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變化?”
張異注視着張之維,目光依次掃過他的全身,頭髮和先前一樣,膚色和眼神也是如此,看起來和先前一般無二。
但張異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張之維那句話,不會是無故放矢,他說有變化,那就必然是有變化的。
既然肉眼看不出,那就用法眼試試……張異並指成劍,掃過雙眼,旋即他便發現,自己竟看不見張之維了,也感知不到他的炁息,但分明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肉眼能看見,法眼看不見……炁息消失了,你這是用了什麼手段?”張異一臉吃驚的問。
這時,張靜清說道:“倒不是看不見,也不是消失了,而是他的炁和天地自然融爲了一體,兩者相同,自然就不能被感知到了。”
“師父真是見多識廣啊!”張之維讚歎道。
“如此說來,這不就和唐門丹噬的效果差不多嗎?”張異想起先前大戰時,唐家仁使用丹噬的狀態,不就和張之維現在一樣嗎?
他看向張之維,一臉不可思議道:“我知道你這小子有些怪才的,很多東西無師自通,一看就會,難不成你看那唐家仁使用一次丹噬,就學了過去?”
“丹噬是唐門絕學,被稱爲刺客一道的神話,此法可不容易,就連唐門內部,學會的人都是鳳毛麟角,若無……”
張靜清本想說若無具體的行炁軌跡,是斷不可能學會的,但緊接着,他就想起來陸家大院比試時,張之維摸出一點逆生門道的事,頓時就遲疑了一下。
關於逆生和丹噬誰更難,他沒學過,不好說。
不過,自古以來,學成丹噬的大有人在,學成逆生的卻寥寥無幾。
張之維能在戰鬥中摸索出一點逆生的門道,在戰鬥中摸索出一點丹噬的門道,那也不是不可能。
“你這孽畜,真偷學了唐門的手段?”張靜清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師父,瞧您說的,這哪能啊?我什麼時候偷學過別人的手段?那些看一眼就能學會的也能算偷嗎?連拿都算不上。”
張之維說道:“至於現在這種狀態們,是青玄法門的一種運用,雖然我還未溝通天地之橋,吸收天地之炁,但雙方只一線之隔,我能感應天地之炁的狀態,並調整自身,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的狀態,至於你們說的炁息消失,只是這個狀態可有可無的附帶效果之一。”
張異震驚道:“無法被炁感知,這多麼可怕的能力,你覺得可有可無?”
“師叔,您過於着相技法的一些運用了!”張之維提醒道。
張異眉頭一皺,卻沒反駁。
“你說這是附帶效果,那真正的效果是什麼?”張靜清問。
張之維說道:“是天人合一和狀態,師父,師叔,您們也知道我結合武侯奇門,以及本門中的一些數術知識,搞出過一個……天通奇門吧?!”
張靜清點頭:“知道,有田晉中那個小子給你宣傳,整個龍虎山都知道你小子弄了個了不得的手段,還取了一個很囂張狂妄的名字。”
張異補充一句:“不只是龍虎山,就連山下賣菜的都知道。”
張之維頓時無語:“小田還真是個大嘴吧啊!”
“呵呵!”張靜清皮笑肉不笑,“你倆大哥別說二哥!”
張異補充道:“都是一個師父教的!”
“嗯?!”張靜清看向張異:“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異精準點評:“一丘之貉!”
張靜清眼睛一瞪,旋即又是一眯:“先不與你這老貨計較,之維,你繼續說。”
張之維說道:“奇門裡,先天領周天,蓋周天之變,便可化吾爲王,但若反其道而行之,讓周天領先天,融周天之變,又會產生怎樣的效果呢?”
“快說,別賣官子。”張異說道。
“快放!”張靜清喝道。
張之維悠哉悠哉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這才繼續道:“周天領先天,融周天之變,是順天而行,既是順天,天地自然在我一邊,師叔,師父,你們在攻擊我試試?”
