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不單單是隨軍出征的日本異人,關外的滿人異人,叛國投敵的漢人異人,甚至連仙家都有可能是我們的敵人。而我們這邊的仙家,其實最多就是打打輔助,不好直接下場對吧。”
“還真是讓你小子說對了,別瞧你灰爺從成化年間修行至今,看起來好像神通廣大的,但你剛纔也瞧見了,叫下子子孫孫幫忙搬點東西,打打地洞可以。真要跟同行對練,祂們是無所謂,灰爺怕的是我自己打着打着從精靈變畜生了,那之後真就是徒增傷亡了。”
家仙灰十三翹着二郎腿,手裡拿着旱菸,吞雲吐霧的模樣遠遠看去真跟人無異。
而這位灰十三爺對仙家的解釋,也讓王一明白自己爲啥覺得對方修爲不低,卻沒有給自己帶來太多的壓迫感。
合着仙家得炁修行,除了比人平空多了幾百年,甚至近千年的壽元之外,到處都是掣肘啊。
可也不對啊,伱們這輩分的有掣肘可以理解,那五家仙的五位老祖宗也有掣肘?
不應該啊,按照他的瞭解,五家仙中的胡家和黃家兩家老祖宗那可都是商周年間得炁修行的大能,甚至跟自己在美國斗的那條兇靈騰蛇那般,參與,見證過闡截兩教異人封神大戰的存在。
就算不聾不啞不做阿家翁,任由下面這些晚輩去鬥,去鬧,去爭個對錯,也該劃下道來,怎麼鬥怎麼鬧都不該波及到無辜人,任由祂們胡來纔對。
“小夥子,眼珠子滴溜溜轉想啥呢。”
“十三爺,晚輩斗膽問一句,五位老祖宗還健在否?”
話語一出,原本還在坐在椅子上人模人樣的灰十三爺也收起了動作,一雙返璞歸真的眼睛也泛着幽光。
霎時間,一股濃郁到肉眼可見煞氣也從灰十三爺身上散發出來,瀰漫整個院子,讓所有人除了王一之外都有種胸悶,噁心的不適之感。
這樣的一股煞氣,在古時人們都會用四個字來形容:妖氣沖天!
顯然,正如灰十三爺所說的那樣,一旦祂們這些持身以正的仙家選擇遵循生爲動物的本性,遠超人類的壽元和道行會讓祂們成爲各種神話誌異故事裡,讓人聞風色變的大妖。
只是隨着王一不卑不亢坐在那裡,以一己之力擋住灰十三爺散發出來的煞氣後,這位灰十三爺也收起滿身煞氣,又變回之前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小夥子腦子挺活泛的,只是爺得奉勸你一句,不該問的別問,什麼時候你到了三豐真人的水準,就算你不問,你十三爺也會親自帶路,讓你去見見五位老祖宗。”
“十三爺見過三豐真人?”
“那是,三豐真人可是修行圈裡最後一個有記錄,且距離至今年代最近的飛昇真修,你爺年紀小的那會有幸見過他老人家一面。”
“若史料無錯的話,三豐真人應該是宋末生人,橫跨元之一朝,明洪武,永樂兩代帝王,十三爺您說您是成華年間修行至今。”
“爺是在成華年間開始正式有了靈,踏入修行,可得炁不定是在成華年間啊。”
一番話語,更是讓衆人明白這些仙家精靈脩行之不易,常人若是能得炁,就算是正式踏入修行了。誰能想到動物哪怕得了炁,到踏入修行期間,還有這麼幾十年的功夫要熬,得了炁,只是讓這些動物多出了幾分比同類要長一些的壽元罷了。
講述完仙家方面在這場戰事中的掣肘之後,灰十三爺也溜到了供奉自己的那位出馬弟子旁邊。
“眼下仙家是個什麼局勢我也說明白了,我們這些仙家情況就是這樣,想下場幫忙鬥法,不是不行,但絕對不會是現在。這事再怎麼鬧,最後還得是看你們自己,你十三爺也多說一句,在我能力範圍內,除了親自下場鬥法,你有啥事知會我這弟子一聲,他來傳話,我來辦事。”
說着,灰十三爺也不想在這逗留,窸窣幾聲,就竄沒了影。
只剩下那位出馬弟子看着一衆修行人投來的目光,愣了愣,這才向王一自報家門。
“王先生,在下姓鄧,單名一個天字,有事您吩咐。”
王一點頭,示意自己聽了進去。
仙家的問題有了答案,接下來就是得考慮自己帶過來這三位諸葛家術士和十八名三一門弟子在這場戰事中起到的作用了。
想到這,王一也將目光看向樑挺,樑挺跟王一也是多年好友,不需多言,樑挺便明白王一心中所想。
“這裡除了王一之外,也就水雲兄弟當年在奉天跟日本異人鬥過一場,當年雖說熱血,可時過境遷,眼下已經不是那個鬥將鼓舞士氣的年代,若諸位精神還行,還請飲幾杯薄酒,我好說說當下關外咱們這些異人之間的鬥法之事。”
“好說好說,早聽聞王東家當年與樑兄弟結識算是一段趣聞,且還是懷抱機關符籙兩道的大宗師,百聞不如一見,本就舟車勞頓,正好配着吃食放鬆一下。”
隨行當中輩分最高的諸葛家術士諸葛山伯開口,算是應承了下來。
而一直跟在樑挺身邊那位英氣女子也是拍了拍手。
以墨家機關術所造的人形傀儡也端着酒菜走了進來,將酒菜放上桌,這才退去。
“墨門,張璇。”
聽到樑挺身邊人的自報家門,王一也是一個挑眉。
這名字他有印象,未來跟無根生結義的三十五位名門正派弟子之一。
再加上馬本在這位奔着樑挺名頭來比試的,海外留學的端木瑛,龍虎山的張懷義。
自己的朋友圈就有了三位未來的三十六賊,合着自己怎樣都得跟無根生這個傢伙有交集了是吧?
