:爺爺同意,奶奶不同意。
爺爺的觀點是:將來孩子還是要走出大山的,不想讓孩子一輩子窩在山裡。
奶奶說:你說大樂這麼小,現在就用導盲犬,犬的壽命纔多長?今後大樂的路還長着哩,我的意思不是說用導盲犬不好,是怕孩子將來有了依靠性以後,自己反而離不開了,還是要靠自己,多鍛鍊。
最後還是大樂自己拿的主意:爺爺奶奶放心,我不用什麼導盲犬,我只要收音機,我爹不是都沒用導盲犬嗎?我跟着我爹不是走的也很好嗎?收音機纔是我的樂園,評書纔是我最愛聽的,我想好了,我要陪我爹一輩子,爹去哪我去哪,永遠不分開。
大樂聽收音機之後,說話水平大有長進。
二姑夫那天回來去湖裡釣魚,聽說了這事,回去就買了一個市場最新的隨身聽,外加很多的著名評書演員的光盤:單田芳的、劉蘭芳的、袁闊成的等等當時非常有名的評書藝術家,還有很多不知名的,幾乎是市面上有的就都買回來了,讓二姑第二天就送回家了,這下可把大樂高興壞了,學會使用以後,知道自己可以不厭其煩聽多少遍,就一個勁地說:謝謝二姑和二姑夫!等我學會了我給你們講!
爺爺等大樂高興的坐一邊聽書以後,在面色凝重的問二姑:“大成子今年是怎麼了,咋還迷上釣魚了?單位的事情不忙了?我看這一年多的態度不對 啊,好像有什麼心事。你給爹說說,我問了他幾次,他都說沒啥事,說單位裡他是三把手,工作安排的不多,清閒了就喜歡釣魚了,他還把煙戒了,這倒是個好事。”
二姑看見爺爺提起丈夫的事情也是一臉愁容:“爹,大成子你還不瞭解?工作上的事情從來不在家裡說,單位同事去家他都不讓進門,在部隊的時候天天摸爬滾打,累得每天沾枕頭就着,心裡都是樂呵呵的,可回到地方了以後,工作安穩了,事情也少了,咋就反而不如以前快樂了?我也試探着問了,他說工作上的事情讓我別插嘴,還有誰來家帶着東西的一律不許留下,別給別人留下把柄,爹,我是這麼想的,估計八成是工作不順心,你想啊,現在土地局多吃香的單位,求他辦事的能少嗎?可他這脾氣……唉,我不擔心別的,怕他憋出病來。”
爺爺聽後說:“我估摸着也是,大成子脾氣耿直,怕是和領導處不來吧,這樣啊二丫,等下次他再回來的時候我在問問他,有事不能老憋在心裡。”
二姑回來那天正好是燕姑要去產檢的日子,燕姑沒聽二姑話,就繼續在鎮上醫院檢查。
二姑就說那我陪你鎮醫院吧。
二姑夫每次都是自己開着摩托車回來了的,車上綁着釣魚包,有時候是一個人,有的時候是二三個人,開始是週末早上早早來,去湖邊一釣就是一天,有的時候太晚了還住在家裡,到了天氣暖和了回來的就多了,連工作日有的時候還來。
那天早飯的時候,二姑夫又來了,這次是一個人,他進家和爺爺奶奶說了一會話,爺爺讓他吃早飯。他說路上吃過了,早上的魚好釣就匆匆騎上摩托車走了。
爺爺望着二姑夫遠去的背影,心裡想:今天該和他好好談談了。
快中午的時候,爺爺撥通了二姑夫的移動電話:“大成子,釣了一上午了,中午回來吧,陪爹喝點。”
電話那頭的二姑夫似乎很高興:“行啊爹,正好我釣着兩條大鯉魚,回家我做紅燒鯉魚。”
半個小時後,二姑夫回來了,親自下廚把新鮮的鯉魚紅燒了。
等孩子們吃完了,奶奶他們也吃完了,飯桌上就剩下爺爺和二姑夫的時候,兩個人就隨便聊着、喝着,皮球大伯酒量一般,喝了幾杯吃完也回屋準備午休了。
爺爺一直沒想好該怎麼開口,就想到什麼聊着什麼,爺爺說:“大成子,你從市裡開摩托車回來釣魚,路上慢點,現在車是越來越多了。”
二姑夫說:“爹,沒事,幾十公里個把小時就到了,再說了我可是有特種車輛駕駛證的,別說開兩輪摩托車,就是三輪的、裝甲運兵車,還有坦克,都沒問題,這個爹儘管放心。”
二姑夫開始說的時候眼睛還是有光亮的,可是說到後半截話裡有了部隊生活的時候,眼睛光芒就有點暗淡了,語速也慢了一點。
爺爺終於抓住機會開口了:“大成子,我發現你最近一年多變了,變得沉默和不開郎了。以前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一定是有啥難事把你纏住了、難住了,別嫌爹囉嗦,幾次問你你都說沒啥,爹雖然沒有參加過工作,可爹不糊塗,今天咱爺倆沒外人,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能不能敞敞亮亮給爹嘮嘮,也省的二丫替你擔心。”
