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炁滾滾,火焰撩天。
柳坤生控制着廖鬍子的身軀,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帆,裹挾澎湃風勢,衝向酒吞童子。
面對廖鬍子的攻擊,酒吞童子沒有躲閃或者退避,舞動着火焰大劍劈了上去。
兩者甫一接觸。
“轟”的一聲巨響。
火焰與黑炁齊齊爆碎。
廖鬍子一擊倒飛而去,被打落地面,栽倒在無窮無盡的八旗士兵浪潮當中,身體如同翻倒旋轉的水漂子,在水面上狼狽的打出數朵浪花。
柳坤生雖然強大,但出馬所能發揮的力量,是按出馬弟子的穴竅容量和肉身強度來定的。
它能發揮的力量,遠比不上本體降臨,自然是敵不過復生的酒吞童子的。
見此,酒吞臉上十五隻眼齊齊一睜,表情怨毒,猛地衝了下去。
趁你病,要你命,它要打碎廖鬍子的身軀,撕裂柳坤生的靈魂。
請仙出馬和道家的請神不一樣,道家的請神,神被打死了,只會回到法脈休養生息,只要香火信仰之力還在,是不會消失的。
但仙家出馬可是神魂降臨,神魂被滅,那就真死了。
高家主等人也知道這個,紛紛想要阻止,酒吞童子一揮手,手心鑽出一隻迎風便長的黃色葫蘆。
葫蘆眨眼間就變的巨大無比,底部還長滿了利齒,吞吐着血紅色的火焰,朝衆人撞了過去。
這個葫蘆實力不弱,一時間,衆人自顧不暇。
“去死吧!”
酒吞童子十五隻眼都赤紅無比,含着怨毒,他在感嘆不公,同是妖怪,爲何對方受人供奉幾百年,而他被人奴役近千年,不公平,太不公平!
他怒吼着朝廖鬍子撲了過去。
“師父!”
關石花見此,大喊了一聲,就要衝過去。
“石花兒,別衝動!”王藹連忙拉住關石花的手,卻被關石花一腳踹倒,不過倒下的王藹,卻是沒放手,死死抓住了關石花的腿,不讓她去送死。
但就在這時,踢倒了神龕,拔出了倭刀的無根生動了起來,手中一翻,掏出兩把駁殼槍,聚炁於槍,對着酒吞童子就是一頓啪啪亂射。
“砰砰砰……”
撞針撞擊底火,烈焰和動能在膛內宣泄而出,焰火推動蛋殼飛出槍外,旋轉的黃銅子彈裹挾着藍色的炁,對準酒吞童子了過去。
對於槍械,酒吞童子絲毫沒放在眼裡,他雖被奴役,但這些年被召喚出來的次數並不少,對槍械的威力還是瞭解的,這東西連他的護體魔炁都打不穿。
但結果卻讓他意外,那看似平平無奇的槍口射出的子彈,卻擁有極其恐怖的威力,竟然直接撕碎了他的護體魔炁。
“噗嗤,噗嗤!”
打在了他那龐大的身軀上,撕裂皮膚,震盪肌肉,濺起了大量的血花。
一個彈夾打完,無根生快速換了兩個彈夾,繼續射擊,他射的很穩,即便肩膀被槍械的後坐力來回擊打,卻始終巋然不動。
一番疾風驟雨的射擊之下,酒吞童子的身上鑲嵌滿了金屬彈片,不過,這看似恐怖的傷勢,卻未能傷他根本。
只見酒吞童子獰笑一聲,傷口處的血肉蠕動,將彈片盡數擠出,叮叮噹噹掉落在地。
而趁着這個空檔,柳坤生附身的廖鬍子也調整好了狀態,拉開了距離。
見此情形,酒吞童子把目光從廖鬍子身上轉移到無根生身上,他感應到了無根生的特殊,那炁有貓膩,明明孱弱不堪,卻能撕碎他護體的炁。
“既然你找死,那就成全你!”
酒吞童子怒吼一聲,身上涌出一股血紅色的火焰,化作一道火焰浪潮,鋪天蓋地的朝無根生涌去。
無根生眼裡全是火光,他拿着兩把手槍,像是暴風雨中的一片浮葉,隨時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砰砰砰!”
海浪般的火焰中,無根生的子彈射開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窟窿,並轟擊在酒吞童子的身上。
“花裡胡哨!”
酒吞童子狂笑,震開子彈,猙獰的臉上寫滿了暴戾,在察覺到炁無法傷到無根生以後,酒吞童子決定肉搏,他揮動着巨大的爪子,如同炮彈般,自下而上,朝無根生拍去。
無根生連忙翻滾着閃避。
“轟隆”一聲巨響,酒吞童子重拳砸下,這一砸,真好比是山嶽崩塌,巨浪傾頹,硬如生鐵的旗山都被砸出道道裂縫。
一擊不曾,酒吞童子就要再轟。
“碧蓮兄,我來助你!”