自我調侃之餘,自覺找好位置坐下的衆人也聽着樑挺說着自當年老帥以自己爲餌,配合王一和張之維他們打擊一波日本異人之後的故事。
從那之後,王一選擇去海外謀取資本,順帶求道。
選擇留下的樑挺,明面上開了一個四城貨運公司的關外分店,不出意外的話,也就是未來哪都通的東北分區雛形。暗地裡,也接了少帥的任職,擔任奉軍的軍需處處長,算是一個虛職,負責監控奉軍兵工廠的工藝,看看在哪個環節可以加強,哪個環節可以自己搗鼓,別全都靠列強那邊進口。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因爲樑挺在關外逐漸興起的名聲,也讓他碰到自己的姻緣,這位墨門的女弟子張璇。
在老帥還未走的最後那兩年,明面上少帥在自己父親指點下,對日本人處處防備,對內國府那邊那位好大哥的要求也是能敷衍就敷衍,不能敷衍就出工不出力。
唯獨中原大戰那會實在是沒辦法,不得已讓奉軍入關調停,調停完的第一時間也趕緊讓奉軍返回關外。
也就是在那會,憋了一股子氣的關東軍也發了狠,直接派出日本那邊的異人勢力——伊賀忍者對奉軍這邊的多個地方官員,將領展開了一波襲殺,包括少帥,包括早已明面上下葬,死去的老帥,都成了目標。
很顯然,關東軍不是傻子,王一和老帥的配合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
最大的破綻在於,上位後的少帥很多時候在跟日本人接觸時有些過於精明和老道,這不該是他這個年紀有的水準。
那是少帥繼位之後吃的第一個悶虧,也是這次襲殺,加劇了老帥的傷勢,讓其只撐了兩年的功夫就不得不撒手人寰,臨走前也託人給海外的王一帶了封信。
之後便是奉軍和日本關東軍的矛盾直接擺在了明面上,一邊加強防禦,時刻派重兵把守主要城市,一方面也是明裡暗裡不斷增兵,就等着一個藉口,一個由頭開戰。
只是從那次日本異人勢力伊賀忍者襲殺成功開始,關東軍也反應過來,是啊,異人眼下雖不能直接放在正面戰場上,可是敵後破壞,威懾,竊取情報可是一把好手啊,怎麼把這給忘了。
再說了,這奉軍雖然少帥是在老帥授意下,奉軍各將領見證下正式繼位,但不意味着奉軍便是鐵板一塊啊,尤其是老楊因爲擺不正自己位置被噶,老常被架空的情況下,一部分奉軍官員將領可是惶惶不安呢。
於是乎,三件套甩出,請客,斬首,收下當狗。
所以纔有了哪怕少帥明曉日本人的狼子野心,這樣子日防夜防的情況下,一交戰,其結果跟原時空沒有太多變化的情況發生。
因爲有好些奉軍官員和將領在還沒開戰之前就已經成了日本人的狗,選擇打開城門,以迎倭寇。
這個悶虧一吃,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
“諸位,日本人這套法子能成功一次便能成功第二次,吃下關外,日本人需要時間將其經營成自己的自留地,還得分心處理少帥留在關外的義勇軍釘子。但不代表他們不會派出異人斥候滲透到關內,針對關內的地方大員,將領下手。
我希望各位這次若能回關,便將這消息傳給各家各派,儘管再怎麼跟地方大員和將領不對付,總得防範一手,免得日後倭寇入關,咱們還未殺賊便被人在背後捅了刀子。”
諸葛家與三一門的互相對視一眼,也都點頭,示意將樑挺的告誡聽了進去。
因爲他們都很清楚,各家各派,哪怕是龍虎山,少林這般的玄門都不可能說遺世獨立,怎樣都會跟地方上的大員將領有所接觸。
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儘管再怎麼看不慣,他們也得認清一個現實,護住這些地方大員和將領對他們自身的道統傳承只會是有利無害。
“不過這段時間我也聽說,那些投靠日本人,投靠滿洲國的傢伙最近日子過的也不安生,有一官員全家老少算他自己在內一百七十三口全被不明人士斬去了頭顱,丟到了菜市場門口。還在地上用血寫上了賣國投敵,斬盡殺絕八個大字,附上了王一的名字,你的手筆。”
“是啊,我讓唐門乾的活,吩咐他們能得手的話,最好就是送他們全家死絕,賬可以算我頭上,看來大老爺他們聽進去了啊。”
對於樑挺這般直接,王一也不掩飾。
“難怪,我說最近怎麼這些傢伙動靜沒那麼多了,合着全被你叫的唐門勾引了回去,如果是這樣的話,想來咱們這邊也能騰出手做點什麼了。”
“你有什麼想法?”
