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必須死。
唐鴻這時才明白這一句的真正涵義。
信徒,站在人類對立面,它們是超凡者的敵人。甚至有些超凡者看待信徒的恨意,比神祇更加濃烈。
“不是所有人都能轉化信徒。”
“唐鴻,你聽到那尊危險神的聖音只是暫時性蠱惑,離開一定範圍,蠱惑就會消失,信徒卻不同。”
信徒是永久性的。
那是生命的另類進化。
只有心甘情願的投靠神祇、或者內心蘊涵着強烈負面情緒,才能夠轉化信徒。
信徒不再是人類,暫時無解,沒法治療。
李光磊扭頭說道:“要想驗證一個人是不是信徒,方法有很多。”
經過中央研究所的多次實驗:
方法壹:信徒服用標準神物,額頭會顯化神祇的印記,觸摸之,便有神力灼燒感,即爲信徒。
方法貳:即使超凡層次的信徒也無法對一尊活着的常規神或危險神造成任何傷害。
方法叄:轉化信徒後,性情會發生變化。
至於更多的方法,要麼複雜,要麼不夠準確。
“那。”
唐鴻忍不住問道:“萬一有誤傷呢。”
顯然在檢查信徒的時候,可能會殃及無辜。要知道普通人服用標準神物是很有風險的。
“我們超凡者都會死傷,每次執行任務不知能否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更何況普通人呢。”李光磊嘴角勾勒着一絲冷笑,他跟牛賀川不同。
自顧不暇,還管別人?李光磊認爲自己的命更重要。
超凡者阻擊異空間神祇入侵。
是爲了守衛這片土地,守衛共同的家園,而不是一兩個人的單獨個體。
“也對。”唐鴻欲言卻止,拔着地面的雜草。
“可是。”唐鴻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誰也不知道兩輛車潛藏着幾個信徒,真要全部服用標準神物嗎。”
不到金紅色,服用標準神物有危險,可能會有副作用。
六十人依次服用……
肯定有人出狀況……
“不必。”
李光磊搖搖腦袋:“總部只是要一個交代,揪出一個信徒即可。等到年底結業時,再針對六十人進行驗證,到那時仍然不是金紅色的學員,我只能說,很遺憾,希望別有副作用。”
他已經盡力了。
就算牛賀川在這兒,也得是這個流程。
“三個有嫌疑的。”
那位女教官的聲音在李光磊身後響起,她臉色不好看,顯然跟總部超凡的交涉不太順利。
“怎麼回事?”
蹲着的李光磊緩緩起身,還剩半截的菸頭,飄起一點點火星。
“由於不是全員排查,這三瓶標準神物由營地承擔。事後要扣除這期特訓營的配額。”女教官撇撇嘴,很不滿意。
每一瓶標準神物,差不多能讓金紅色達到修習超凡練法的最低下限。
不捨得也正常,李光磊點頭,叫上唐鴻一起走過去:“那就先讓這三個人服用吧,看看有沒有信徒。”
此時三個人已經被分離出來,被幾位超凡圍着,全都驚恐萬分。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啊!”
尤以葉睿叫的最淒厲,早知道他就不妨礙唐鴻了。
現在可倒好。
居然被列爲嫌疑人之一。葉睿尚且不知服用標準神物的危害,不然叫的更悽慘。
‘該。’
唐鴻面無表情,閉口不言。
聽到葉睿的淒厲叫喊,多數人側過頭不忍目睹,唐鴻卻異常平靜的盯着葉睿喝下小藍瓶。
人都是自私的。
亦有親疏之別。
假如嫌疑人是蔣璐璐,唐鴻也許會多說兩句,叮囑蔣璐璐注意抵抗標準神物的感染。但這個製造混亂的葉睿,死了他都不同情。
自己作死,怪得了誰。
‘應該憐憫嗎。’
看着除了葉睿以外的兩人,唐鴻沒覺得憐憫。
既然有嫌疑,那就去驗證,超凡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誰都不想殃及無辜……
誰都不想製造誤會……
假如找不到信徒,局面只會更嚴峻,在場這些人全都得服用標準神物。
到那時。
傷害到的無辜者只會更多。
“咦?”
想着想着,唐鴻搓了搓指肚。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好像……”
好像自從打破了意志力極限,他變得冷酷果斷,思緒清晰,更有決斷力,更有執行力。
唐鴻低着頭,驀然間想起了意志的基本含義:
自覺地確定目的,並根據目的調節支配自身的行動,克服困難,去實現預定目標,這就是意志力,簡潔卻不簡單。
‘也就是說!’
‘打破意志力極限,其實是有了不惜一切的決心!’
顏值氣質,語言習慣,包括爲人處事的改變都不大。
但,只要確定了目標,只要做出了決定,沒什麼能夠改變,這纔是意志力的可怕之處!