二姑夫看着爺爺真誠的面孔,沒有再拒絕:“爹,今天正好就咱爺倆,也好,你既然問到這裡了,我也沒啥好隱瞞的了,我把我最近遇到的難處就都說了,給你好好嘮嘮,你也幫我參謀參謀。”
二姑夫說:“爹,你知道我從部隊轉業回來,還是我的老鄉加領導幫忙找的安置單位,進了是土地局做了一名排名比較靠後的副局長,剛來的時候,我怕自己不懂業務,自己就加班加點努力學習業務,還報名參加了業務訓練班,不到半年工作就基本得心應手了,
老上級很高興就說他沒看錯我,是個幹啥像啥的將才。老上級的鼓勵讓我更堅定要努力工作了。就在我準備再一次配合老上級好好大展宏圖的時候,老領導卻意外被調走了,不但沒有被重用,反而去了一個不太主要的部門做了一把手,其實就是被閒置起來了,很快就有一位新局長接任了他的位置。
我去看往老上級的時候,老上級不止一次的說,這個新局長是花了大價錢把他頂替下來的,早就知道這個人善於鑽營、心機頗深,馬屁精一個,讓我小心這個新上司。
老上級鬱鬱寡歡,自己的才幹得不到發揮,唉,可惜的是上任沒多久就在一次因公出差的路上遭遇車禍去世,我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我失去一位患難與共、生死之交的良師益友。
新來的局長剛來的時候對我很是不錯,說我當過兵、上過戰場的人素質就是不一樣,還把我分管的工作做了調整,這一調整看似不是升遷,其實手裡的權利大多了,開會的發言權也重了,排名還靠前了,當時我還疑慮了老上級的判斷,是不是道聽途說誤會了新局長。我沒有給他送過一分錢,連單獨請他吃飯都沒有,他還真是看中了我的工作能力?
後來證明,老上級一點不冤枉他,爲什麼重用我也是後來才明白的。
他上任之後,局裡的各個方面就開始慢慢有了變化,中午的各種飯局多了,晚上的娛樂活動也多了,逢年過節的走動也多了,來局裡辦理土地業務的白天少了,去高檔飯店見面比去辦公室多了,各式各樣送禮的也多了,送的東西越來越高檔了。
爹,還記得去年四弟給我寫字的事情嗎?我那天給大家說了假話,說心裡話爹,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家撒謊,原因很簡單,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同流合污了。
我一開始是很反感這樣的工作方式的,有事就在單位辦,適當的應酬未嘗不可,畢竟大家都在一起工作,畢竟也是接受了我們的服務,我當時確實是這樣想的,就開始心安理得慢慢接受了這一切。
我被新局長重用之後,找我的人越來越多,就像一個段子講的一樣,基本都是中午圍着盤子轉,晚上圍着裙子轉。就是說白天喝酒,晚上娛樂,我不會跳舞也不會打麻將,求我辦事的就想方設法拉攏我、附和我,讓我方方面面都說不出個不字。
俗話說: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就是手續有什麼不妥和違規的地方,我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元旦的時候我的辦公桌抽屜裡就被現金和各種購物卡塞滿了,我不是沒有想過,我這是在犯法,這是一條不歸路,可我當時真的動搖了,那是好多錢,我幾年的工資啊!還不包括不知道多少錢的購物卡、禮品卡。”
二姑夫說到這裡,看着爺爺吃驚的樣子,舉起酒杯說:“來,爹,別光聽我說,喝一杯我再講。”
爺爺就擔心地說:“這麼多錢?那你……?”
二姑夫替爺爺端起來酒杯送到爺爺手裡,又用自己酒杯碰了一下:“爹,你別擔心別害怕,我還沒說完了,咱爺倆再喝一個,喝完我再講。”
說完,慢慢喝了,爺爺端着酒杯,想了想才喝了,不過剩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