樑挺往牆上地圖一指,指向了某處。
“這裡是關東軍的機場,我想把這裡炸了,如何?”
“就靠我們?”
“對,就靠我們,少帥這邊已經捉襟見肘,分出兵力吸引關東軍注意力已是極限,只能我們自己來。這個想法我一直都有,只是你不來,我沒辦法實施,畢竟在場的人裡,要說不懼槍彈的,可能就只有你一個了。而且你帶着這麼多三一門弟子還有三位諸葛家術士來助陣,也是想要練兵,搞清楚咱們這些異人在這場戰事中該在哪個位置不是?三一門世間行走,好大的名頭啊。”
“哈,還是你懂我啊,樑哥。”
就在王一跟樑挺互相調侃之餘,也有三一門弟子提出了異議。
“樑大師,這我不敢苟同,雖說行走修爲高深,可我三一的逆生有龍虎之力,金剛不壞,抵禦槍彈而已,我等也未嘗不可啊。”
聞言,樑挺也不動怒,因爲他知道這些年紀上算得上弟弟的三一門弟子還沒真正見識過熱武器對異人的打擊有多大。
目光一掃,也看向與自己也算相熟的水雲。
“這位師弟莫急,逆生三重金剛不壞,龍虎之力自是能抵禦槍彈,但是抵禦總有個度,水雲兄弟,可否配合我試槍?”
“這種事情你非要找我是吧?”
被樑挺點名,水雲雖是無奈,但還是起身,呼吸吐納之間,便運轉玄功,進入逆生二重的境界。
而在樑挺一旁坐着的張璇也是操控在院子外的機關傀儡,帶進來了一把步槍。
樑挺很是嫺熟的上彈,瞄準,然後開口介紹道:“這是日本人軍隊配備的三八式步槍,水雲兄弟,我只打你左手,你自己感受一下。”
說完,扣動扳機,槍聲響起,衆人也都看到水雲即便是在本能反應下的躲閃都沒完全躲開,讓子彈在自己左臂上蹭了一下,往後踉蹌了一步。
而這一步,也讓剛纔提出異議的三一門弟子瞪大了眼睛。
“水雲兄弟,感覺如何?”
“疼,麻,像是被錘子砸了一下,雖然無礙,可我不保證多來幾下會如何。”
“這位師弟,現在你可明白?縱使逆生的金剛不壞,龍虎之力,斷肢再續獨步天下,也不意味着爾等在軍隊面前有一戰之力。因爲日本人的子彈不會像我這樣只打你的手臂,也不會只有一顆,槍林彈雨之下,不是一家一派的玄功就能抵禦的。
即便此刻站在這裡的不是你,是龍虎山的弟子,是無漏金剛,是柴家橫練,我也是這般話語。若是諸位皆有王一,不,有龍虎山現在代理弟子張懷義那般的修爲,我都敢想出大的,可修行有高低,這是不爭的事實,修行不易,報國殺敵是好事,可要想仗着修爲一味猛衝,只會平白無故喪了性命,徒增笑爾。
諸位,舟車勞頓,該說的話我也說了,若還有報國殺敵之心,且去歇息,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便有動作,還請諸位想好了,想明白了,再踏入戰場。”
擺在眼前的現實,樑挺的話語在耳邊迴盪,王一帶來的衆人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房屋,怎麼躺在牀上的。
倒是王一看着如今樑挺這般淵渟嶽峙的宗師氣息,露出欣慰笑容。
這位算是徹底走出來自己的路了,很好。
想到這裡,王一似乎有所感應一般,身形一閃出了屋外,翻身上屋。
以王一的目力,能看見一架九二式戰機正劃破夜空,朝着某處不斷降低高度。
看着從屋外走出的樑挺幾人,王一也朗聲大笑。
“樑哥,嫂子,來時匆忙,未帶禮物,趁着夜色未明,且讓小弟爲二位送上薄禮一份。”
說罷,王一盤腿而坐,運轉玄功。
磁場武道·離魂!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