比如吸菸。
超凡者不想吸菸,戒掉煙癮只需要一個念頭。
可是,當戒菸不是目標,超凡者也與普通人無異,也有煙癮,也可能沉迷美色。
“超凡者。”
一旦超凡者失控,那將會造成難以想象的災難……唐鴻搖搖頭,看見葉睿服下了標準神物,仔細觀察。
葉睿不是信徒。
接下來,第二個人也不是。
最後輪到第三人,唐鴻莫名覺得他有點熟悉,稍微回憶:就認出這是從雲海一起過來加入特訓營的青年錢信星,跟郭泊君關係不錯,入營時被牛賀川稱爲懦夫的那個人。
錢信星哭着拒絕,掙扎不斷。
那哭號,那求饒,聞者落淚。
除了幾位超凡者,除了唐鴻,在場衆人無不動容,生出惻隱之心,欲要勸阻李光磊。
下一刻。
錢信星服下神物。
昏暗的光線,寂靜的氛圍,只見錢信星額頭浮現出一個清晰可查的銀色六角星印記。
信徒的印記!
瀰漫着神聖光芒!
李光磊面色陰沉了不少,把錢信星捆起來,嘴巴也封上膠帶!
“信徒。”
作爲曾經的好友,郭泊君愣愣看着這一幕,這一刻毛骨悚然。
“錢信星竟是信徒。”
蔣璐璐睜大了烏黑眼睛。
從雲海出發之前,錢信星還跟她們一起去賽道玩車,看不出絲毫異常。
“那就是神祇信徒。”
一個個徹底懵了,如同雕塑。
昏暗天色映襯着千奇百怪的臉色與心情,剛剛的排查,有人以爲教官在借題發揮,有人不滿,有人鳴不平,然而所有的心思在此時粉碎無餘。
入營第一次考驗,信徒華禹的死亡並沒有引起震動,衆人那時不熟悉。
再說華禹被狼咬死,誰都沒看到過程。
此時卻不同。
一個活生生的、很面熟的人,在眼前化身信徒。
“既然……”
兩位總部超凡者正待說話。
“稍等。”
李光磊按住兩人肩頭,低聲說了幾句又高聲道:“大家聽我講,額頭顯出神祇印記的便是信徒,觸摸印記,就會感到神力的灼燒腐蝕,有誰想試試?”
無人迴應,無人動彈,只有夜風徐徐吹過。
“好吧。”
李光磊攤攤手,看向唐鴻:“目前局勢是神祇信徒必須死。不過有一些國際人道主義的相關組織,提出‘信徒也是人也有人權’的口號,並願意接納這些神祇信徒,提供康復站,類似於養老院,限制信徒自由。”
“恩。”
唐鴻點點頭,不明白李光磊什麼意思。
“唐鴻……你認爲應該如何處理這個信徒。”李光磊正色問道。
旁邊。
那位女教官目光一動:“寬恕他還是就地處決,就由唐鴻決定吧。”
唐鴻怔了怔。
這是考驗嗎。
他腦海閃過牛賀川跳車的畫面,渺小人影被神聖的光芒淹沒,又憤怒又無力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他剋制憤怒,剋制無力,恢復冷靜的狀態。
一個人做決定,不能基於憤怒:不應該因爲總教官牛賀川生死未知、因無能而憤怒,因憤怒而做出草率的決定。
“信徒。”
唐鴻閉上眼,就想起信徒華禹,就想起牛賀川迎上神聖的光芒。
“信徒。”
他睜開眼睛,平靜到了極點。
想起從前看的一部電影,唐鴻想了想說道:“寬恕,是神的事情,我們應該做的就是送信徒去見神。”
“說得對。”
沒等李光磊再說,那位女教官接口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唐鴻你來了結這個信徒,我做記錄。信徒之死必須得彙報官府,其大腦將會用於相關研究。”
唐鴻皺了皺眉頭。
不會是甩鍋,故意讓他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吧?
心念電轉,他否定了這個可笑的猜測。以他展露的天資,且不說誰有害他的動機,誰敢這麼做?
總部顧問辦公處,他的名字,頻繁提起。
想起牛賀川的打趣兒,唐鴻又沉默地看了看李光磊,似在詢問。
“恩。”
李光磊微不可查點點頭。
晚風吹過,月明星稀,唐鴻來到錢信星身前,直視這雙充滿虔誠的眼睛,狂熱到了極點。
擡起手,
摸了摸錢信星額頭的印記,
彷彿碰到了一截尚有活性的常規神殘軀。
嗤!
一刀送進去,鮮紅的血濺出來!
也不知什麼緣故,或是意志力打破極限,唐鴻幾無不適感,只感到心臟有力而又激烈的跳動起來,他之前站在超凡世界的巨門之前,這一刻推開了門。
正當此時,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
鈴鈴!
女教官別在腰間的通訊機響起,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特訓營總教官牛賀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