這時,陸瑾逆生狀態全開,手指插入被酒吞童子轟開的地面,伴隨沉悶巨響,他竟然舉起一塊巨石,猛地扔在了酒吞童子的後腦勺上。
“轟隆”一聲巨響,酒吞童子被砸的一個趔趄,塵埃瀰漫。
而這時,無根生悄無聲息地欺身而上,從屁兜裡掏出一把匕首,神靈明掃炁於鋒,一刀插過去。
“鏗!”
匕首插在了酒吞童子的頸部大動脈上,發出金鐵低鳴聲,無根生手掌虎口巨震,整條胳膊隱隱發麻。
只見酒吞童子身軀上的肌肉臥龍盤虯般扭動,本就高大的身軀再次拔高一分,皮膚上閃爍着鐵漿般的紅色光澤。
“努爾哈赤被龍脈滋養幾百年的屍體這麼硬嗎?”無根生心裡直咂舌,連忙想要拉開距離。
“軟弱無力!”
酒吞童子獰笑,龐大的身軀行動起來飛快,冒着火光的一拳,轟在了無根生的胸膛上。
哪怕有些附身手段,並且用神明靈瓦解的拳頭上的異能手段,無根生依舊感覺胸膛麻痹,徹底失去知覺,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後背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個什麼東西上,然後兩個抱着滾了一路。
無根生猛喘了幾口氣,睜眼一看,原來剛纔背後撞的那個什麼東西,是陸瑾啊,是他接的自己。
“陸莽,好兄弟!”無根生一臉感動道。
“臥槽,碧蓮,誰他媽叫陸莽,爺叫陸……”
陸瑾話沒說完,就被爬起來的無根生拎着一條腿狂奔起來。
“別陸什麼了,快溜!”
“咚,咚,咚……”
酒吞童子巨大的身軀,開始了野蠻衝鋒,地面在震顫,任何阻擋在前方的物體,不管是八旗士兵,還是異人,統統被他撞成碎片。
酒吞童子體型龐大,雙方的距離在快速拉近。
“張師兄,法壇還沒好嗎?”
先天罡炁內,一個茅山上清派的中年道士問張守成。
“這……”
張守成看着法壇上的幾道符籙,面露難色,做法的儀軌已經到位,敕令也已經打出。
按理來說,真武大帝應該下撥神力於符籙之上,形成真武伏魔劍符,怎麼現在卻沒半點反應。
劍符呢?什麼時候下撥下來?
越發緊張的局勢,和道友們期盼的眼神,讓張守成急的跳腳。
真武大帝我去你大爺的,這武當的尊神就是不靠譜。
早知道,就該請天師府的老祖宗張道陵了。
而這時,拉開距離的柳坤生,控制着廖鬍子的身軀,來到了關石花的面前。關石花還在扒拉着要把她拖到安全地帶去的王藹,看到廖鬍子的到來,連忙說道:
“柳大爺,師父,你們沒事吧!”
柳坤生看了眼關石花腿邊的王藹:“小石花兒,先退出這裡!”
“柳大爺,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關石花連忙說道。
“管不了,大爺我真身無法降臨,再強的力量,廖小子的身軀會承受不住的,再留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走!”
柳坤生一招手,颳起一陣妖風,捲起關石花飛速離開。
王藹依舊抓着關石花的腿:“喂,柳大爺,我朋友剛纔爲了救你都深陷險境了,你拍拍屁股就走,這不合適吧!”
“本大爺做事,何須向你解釋,滾!”
柳坤生冷喝一聲,王藹倒飛出去。
看着躍下旗山,越來越多遠的廖鬍子和關石花,王藹愣了一下,旋即破口大罵:
“該死的長蟲,真是太不近人情,不講道義了,碧蓮和假正經可是爲了幫你深陷險境了!”
遠處,廖鬍子耳朵翕動,柳坤生聽到了,但它卻並沒在意,在它看來,這次出馬,它已經做的仁至義盡了,難道要爲了一羣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出馬弟子給搭進去?
而此刻,無根生拖着陸瑾穿梭在八旗軍陣之中,得益於神明靈的能力,那些恐怖的八旗士兵並不能傷害到他們,反倒成了他們的助力。
只見他們後方,浩浩蕩蕩的八旗士兵中,雷火交織,酒吞童子身後十幾米長的火焰交織舞動,摧枯拉朽一般把八旗士兵衝出一個巨大的裂口。
他張開巨口,口中聚焦無限神光,熊熊火焰噴吐而出,在八旗軍陣中掀起一連串的爆炸,血色火焰升騰出十幾丈高。
火焰中,他如神祇般躍起,高舉雙爪,氣勢洶洶地朝兩人劈來。
不遠處,高家主等人想抽身過來幫忙,卻做不到,一是他們被一些式神和酒吞童子放出來的那個葫蘆給牽制了,二是無根生和陸瑾已經跑到了炁局軍陣的中間,他們很難跟着衝過去。
“我去,碧蓮,你在搞什麼啊,我們要跑,也該朝長輩那個方向跑啊!”
陸瑾被無根生一路拖着前行,此時他的耳中全是轟鳴,眼中盡是重重疊疊的影子。
“來了來了來了!”