“你又在刷什麼把戲?”張異嘀咕一句,沒有出手,張之維這小子,報復心強,先前用金光打了他的牙齒,要是他藉機報復,自己的老牙可經不起他霍霍。
倒是張靜清,半點不廢話,拿起茶盞就往張之維頭上扔過去。
他扔的很用力,力道甚至都滲透茶盞,讓茶水飛濺而出,化作一道水幕朝張之維籠罩過去。
但就在茶盞即將砸到張之維的時候,茶盞忽然被水幕帶了一下,偏移了軌跡,砸在了張之維身後的牆壁上,力道之大,入牆三分,但茶盞本身卻無損壞。
而那籠罩張之維的水幕,也因爲茶盞這一帶,出現了一個豁口,而張之維,不偏不倚,就在那個豁口上,毫髮無損,連衣服都沒有髒。
“師兄,是你準頭太差,還是運道太背,這都能碰上?”張異一臉吃驚道。
旋即,他也不信邪的拿起茶盞,往張之維頭上扔去,卻不曾想,扔的時候動作太大,竟閃到了老腰,讓他的動作變形,茶盞沒飛向張之維,反倒砸在了張靜清的腦門上。
張異:“…………”
“師兄,請聽我解釋!”
張靜清理都沒理他,一抹臉上的水漬,道:“融入天地之中,天地站你一邊,任何對你不利的舉動,都是在逆天而行,要遭天譴是吧!”
張之維很有眼力勁的走過去爲師父整理了一下儀容,道:
“倒也沒有那麼玄乎,這個狀態的效果,就像開啓了一局奇門,並時時刻刻都佔據在大吉的位置,而對我出手,或者對我抱有敵意,要做出對我不利舉動的人,則會被天地之力反噬,相當於時時刻刻站在一個大凶的位置上,大凶對大吉,諸事不利,這纔有先前的狀況。”
“如此說來,你小子豈不是先天不敗?”張異說道:“對了,之前的大戰,怎麼沒見你使用過?還爲白擔心一場!”
“倒也沒那麼誇張。”張之維說道:“戰鬥時不用,是因爲這手段剛領悟,還不太順手,它需要特意控制自身與天地同步,同步之後雖然對自身有些加成,但也會對自身有很大的束縛,強行使用,可能會起反效果,也許,熟練一段時間並加以完善之後會好些。”
“你小子就是鬼點子多啊!”張靜清感嘆了一句,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茶壺發了下呆。
遙想不久前,他還想給張之維找個對手,來挫一挫他的銳氣,好好打磨鍊一下他。
後來經過一系列的事情,讓他認清現實後,他覺得這個人找不到了,甚至可能過不了幾年,自己都對付不了張之維。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一眼眼的功夫,徒弟的就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張靜清的神色有些複雜,驀然覺得,天師之位,對他而言,或者真是一種桎梏。
“師父,您在想什麼?”
張之維倒是不清楚張靜清心中所想,他連忙從茶盤裡拿出新的茶盞,爲師父和師叔到上茶水,邊倒邊說:
“師父,師叔,我有感覺,這青玄的神魂不死法,我很快就能搗鼓出來,到時候一定先告訴你們!”
“哈哈哈……”張異大笑:“那我可等你的好消息,你最好把那青玄一念起符的法子也搞明白了,我可眼饞好久了。”
張靜清則是考慮的更深遠一些,道:“這法子流傳開來,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法子的好壞,是人決定的,落在青玄那等人手裡,是害人的邪法,但要是在師父和師叔手裡,頂是造福一方的正法。”張之維說道。
而且,如今世道混沌,局勢不穩,龍虎山這艘大船,還是您這個天師掌舵最爲放心……這句話張之維沒說,只在心裡暗道。
雖說修道之人,看得開生死,但看得開是一回事,希望長輩安好也就是另一回事了,彼此之間不矛盾。
“倒也不必高看你師叔和我,都是凡夫俗子而已,”張靜清囑咐道:“不管你弄不弄的出來,你切記,這法子都不能隨意外傳。”
“師父,我記得了!”
張之維應道,隨後他心念一動,炁息歸位,不僅收起了天人合一的狀態,黃玉般的肌膚,大星般刺眼的眼神也緩緩消退,神瑩內斂。
“你小子還是這個樣子最讓人覺得順眼。”
張異說完,看向張靜清,道:“對了,師兄,這次襲擊我們的人裡,有天台宗的主持德宏,那個禿驢上次爲了點捕風捉影的事,跑到咱們龍虎山鬧事,我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是一個漢奸,我們要去天台宗要個說法嗎?”
