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真抿了抿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事實上,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從趙方旭口中聽到對他帶有訓斥意味的話語。
但他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趙方旭之所以會這樣做,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關心他,像是竇樂那樣,希望他能擁有更好的發展。
之前趙方旭的態度實際上看似親切,卻帶有一股疏遠,如果說之前趙方旭像是一個叔叔或者舅舅一樣,只表達親近,卻不表達意見。
那麼現在的趙方旭就像是拿李承真當自家的孩子來看,真正的把珍貴的處世經驗傳授給他。
……
“趙叔,我,”李承真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直接被趙方旭打斷了。
“你先等等,”趙方旭搖了搖頭,看着李承真,繼續說道,“事實上,我是不該和你說這些的,因爲如果我說了這些,而你不能理解的話,這反倒有可能成爲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隔閡,但我很慶幸,我最終還是選擇勸告伱,真的。”
“我趙方旭在這宦海沉淪了幾十年了,我雖然也是個異人,但並不比普通人強到哪裡去,唯有這覺悟,可堪一用,也是依賴於長輩的教導,能讓我最終站在了這個位置。”
“事實上,站在這個位置上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因爲很多東西都不受你的掌控,我絕大多數時候必須站在至公的角度思考,以公心代替己心,這和你們修真中所謂的以天心代己心何其相似?說不定,我這也是求道呢?”
“那既然是求道,我還是需要追尋自己本來的真,告訴你真相併不是最優選擇,但我依然選擇這麼做了,你是個很奇怪的好孩子,我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
…………
李承真靜靜的聽着趙方旭的講話,沒有在選擇出聲打斷,他隱隱有了一種預感,趙方旭的這番話可能遠遠比之前那些奇技淫巧來的重要。
李承真等待着趙方旭的下文。
…………
“稍稍有些扯遠了,”趙方旭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們話說回來,你的爲人處事受到了自身的階層限制,而且再加上憑藉了這些機緣,一步登天,成爲了一名領導人員,但是你根本沒有成爲一名領導的覺悟。”
“就光說這次的事件,讓我猜一猜,哪怕剛剛我沒有說那些事情,你怕是也要跟我辭行了吧。”
趙方旭瞥了李承真一眼,嘴角微微的一笑。
“趙叔您神機妙算,”李承真不自覺的撓了撓頭,趕忙奉承了一句。
“哼!”趙方旭搖了搖頭,“你手下的人被抓住了,你想要去拯救他,也因爲擔心他而表現出焦急的姿態,這就是你這次的錯誤!”
“?”李承真這下不理解了,“趙叔,您這話是從何說起?是說我缺少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定力嗎?”
“不,沒有那麼膚淺,”趙方旭搖了搖頭,盯着李承真,說道,“你作爲一個領導,爲什麼要凡事親力親爲?你手下不是沒有人,哪怕你手下的人不夠用,也可以和公司說,甚至可以和更上面打報告,而不需要你去親自出馬。”
“你要注意,我說的這一點,並非是無聊的官僚主義作風,而是一種對人性的洞悉,你作爲一個領導,頻繁出手的代價你知道是什麼嗎?使國家公信力的下降!這絕非扯淡,你又不是神明,無法解決一切困難,或者說,哪怕是神明的信徒,也會因爲神明太頻繁的神蹟,而變得信仰淺薄。”
“你要知道,世界上任何人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出於自己的思考,都是出於自己認知的判斷,那你認爲,聚集了全國上下聰明人的國家系統中的官員,他們全都堅持並且統一做的事兒,會是傻事兒嗎?”
“那些飽受大衆詬病的官僚作風,雖然大部分確實是出自人性的劣根性,但含有少部分的底層邏輯,這些少部分的東西實際上你細細想來,都會發現其中蘊含的智慧。”
“爲什麼那些領導總是說話含糊其詞,很少給出肯定,那是因爲一旦肯定後出錯,就會導致下面人的信任受損,進而導致對他的能力出現質疑,整個系統離心離德。”
“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情況造成了很多資源的損耗,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這層關係,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法辦,這並非是偶然現象,而是必然會導致的一種結局,因爲這出自人性。”
“我說的這套東西拿到外面來看,聽起來很離經叛道吧,這官僚主義作風怎麼還有理了?但當你以後真正的經歷了一些事情後,就會發現,這種看似荒誕的東西,實際上就真實的發生在你的身邊,你如果想要真正的學會當一個領導,學習這些東西是你的必經之路,怎麼樣,能聽懂嗎?”
“恩,”李承真點了點頭,“您說的我都能理解,只是……不深刻。”
“不用急,你以後慢慢能理解的,”趙方旭搖了搖頭,“事實上,當一個人一直摸爬滾打,能走到你現在這個位置的時候,本身就已經懂得了這個道理,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屬於一步登天,我向來是不推崇年少得志的,這就是原因。”
“我也是人老了,染上了這種好爲人師的毛病,看到你這種年輕人,實在是難以按耐自己表達的慾望,這也是人性的一種,”趙方旭笑了笑,“既然要說,我便一次性說完吧,我之前說你是個奇怪的好孩子,奇怪在前!”
“你非常的奇怪!我觀察你很長時間了,甚至出於一定的好奇和很多與你接觸過的人打聽過你的處世,你看似是油滑老練,長袖善舞,但結合你做的很多事,說的很多話,給我一種感覺是……不倫不類!”
“按你的年齡看你應該是個年輕人,但你身上並沒有你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特質,反倒是有了一大堆中年人的油滑世故,但說你像是個中年人吧,你在很多爲人處事上又顯得有些彆扭,執着於求仙求道,在修行之道上理解精深,像是個白首窮經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