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看着晚凝沒有說話， 也沒有 反應， 心中暗暗緊張， 不得不繼續說道：“我在天音閣很快就紅了。 有一天劉老闆來跟我說， 讓我做足功夫， 五天後必須接待一位貴客。 他會派人來教我一些房中技藝。 我當時就傻了。 因爲當初來京是講好只在藝坊賣藝的。 我還指望有朝一日贖身之後能夠嫁人過平常人的日子。 劉老闆看出我不樂意， 花了很長時間來勸我， 也讓天音閣的姐妹來勸我。 但是我都不願意， 直到他跟我說如果我不做， 他就讓紅菱做。 那時我已經接到紅菱從江南來的信， 說她已經出師了， 也在清音閣登過兩次臺了， 老闆都很滿意。 我本以爲她還在江南， 但是劉老闆說她已經到了京城了， 住在他京郊的別院。 如果我聽從他的安排， 紅菱就可以在別院安安靜靜過日子， 連登臺賣藝都不用... ...
我沒有辦法， 只能應下來。 但是爲了穩住我的心情，老闆講在那之前允許我自己選人， 會會自己中意的人，先將自己的身子給出去， 然後再 ... ...
也就是那個時候， 我纔開始跟三少在一起。”
晚凝慢慢地理着自己垂下的長髮， 顯得波瀾不驚， 她早就從丈夫那裡知道了這件事情。此刻聽來， 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 停頓很久之後，紅袖再次無奈地繼續：“後來劉老闆又派了兩個人來教我一些妖媚之術。 不過我擔保這些東西我從來沒有在三少身上用過。”
晚凝只是微微笑笑， 幸虧她沒有用過， 要是她用過， 新傑早就發現了。
“後來他們讓我接待了一箇中年男人。 很養尊處優的樣子， 而且肯定是個貴人。 他每次來的時候都走後門悄悄地進來， 老闆將整個後院都空出來給他。 剛開始的時候讓他從後院正屋牆上的洞裡先看我在大臺上的演出， 隨後才讓我去後院侍候他。 他雖不在那裡過夜， 但是劉老闆每一次都千叮嚀萬囑咐要在他離去之前幫他把頭髮梳好， 而且要用他專門給準備的一把細齒的木梳， 梳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定的力量， 說這樣才能按摩他的頭皮， 讓他覺得放鬆舒服。 每次都是他來之前將梳子送到那房間裡， 他一走， 劉老闆又派人將梳子收走。 這人後來每隔三日五日就要來一次。 而且來了之後並不是直接要我， 只是先看我表演， 然後纔要，每次剛開始的時候都看着像個正人君子， 但是一到了牀上就很顛狂，次次如此。 每一次他來之前， 劉老闆除了派人送梳子， 也會派人來給我全身上下摸一次香脂膏子， 有時候我很懷疑是不是那些香脂膏子讓他那麼忘乎所以。 但是我從來不敢問劉老闆。 他的原則就是讓我不要亂說話， 不要好奇問事， 只要做好他要我做的事， 這樣我每個月就會見到紅菱。”
晚凝終於明白了她和新傑一直想不透的問題， 爲什麼先帝身上沒有破損和疤痕還是中了毒。 那木梳肯定是浸泡過毒液的， 反覆刮擦頭皮的時候， 毒素侵入頭皮。 而且頭皮即便有所損傷， 有頭髮遮擋， 宮裡侍候的人是很難發現的。
“現在這把梳子還在你那裡嗎？”雖然她知道可能性不大， 但是還是問一問。
“沒有， 自從那人兩年多以前突然不再來之後， 我就沒有再看到過這把梳子。”
“那些香脂後來有用過嗎？ 大概是什麼氣味的？”
“沒有， 自從那人沒來之後， 就沒有再抹過。 氣味很難說清楚， 倒是很好聞， 可能有幾種花的混合， 有點木樨的味道， 也有點淡淡的丁香味道， 還有點杏仁的味道。 那以後， 我又結交了另外幾個男人。 其中有兩個很想替我贖身， 但是一則我情願等三少， 二則劉老闆不願意放人。 他不僅不願意放人， 甚至連我跟他們親近都不允許。 除了三少和他安排來的人， 他不允許我碰其他的男人。”
“哦， 看來劉老闆很善待三少嘛。”
“我也很奇怪。 但是因爲我喜歡三少， 他如此安排也合了我的意。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上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只有三少才能在我那裡留宿。”看到少奶奶的平淡笑容， 她趕緊補充：“當然， 自從少奶奶來了之後， 三少就再沒去過我那裡。 我每個月還是照樣去看一次紅菱， 她住在劉老闆的別院裡日子過得很平靜， 沒有人去打擾她， 每天就修習琴棋書畫。 不用登臺， 也不用應付亂七八糟的男人。 我本以爲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下去。 昨天是我去探望紅菱的日子， 但是別院裡沒有人， 空空如也， 連看門的人都沒有。 我回來趕緊去問高媽媽， 她說她也好幾天沒見到過劉老闆了。 她本也只是劉老闆的相好， 劉老闆有了這天音閣之後， 交給了她來打理。 但是平時劉老闆從來不讓她去他府上， 至於劉老闆除了天音閣的生意外， 還有什麼營生她也不知道。