張靜清眼神一凜,還沒發話,張之維就搶先說道:“惹到我們龍虎山,哪能讓他們有好果子吃,必須盤他,盤一盤那些禿驢的光頭。”
“討個公道就討個公道,什麼沒好果子吃,還要盤他什麼的?”張靜清訓斥道:“咱們是修道的出家人,不是黑社會。”
“師父所言極是。”張之維道:“那咱們什麼時候去天台宗討公道?”
“不急,這種事急不得!”張靜清道:“德宏當時廣邀各大派上龍虎山,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這次也廣邀各大派上天台宗一聚。”
張異大笑道:“他做初一,我們做十五,就該如此,把柄在手,倒要看看那羣禿驢該如何應對。”
張靜清卻無半點喜色,搖頭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寧願不要這種把柄,天台宗這種大派都出了這樣的事,更何況那些小門小派,這是我神州之劫啊!”
“師父,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也在所難免,咱們能做的,也只有儘量把這些毒刺拔出來!”張之維說道。
“對,你說的對,只希望這種毒刺少一些!”
張靜清點頭,隨後起身,來到真人殿裡的八角紅銅判桌前,拿起毛筆,開始寫信。
既然要上門,自然得找幾個圈內德高望重的大佬一起才行,正常而言,天師府出動,自然得邀請同是符籙三宗的靈寶派和上清宗,但這樣一來,未免給人一種道教宗門聯手逼宮佛門的感覺。
所以,綜合考慮之下,張靜清沒有直接寫信給另外兩派的掌門,而是寫給了三一門長,大盈仙人左若童。
左若童非他道教中人,自身又德高望重,江湖中人莫不信服,又他和自己出面,當不落口舌,佔據大義。
至於這種得罪人的事,左若童會不會願意做?張靜清並不擔心,雖左若童無意直接插足廟堂之事,但這種吃裡扒外的漢奸行爲,他還是不會姑息的。
見師父開始寫信,張之維和張異也不做打擾,兩人齊齊退出了真人殿,走出了大上清宮,迎面便撞上了走過來的蘭姑。
見她臉上帶走笑意,張異連忙問爲何。
蘭姑笑着告訴兩人,走時在白仙姑留下的京觀,以及裡面的冷壇五猖被人觸發了。
“這麼快就找上門來!”張異冷笑道:“這些倭寇還真是沉不住氣啊,情況如何?”
蘭姑說道:“這種用白虎煞煉製成的猖將不受掌控,具體情況不知道,只是能模糊感應到它已經灰飛煙滅了。”
“死了?看來來的倭寇實力不低啊!”張異說道。
“死了正好,這種冷壇猖兵制作出來,本就是要死的,若它一直不死,那就麻煩了,我還得抽時間去一趟,將它收了!”
蘭姑說道:“而且,我還在京觀裡下了一道屍毒和巫毒混合的咒殺之術,只要那猖將一滅,就會迅速發動,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先是京觀,再是冷壇五猖,最後是巫毒咒殺,環環相扣,一環比一環狠,高啊,蘭姑前輩!”
張之維豎起大拇指讚歎。
“那裡那裡,”蘭姑笑道:“比起你娃兒的殺伐手段,我這個只能算是雕蟲小技,而且有傷天和,若遭發現,少不了被人詬病。”
不傷共和就行……張之維笑道:“如此義事,誰敢在背後蛐蛐蘭姑前輩,我大耳雷子抽他丫的!”
“那若是你師叔呢?”
“那我就只能大義滅親了!”
蘭姑聞言大笑起來。
“你小子,老子白疼你了!”張異大怒。
“沒事的師叔,反正你也不敢惹蘭姑前輩,用不到你身上的。”張之維繼續扎心。
張異氣急,作勢要打他。
張之維趕緊開溜,順着山道回府。
他打算儘快弄出聖人道,然後傳授給師父和師叔。
先前他展開狀態的時候,看的清楚,師父還好,先天一炁還算充足,但師叔,已經露出頹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