無根生大喊。
“什麼來了?”
陸瑾話剛說出口。
下一刻,天地大亮,眼前忽有一道熾烈的銀光漫卷而過。
這銀光之中彷彿夾雜着無數細小的雷霆,僅僅只是從頭頂掠過,就讓他感覺麪皮像是觸電般隱隱作痛,眼中更是淚水直涌,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陸瑾不得已閉上眼,悶頭向前跑,卻發現拉着的無根生停在原地沒動。
“嗯?”
他強忍酸澀,睜開眼,就見周圍的那些八旗士兵全都被轟的灰飛煙滅了。
熾光閃過後,緊接着,他就聽到就聽到耳畔有可怖的呼嘯聲音穿梭而來。
沿途裡,彷如有颶風碾壓而過。
那些碎石裹挾在風中,跟萬箭齊發一樣,飄打過來。
但他卻沒在意,呆呆的看向後方,任由這些碎石拍打面部。
但後方,但見一道銀光,龍蛇夭矯,電射而至,所過之處,管它是八旗士兵,還是鬼怪式神,都如那迎風麥浪,盡數披靡。
而後,轟隆一聲,白虹貫日一般,轟在了酒吞童子的額頭上。
正跳起來力劈的酒吞童子,那龐大身軀立刻橫飛出去。
陸瑾連忙扒拉了一下臉,有些發愣。
剛纔他看清楚了,方纔那東西似乎是一柄桃木劍。
張師兄用來施法炮轟倭寇司令部和鐵路公司用的就是這個。
“是張師兄來了啊!”陸瑾只是有點莽,並不蠢,瞬間就明白了無根生先前話裡的意思。
“飛雷劍,這是張師兄來了!”呂慈也是一臉興奮。
“張師兄?”呂仁有些懵,這不是符籙三宗的道爺搞出來的?你管這些老一輩叫張師兄?
而符籙三宗的道爺們,正一臉欣喜道:“飛劍?法壇成功了,不愧是張師兄,這真武大帝的劍符,威力果然非同凡響啊!”
張守成師兄看了眼法壇上的幾張符籙,又看了眼場上中劍的酒吞童子,頓時一臉呆滯。
怎麼搞的,真武大帝沒給我神力反饋呢,也沒給我劍符呢,這劍是哪兒來的?
而且,就算是真武大帝賜予了劍符,那也只有破邪的青光,沒有雷光啊,這怎麼回事呢?
而此刻,中劍的酒吞童子,腥臭的黑血像不要錢一樣,從他的脖頸中噴涌而出,將地面都染黑了。
其實,相較於酒吞童子那龐大的身軀,那桃木劍所造成的傷口,簡直不值一提。
但能夠剋制一切陰邪之炁的雷電,沿着創傷瘋狂蔓延,正溶解着它的身軀。
他臉上的血肉焦黑融化,像蠟燭一樣滴答滴答掉落在地,可以清晰看見裡面埋藏着的森森白骨。
劇痛之下,酒吞童子再也無法保持剛纔的淡定從容。
他表情猙獰,面容扭曲,要把插在額頭上的劍給拔出來。
“我艹,張師兄這一劍,能轟掉一個倭寇司令部,轟在這鬼東西的腦門上,竟然沒把它轟死?”
陸瑾簡直要驚掉下巴,張師兄的飛雷劍無往不利,他還沒見失手過。
“轟掉倭寇司令部?這就是你們之前說直接暴力破局的方式?”無根生反應過來。
“嗯?”
感覺有些失言,陸瑾連忙不說話了,到處打望着張之維的身影。
呂慈和王藹也在找張之維。
而其他人,則是看向了法壇上的張守成:
“張師兄,那妖魔氣勢正頹,再接再厲,再給他來一劍,讓他徹底身死道消!”
張守成:“…………”
我來你奶奶個腿!
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正當他想該如何開口的時候。
一聲比先前還要暴烈的多的雷霆,突然炸響,彷彿鐵錐一般,死命地砸在耳膜上,讓他們不由的感覺耳朵一痛,幾乎失聰。
而緊接着,一股更大的雷光,伴隨着滾滾雷霆,挾萬鈞之勢,猛的轟在了酒吞童子的腦門上。
這一次,來的不是桃木劍,而是東風大劍。
東風大劍是一柄強大的法器,威力要比桃木劍強的多,且自帶破魔誅邪的能力。
這一劍下去,酒吞童子臉上的皮膚血肉,像是擲入了石子的池塘一般,蕩起波紋,整個面部都凹陷了下去,咔嚓咔嚓的骨折聲不絕於耳。
“張師兄好樣的!”
衆人齊齊歡呼。
張守成拿着法劍的手微微顫抖,他有些尷尬,到底怎麼回事啊?
也就在此時。
天空出現一條條裂縫,而後像鏡子般炸裂,裡面涌動着雷霆和金光,一個巨大的金色身影跨界而來。
“這是?難道張師兄把真武大帝請來了?”
遼東野人金鎮海喃喃自語。
張守成手一哆嗦,法劍都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