我沒有別的辦法， 纔來找三少幫忙。 我也是過去聽我一個客人說， 三少如今是皇上跟前的大官兒， 不但能調動給地官府的督撫， 還能調動皇上的精衛查辦事務。 紅袖想來想去， 認識的人中， 就只有三少能幫我了。 所以還請少奶奶請來三少，以便紅袖相求於他。 紅袖在這世上只有紅菱這一個親人了，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 還請少奶奶成全。”
說完她盈盈拜下。
“紅袖啊， 督撫也好， 皇上的精衛也好， 都是隻能辦官差， 不能辦私事的。 三少有再大的權， 也無法調來幫你找妹妹的。 不如你將劉老闆的別院詳盡地址給我， 我讓九爺和唐門的人幫你找找？另外劉老闆除了那別院， 在京中的府邸你可知道？他平時和哪些人來往？還有紅菱的體貌特徵。你會寫字， 不如在這裡寫出來更快些。”
當她坐下來書寫之時， 晚凝看見她的臉上逐漸泛出青氣， 快要寫完的時候， 臉色逐漸蠟黃， 額頭開始有冷汗慢慢沁出。
“寫完就放在那裡吧，”蓮兒和藹地說：“你早上出門可曾吃什麼？”
“從昨兒回來我就沒有心思， 一直沒吃東西， 今天早上高媽媽看我可憐， 特特送了粥和小菜來給我， 看着我吃完了才讓我出門的。”
“哦， 那小菜一定很精緻。”
“也沒有， 是高媽媽自己醃製的醬菜， 不過雖然黑乎乎的不怎麼好看， 但是味道還好。”
晚凝高挑眉，冷漠地說：“我從來不知道金曼花味道會好吃， 沒有試過， 呵呵。”
紅袖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麼金曼花？”
“你不知道？ 你早上吃進去的是金曼花。 這種東西吃下去之後， 香味會從你的身體裡散發出來。 看你吃的多少， 多則兩天， 短則一天， 你的身上都會散發出它的味道。 它在碰到其他花香之前， 都是一種香氣， 當碰到玫瑰的時候， 就會變成毒氣讓人暈眩， 嚴重的會迷倒。 而迷倒之後， 並不會很快醒來， 至少三五天之內沒有知覺， 任人擺弄。”
紅袖的表情顯得很吃驚。
“你從來沒有聽說過。”
“沒有， 真的沒有。 居然會有如此神奇的東西。 高媽媽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東西給我吃？”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高媽媽知道你今天約了三少是嗎？”
“是， 昨天我就跟她商量的， 她也說只有三少能幫忙的。”
“人人都知道我用玫瑰花露， 用玫瑰油， 玫瑰的香脂。 所以三少身上也必然會沾染。 真是高明。 自你進門到現在， 雖然離我總有一段距離， 我都能感到毒氣，而你自己顯然已經被毒氣感染。如果今天你見到的不是我， 是三少， 特別是單獨見到他， 我想你們之間的距離可能會很近吧。 那個時候， 如果有一個暈迷的三少， 我不知道他如何幫你查找妹妹的下落？！”
“少奶奶， 你相信我， 我真的不知道。 請你相信我。”她十分緊張， 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臉色越來越黃， 蓮兒趕緊招呼屬下：“瑞櫻， 給她服百齡草。”
“玉靈， 將這個單子抄一份出來。 丁大掌櫃，”丁大勇應聲而來， 本來少爺這些花花草草來見少奶奶的時候他都提着小心， 唯恐她們亂說話， 惹惱了這刁鑽的少奶奶讓少爺難做， 哪知今天爆出來的是這等事。人家都說這奶奶殺伐決斷不輸於男人， 今天算要親見了。
“丁掌管， 麻煩你派人去天音閣附近， 無論前門後門都派人看上， 跟蹤每一個出來的人。 不要驚動裡面的人， 等少爺派人來做決處。 然後讓你的那些在那附近的兄弟朋友仔細回憶這幾天出入天音閣的人， 特別是普通人， 很不起眼的人和特別貴重的客人。”
丁大勇十分吃驚：“少奶奶怎麼知道我在那邊有兄弟朋友？”